妾无良 第148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你轻些,腰疼着呢。”

  李昭挥手,打了下我的胳膊,笑骂:“怀都没怀呢,就开始瞎想。”

  说到这儿,李昭扭头看向我,促狭道:“朕忽然记起一事,某人来月事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朕,委屈地说她小产了,真真笑死人了。”

  “还要记多久!”

  我拧了下他的腰,随后疲累地躺到床上,斜眼看他,示意轮到他给我按背了。

  他果然坐起来,认认真真给我按了起来。

  这狗东西力道拿捏得好,按了几下后,我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我闭起眼,随意问:“今儿听我四姐夫说了一嘴,老张头滑了一跤,快不行了?”

  “什么老张头,人家可是朝廷的老首辅、朕的老泰山。”

  李昭用拳头给我揉背,阴阳怪气地笑了声:“皮子摔坏了,瓤子好着呢,至少还能活二十年。你都没见,半个朝堂的官员都到张府探望过了,朕和梅郎、文清去时,黑压压跪了一院子的孝子贤孙。”

  李昭声音越来越冷,手上的劲儿也越来越重:“当时朕坐在床边,朕的这位老泰山抓住朕的手,有出气没进气的,老泪纵横啊,说伺候了朕十几年,舍不得走,还想再多活几年,看朕开创盛世,还让朕忙国事的时候,也要注意保重自己的身子。末了,这老狐狸把朕的二公主萝茵招呼到跟前,说谁都能放下,就是放不下外孙女萝茵,随后手颤巍巍地指向袁文清,说文清家的长子是个人品学识皆好的孩子,可尚公主。”

  我莞尔浅笑。

  明白了,原来张致庸这老家伙使了招“以退为进”,明摆着给李昭看,他这一跤跌的,半个朝堂的门生故吏都来探望他这位三朝元老,并且留下“遗愿”,让外孙女和袁文清联姻。

  是啊,老张首辅退下后,眼瞧着下一任首辅就是袁文清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撇撇嘴,闭眼道:“你女儿今年才十岁罢,现在就定亲,会不会太早了些?”

  “那还能怎地,门当户对啊。”

  李昭恨得打了下我的背,紧接着又心疼地揉,笑道:“你也别吃味,朕不会亏待了咱睦儿,朕已经给睦儿瞅准了门好亲,你妹夫左良傅的女儿颜颜,门第虽比不上袁家,年纪也比睦儿大一岁,可到底是侯府的姑娘,将门虎女,差不到哪儿去。再说了,颜颜的母亲是长安第一美人,这小妮子长大后模样肯定也好,正好配睦儿。”

  我侧躺下,拍开他的手,烦道:“睦儿还是个吃奶孩子,你瞎给他定什么亲啊,万一他长大后不喜欢颜颜怎么办?而颜颜亦有中意的男子又怎么办?这不是害了两个孩子一生么。我儿子以后可不拘什么门第,他喜欢的姑娘便是贫民丫头,我都能接受。”

  “这么开明呀。”

  李昭眸中闪过抹欢喜。

  “那是。”

  我捏住他的下巴,挑眉一笑:“人这辈子很难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若有机会,何不恣意一把。”

  我话还未说完,李昭就吻了下来。

  正在此时,西窗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云雀清脆的声音柔柔响起:“启禀陛下,那位朱九龄先生来了,说是找夫人有点事。”

  李昭松开我的唇,厌烦道:“让他滚。”

  “等等。”

  我忙扭头,高声嘱咐云雀:“让先生等会儿,我梳洗一下见他。”

  “你干嘛呀。”

  李昭有些不满:“这老小子大半夜找上门来,肯定没好事,说不准还对你贼心不死,见他作甚。”

  “你说见他作甚。”

  我坐起来,从床尾将肚兜勾过来,脚轻踢了下他的腿,笑道:“他可是你儿子救命恩人哪,说什么都得让睦儿给他磕个头的。”

第114章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李昭平躺着翘起二郎腿, 小腹上盖一角被子,他盯着床顶瞧,忽然胳膊伸过来, 摩挲着我的背, 将我的肚兜带子扯掉,手抓住我的腰, 坏笑:“叫朕的儿子给他磕头,他也不怕折寿, 亏你想的出来。甭搭理他, 容朕歇口气, 待会儿咱换个地儿玩, 去洗鸳鸯浴如何?”

