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我会意,忙端着酒壶起身,走过去亲自给贵妃和羊羽棠斟了杯酒,随后端起茶,微微屈膝见礼,笑道:“陛下早都给妾身说过羊大学士家学渊源,睦儿顽劣,日后还要您多费心了。”
羊羽棠立马起身,谁知太胖,竟将椅子连着带了起来。
这男人脸登时窘了个通红,慢慢地起身,低着头,双手举起酒杯,躬身笑道:“元小主折煞微臣了,臣定当竭尽全力教导小皇子。”
“你瞧你。”
李昭斜眼看向我,笑着嗔怪:“睦儿今儿拜师呢,你也不真诚些,喝茶算怎么回事,立马给朕换成酒,你能喝的,朕的酒还是你教的呢。”
“那个……我……”
我脸有些发烧,手紧紧地攥住茶杯:“我戒酒了。”
我尽量给他暗示。
“朕可不信你能戒了。”
李昭给自己杯中倒了酒,笑道:“这酒是温热的,可以喝,朕同你一人敬羊大学士一杯,朕先喝了。”
说罢这话,李昭一饮而尽,他将酒杯倒扣在桌面,见我仍拿着茶杯,诧异道:“怎么还不喝?”
“我、我,哎!”
我白了眼他,真是有够无语。
我拒绝了他多少次行房,心里没点数么?
“妹妹怕不是有了吧。”
贵妃一怔,笑着问。
我抿唇点点头,手轻抚着小腹,笑而不语。
“真的?”
李昭立马站起,他将睦儿交到贵妃手里,疾走过来环住我,紧张地上下看我,问:“怎么都不告诉朕?什么时候诊出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慢慢地带着我入座,让宫人将我面前的酒樽撤下去,换成汤碗来。
这狗东西激动得俊脸绯红,眼里早都没了旁人,凑近我,手轻附上我的小腹:“几个月了?”
“刚满两个月。”
我莞尔浅笑,心里甜甜的。
“怪不得最近胃口这么好。”
李昭眼里尽是笑意,激动地连喝了两杯,扭头看向胡马,笑道:“晓谕六宫,朕登基后子嗣不丰,汤泉行宫美人高氏有孕,晋封为正二品元昭仪,位列九嫔之首。”
“哎呦,恭喜妹妹了。”
贵妃抱着睦儿起身,屈膝给李昭见礼,满脸堆着笑:“臣妾恭喜陛下,又添麟儿了。”
“好、好!”
李昭连说了两个好字,大手一挥:“朕今儿双喜临门,赏,全都有赏。”
正在此时,我瞧见末座的羊羽棠喝了口酒,似在壮胆子,他胖手握成拳,小心翼翼地进言:“陛下,是不是应该给昭仪娘娘另换个封号,这个元字,仿佛有原配、正夫人的意思,去年您封元美人的时候,臣就听见朝中隐隐有人议论,这个字不妥,微、微臣怕您太过宠爱娘娘,会对她母子不好。”
我心里一咯噔,羊羽棠说的没错啊。
朝堂那些人专会在字眼上做功夫,之前的冕,还有我儿的穆,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刚要对李昭说,要不换个封号。
其实不用元也行,我对这个并不怎么在意。
就在此时,我瞧见贵妃瞪了眼羊羽棠,凤眸微闭,沉声斥道:“表哥喝多了,竟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贵妃抱着睦儿,看向李昭,眉一挑:“汤泉行宫元美人姓高,单名一个元字,陛下当初随口用她的名儿作为封号,本就是寻常事罢了。再说了,高家妹妹原本就是陛下未婚妻,那是天下皆知的事,封个元也没什么。”
说到这儿,贵妃眼里闪过抹狠厉,轻描淡写一笑:“再则,便是谋害睦儿的贱奴都能叫梁元,妹妹身怀龙裔,是有功之人,怎么当不起一个元字,放心罢,没人说嘴的。”
李昭听见这话,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点头微笑:“贵妃此言,深得朕心。”
第117章 抓周 抓了个啥?