  “还鸳鸯浴呢。”

  我将李昭不安分的手打开,白了眼他:“上回去汤泉行宫玩疯了, 第二日早上咱俩都发热,喝了两天的苦药汁子才缓过来。”

  我凑过去,将被子给他盖好, 给他飞了个媚眼,暧昧一笑:“待会儿要委屈风和先生藏在屋里啦。”

  李昭手凭空“抓住”我的媚眼, 按在心口, 脚踢了下我的肩头:“待会儿把席面摆在外间, 朕可是要时时刻刻盯着些, 万一你这小淫猫饥不择食, 给朕戴了绿帽子, 朕可就冲出来捉奸了。”

  我扭头, 亲了下他的脚背,抱住他的小腿,眉一挑:“此门有主, 概不外开。”

  李昭忍俊不禁,轻咳了声,故作严肃:“咱可说好,若是那老家伙再骂朕,朕这回一定把他那张臭嘴缝起来。”

  “瞧你这小气劲儿。”

  我摇头笑笑,下床去洗漱,并吩咐云雀,让厨娘开火做菜,烫壶好酒。

  为表郑重,我穿了那身最华贵的浅紫色雪缎对襟小袄,梳了乌蛮髻,簪了明珠步摇。

  李昭一直侧躺在床上看我。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披了寝衣赤脚走过来,帮我画了远山眉、点了朱唇,这狗东西,非要吃我唇上的胭脂,我拼死抵抗才把他推开。

  等装扮好后,我将内间的厚帘子放下。

  抬眼瞧去,外间的酒菜已经摆上了,热菜有糖醋鱼、羊汤鹿筋、咸蛋黄炒菜心、熘肝尖;

  冷碟则有油酥杏仁、鸡油笋丝;

  另还有两道下酒的菜,椒盐花生和凉拌口条;

  汤是口蘑炖鸡汤,砂锅坐在红泥小火炉上,发出咕咚咕咚声响,香味儿弥漫了一整屋。

  我让云雀再去炖个补气血的党参乌鸡汤,随后从乳娘手里接过睦儿,让下人赶紧将朱先生请进来。

  没一会儿,我就听见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我站在门口,踮起脚尖看去,从拱门外一前一后进来两个男人,前头那个是我的护卫阿良,他恭恭敬敬地打着灯笼,连声说“先生小心门槛,方才飘起了点雪,仔细滑倒。”

  后面紧跟着进来个高挺俊朗的中年男人,穿着圆领素色锦袍,头戴方巾,怀里抱着一大一小两个长方红木雕花盒,正是朱九龄。

  数日未见,他脸色好了很多,瞧见我了,他眸中闪过抹惊艳之色,停下脚步,温和大方地冲我点头见礼,随后大步朝我走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抱着儿子下了台阶,屈膝给他见礼。

  “夫人快起来。”

  朱九龄虚扶了把我,扭头看向睦儿,笑着问:“小木头似乎又长大了些,病痊愈了么?”

  “托先生的福,都好了。”

  我手摸了下儿子的牡丹花暖帽,忙侧身,笑道:“妾身已经备好酒菜,外头冷,先生快请进吧。”

  进屋后,朱九龄将两只木盒放在书桌上,四下打量。

  我则把儿子身上的襁褓和暖帽取下,抱着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想起睦儿在文姜驿取蛊种种,不禁感慨万分,鼻头发酸,含泪道:“妾身多谢先生活命大恩。”

  朱九龄一惊,忙让云雀去扶我起来,诧异地看着我,笑着问:“这是怎么话说的?”

  我没敢将蛊毒、曹氏案说出来,示意他快入座,并让阿良和云雀伺候先生用热手巾擦手、脱去外头的披风,再给他舀了碗热汤。

  “先生快喝点暖暖。”

  我亲自给朱九龄夹了筷子菜,叹了口气,摩挲着睦儿的后背,无奈道:“我儿被只虫子咬了,这才经常发热拉肚子,起初那伤处不明显,我和他父亲都没察觉出来,先生还记得上个月中,您随妾身回到家中,帮妾身抱了下孩子,腕子上的血意外粘在了小木头后背的事么?”

  “记得的。”

  朱九龄饮了口汤,忙点头,皱眉问:“难不成是我的血把这个暗病勾出来了?”

  “正是。”

  我再次抱着孩子跪下,哽咽着致谢:“若不是先生,我儿必定夭折,所以先生您就是妾身和小木头的救命恩人,妾身万死也难报先生大恩。”

  “原来如此。”

  朱九龄怔了怔,随后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俯身将我们母子扶起,笑道:“九龄也只是阴差阳错撞上了,种善因、得善果,其实若让九龄说,是夫人帮扶贫弱得到的福报。”

  说到这儿,朱九龄眸子泛红,看向我怀里的睦儿,大手轻轻地抚着睦儿的小脸。

  也真是奇了,睦儿当日死活不让朱九龄抱,一碰就死命哭号,而今身上那只钻心蚀骨的虫子弄出去了,他竟对朱九龄甜甜一笑,两只小胳膊伸向朱九龄。

  朱九龄喜得眉开眼笑,忙抱住睦儿,让睦儿坐在他腿上,爱怜地抚着睦儿的身子,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随之神色黯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达、达。”

  睦儿高兴地小手直拍桌子,胳膊朝内间伸去,咿咿呀呀地叫:“达、爹爹。”

  朱九龄顺着睦儿指的方向瞧去,随后了然一笑,轻声问:“风和先生在么?”

  “嗯。”

  我大为尴尬,忙用喝鸡汤遮掩过去,笑着问:“先生为何这半夜来?可是有事找妾身?”

  “是有点事。”

  朱九龄喝了杯酒,斜眼看向书桌上放着的两只木盒:“今晚过来给夫人送两幅画,便当临别给红尘挚友的赠礼了。”

  我愕然,忙问:“先生要离开长安?”

  “嗯。”

  朱九龄笑得坦然,夹了块糖醋鱼,大快朵颐:“我准备出家当和尚去。”

  “啊?”

  我惊得手里的勺子掉入碗中,汤汁登时溅起,飞到我的脸上。

  “为什么出家?”

  我下意识想起了李昭和大福子,忙用帕子擦脸上的汤,问:“可是谁逼迫你的?”

  “无人逼迫。”

  朱九龄大手一挥,泰然自若地喝了杯酒,面上颇有几分兴奋之色,笑道:“九龄一直视夫人为知己,那就不瞒你了。也不知是谁将我自尽之事告诉了阿思,并且出言苛责这小子薄情寡义。这不,前几日我收到思儿的家书,他在信中给我致歉,埋怨我这么大年纪,竟像孩子似的闹自杀,也不嫌丢人,蝼蚁尚且偷生呢。我瞧见这信,高兴得一宿没睡着,我盘算着,思儿是他爷爷养大的,打小那老东西没在孩子跟前说我的好话,可思儿如今快三十的人了,有些事他慢慢地自己能想明白。他好面子,肯定迈不出这步,那我做爹的得先拿出态度来,让他看到我的诚心悔过。思前想后了好几日,我觉得出家是最好的选择。”

  我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一笑。

  人世无常变故,莫过于此。

  朱九龄名满天下,曾纵情声色、颓靡放浪,不想为了儿子,竟选择遁入空门。

  怎么说呢?

  感慨万分吧,若没猜错,朱九思那封道歉信应该是被李昭苛责过,惧怕之下才写的,到底有几分诚心,谁知道呢。

  可九龄就将它当成了活下去的支撑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