开平二年三月初, 我被封为九嫔之首,亦有了新身份新名字--高元,不是特别好听, 但意义非凡。
我低头浅笑, 打量席面上所有人的表情。
李昭自不必说,只喝了两杯酒, 就仿佛醉了似的,不住地往我碗里夹菜, 让我多吃些;
贵妃亦眉眼皆笑, 逗弄睦儿:“小木头就要做哥哥了, 高不高兴?”
而那位羊大学士, 方才被他表妹说了几句,这会儿再也不敢“不合时宜”地进言了, 心疼地看了眼贵妃,不着声色地叹了口气,低头紧盯着面前的一道梅菜扣肉。
……
“都动筷罢。”
李昭笑着扭头, 冲一旁立着的胡马道:“羊大学士有些拘谨了,你去侍奉他用饭, 多夹些肉, 他爱吃。”
说到这儿, 李昭亲自舀了碗汤, 递给贵妃, 笑道:“这道鸭汤极补, 昭仪昨儿还跟朕啰嗦, 说是她把人参、鹿茸剁碎了,掺和进高粱米里喂老雄鸭,后又加了火腿, 用文火炖了好几个时辰才成的,你多喝些。”
“臣妾多谢陛下赐汤。”
郑贵妃落落大方地颔首微笑。
她抱着睦儿不方便,索性直接端起碗去喝,哪料这小子两只胳膊伸长了,急吼吼地去抢她的碗,整得她一口都喝不进去。
贵妃垂眸温柔地看着睦儿,柔声问:“怎么了?”
睦儿唇角流出涎水,眨巴着眼:“木头,喝喝。”
“原来你小子馋了呀。”
贵妃就将碗沿儿凑近睦儿的口,喂孩子喝。
我心里一咯噔,贵妃未曾做过母亲,自然不知一岁大的孩子不能喝这种极滋补又多盐的东西。
可我没表现出不满,由着贵妃喂了睦儿一两口,手指戳了下这小子的屁股,笑骂:“真是有奶就是娘啊,郑娘娘这儿有好吃的,你登时就忘了将你含辛茹苦养大的老娘,快丢开,别黏着娘娘撒娇了,让娘娘安心用饭。”
说话间,我将睦儿抱回来,让他坐在我腿面上,随后忙用筷子给贵妃夹了个杏仁泥裹鹌鹑蛋,笑道:“姐姐吃这个,鹌鹑蛋腥,但杏仁清甜,妾身又加了些酪,吃进嘴里有股子奶香,很不错的。”
郑贵妃听见我对她改了称呼,眉尾一挑,忙笑道:“呦,那姐姐可得将这盘鹌鹑蛋全都吃光,才不辜负了妹妹的情儿。”
李昭听见这话,嗞儿地饮了盅温酒,笑着打趣贵妃:“少吃些,瞧瞧哎,你这脸最近又圆了些。”
贵妃俏脸登时绯红,拿帕子隔空抽打了下,难得小女人状,立马挽住我的胳膊,笑着撺掇:“陛下真是越发坏了,妹妹得好好地帮姐姐治一下他。”
“放心罢。”
我亦忍俊不禁,媚眼横向李昭:“今儿睦儿生辰,我就不下你面儿了,快快自罚三杯。”
李昭斜眼觑过来,“悻悻”耸了下肩,笑着咕哝:“行,姐儿俩就专门跟朕作对吧。”
说话间,他端起酒壶,仰头,直接往口里倒,咕咚咕咚喝了数口,不当心,弄得满脸满身都是。
这人也没在意,随意用袖子抹了把,连着吃了好几块炭炙羊肉,口里嚼着,手伸过来,摸了下睦儿的小脑袋,随后用筷子敲打酒杯,轻轻吟唱: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抚我畜我,长我育我。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唱到后面,李昭眼圈忽然红了,大手覆在脸上,长长地出了口气,不知是联想起自己无父母可依、如野草般苦苦求存的小时候,还是想起那个没了娘,孤身一人远去洛阳的儿子李钰。
我忙凑近他,连连抚着他的胳膊,柔声问:“怎么了?”
“无碍。”
李昭笑着摇头:“喝多了。”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饮了口汤,手指点着桌面,看向贵妃,笑着问:“逆王旧日的心腹大将王猛如今盘踞在兖州,近日屡屡唆使朝中一些官员向朕进言,夸这贼子在三王叛逆中拨乱反正,应当给予嘉奖,这不明着向朕索要爵位么,真真是烦人,你这边准备得怎样了?”
我一怔,晓得李昭现开始与贵妃谈朝政了。
他没让我走,我就不动。
我佯装不感兴趣,用筷子将鹌鹑蛋碾碎,夹了点蛋黄,喂给睦儿,柔声哄他:“张嘴,啊,那会儿才吃了两个小饺饺,好宝宝不能挑食,再吃点。”
睦儿不吃,挣扎着要下地。
我牢牢地抱住他,从盘子里夹了点菜叶,和蛋黄搅在一起,将这小子放倒,给他喂:“你乖乖吃饭,娘亲待会儿带你去骑小木马。”
听见小木马三字,睦儿登时来了精神,小嘴张得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特别认真地用婴语说:“多多的。”
“好。”
我忙笑道:“让你多多骑一会儿,今晚不给你洗澡澡啦,高不高兴?”
这小子嘿然一笑,两只眼睛登时眯成了小月牙。
趁着给孩子喂饭的功夫,我偷摸瞧。
贵妃此时坐直了身子,饮了口酒,笑道:“陛下放心,臣妾亲自挑选了两个绝色美人,计谋武艺都是上佳,一个已经爬到了王猛床榻之上,备受宠爱,另一个将会在年中的时候去其副将范希大跟前,王猛老贼骄悍勇猛,强攻不如智取。咱们效仿貂蝉美人计缓缓图之,估摸着最多三年就能让他后宅起火,同时他的部下也会离心,待他们内乱分崩离析之时,咱们便可一举拿下,几乎不费一兵一卒。”
“嗯。”
李昭微微点头,笑道:“你办事朕放心。”
说到这儿,李昭给自己倒了些酒,举起,与贵妃碰了杯,皱眉问:“赵童明那个孩子怎样了?”
“臣妾安排他北上,去了曹县。”
郑贵妃吃了口菜,细思了片刻:“算算日子,估摸有小一年了。”
“曹县?”
我不禁出声。
一瞧,李昭和贵妃此时都在看我。
我紧张心通通直跳,皱眉望向李昭,担忧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插嘴的。梅濂是赵家哥儿的灭门仇人,他母亲姬妾、庶子女都在曹县,万一赵家哥儿忍不住恨,去杀人怎么好?”
李昭噗嗤一笑,用筷子轻敲了下我的头,对贵妃道:“你瞧,当娘的人就是心软。朕知道你怜悯燕娇,顺带心疼赵童明,无碍,如今朕派了李少赶赴边疆为朕组织商屯,顺带让他暗中教教赵家哥儿生存之道,长长见识。朕就是要让他日日见到仇家,否则怎么学会忍辱负重,若是他冲动之下杀了梅家人,那朕觉得他不堪大用,倒也不必栽培了。”
贵妃点头微笑,紧着李昭的话头:“陛下料事如神,童明果真是个能卧薪尝胆的孩子,化名为安博,不仅刻苦读书,还混入酒楼,做起了小账房先生糊口,而且时常帮酒楼去梅府送吃食,与白老太太聊得好呢。”
“那就好。”
李昭点点头,眸中含着抹狡诈之色,笑道:“朕真期望有一日能和他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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