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想到此,我急忙跑出去。
守在外院的大福子看见我神色不对,忙迎了上来,怕我摔倒,想要扶住我,可又没敢,只能紧跟在我身边。
“殿下呢?”
我脚底生风似的往出走,问。
“方才出去了。”
大福子声音里满是担忧。
“你怎么不拦着,没用的东西。”
我把气撒在无辜的大福子身上,什么也顾不上,气喘吁吁地往外跑,借着皎洁月色,瞧见李昭的轿子已经走远了。
“别走啊。”
我顾不上抹眼泪,更顾不上脸面,忙不迭地去追,谁知刚跑了没两步,忽然从黑漆漆的角落里扑出来个男人。
我被吓得尖叫了声,没站稳,就在摔倒的瞬间,我忽然被这个男人拉在了怀里,定睛一看,原来是李昭。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眼里竟有种少年人的顽皮。
“你干嘛呀。”
我捂着心口,一下子哭得收不住,手打着他的胸口发泄:“吓唬人很好玩吗?”
“跟你开个玩笑,呦,真哭啦。”
李昭搂住我,变戏法似的从荷包里拿出块桂花糖,塞到我口里,柔声哄:“别哭啦,都多大人了,还像小孩似的,仔细胡马他们笑你。”
“哼!”
我赌气似的转过身,不理他。
我发现,胡马带着人折回来了,他满脸堆着笑上前,恭恭敬敬地给我躬身行了一礼致歉,然后挥了下拂尘,吩咐宫人们立马将太子爷的衣物和今夜要批阅的奏疏重新端回小院。
“你变坏了!”
我轻跺了下脚,当着众人的面,手指戳了下他的额头。
我在试探,试探他对我的容忍程度。
“还不是跟你学的。”
李昭笑着摸了下头,并未生气,揽住我,往小院里走,笑道:“不是都嫌我又闷又古板么,这不,我也使一回坏。”
我靠在他身上,先前那股郁闷登时一扫而光,仰头看他俊郎的面容,问:“殿下今夜来做什么坏事了?”
李昭俯身,凑到我边,吹了口气,坏笑:“嫖。”
“去你的。”
我拧了下他的腰,看见大福子躬身立在一旁,笑着支使:“快去给殿下温一壶菊花酒,对啦,再烧点热水,把昨儿院判大人配的泡脚药包拿来。”
……
我和李昭说说笑笑走进了屋子,彼时,菊花酒也上来了,我带着他入座,倒了两杯酒,刚举起来要喝,就被他夺了去,他摸了把我的肚子,笑着给我斟了碗老鸭汤。
我扭过头,故意使小性儿,打了下嘴:“妾身这笨嘴拙舌得罪了您,不配喝。”
“你这小气鬼。”
李昭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些,喂给我:“爷出来嫖了无数次,那些个姑娘都上赶着讨好,这位花娘倒是脾气大,还让恩客伺候,得,请把尊口张开吧。”
“若是伺候的不好,花娘以后就不要你了。”
我一口喝了汤,立马站起来,手掐着腰,挺着胸脯,左摇右晃,在他跟前逞能:“你看我肚子大了没?胸胀起没?”
“还不到两个月,哪会有变化。”
李昭摇头笑笑,将我抱住,下巴轻抵在我肚子上,手很自然地扣在我的臀上,仰头,看着我,长长地出了口气:“妍华,真是多谢你了。”
“小意思。”
我唇角上扬,可一想起月瑟说的什么旗袍、烫头,不由得又紧张起来,手附上他的脸,道:“为了你,我可豁出去了,谁知道明天月瑟怎么整治我呢。”
“不至于。”
李昭一笑。
他喝了杯菊花酒,看见云雀端着冒着热气的洗脚盆进来,两指指了下书桌,示意云雀端到那边去。
“你放宽心。”
李昭拍了下我的大腿,笑道:“月瑟虽说脾气古怪,可心却不坏,绝不会伤害你的,你明日就当跟小孩子玩儿,把这丫头毛捋顺了,接下来咱们就能跟谢子风谈了。你记着,千万不能耍心眼去制造什么机会让这两个人偶遇,或者下药哄骗,你就实打实地同谢子风说,想给他做个媒,让他去见见月瑟,他素来敬重你,会答应的。”
“为什么呀?”
我站在他两腿之间,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笑着问。
李昭笑着分析:“你忘记陈南淮的事了?谢子风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可以容忍你做错事,但不能容忍你欺骗他。”
“是吗?”
我故作疑惑,却敬佩他看人看的准。
我发现,他“老谋深算”的样子,还挺迷人的,而且我很喜欢他给我教这些东西,于是道:“放心吧,我既然应承下来给你办这事,一定弄得漂漂亮亮的。瞧你好像很了解子风,那我问你,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等着我嫖的老妖精。”
李昭“一本正经”地说荤话。
“去你的。”
我推了下他的肩膀,又问:“袁文清呢?他是怎样的人?”
“正。”
李昭手指点着桌面,眉头微微皱起,道:“文清人品能力不容置疑,但太过刚正不阿,一点情面都不讲,反而会深受其害。”
听见这话,我想起此番盈袖和离,袁文清身为袖儿的娘家表哥,果真一点都不退让,不容许陈砚松和梅濂再接触袖儿,而此次江州之危,他又以一介儒生之躯顽强抵抗,赢得满朝赞誉,李昭看人果然准。
我来了兴致,又问:“那陈砚松呢?”
“精。”
李昭双眸危险一眯住:“这老贼是商人中的政客,走一步算十步,只不过太看重利益就会失了人情,瞧,他亲闺女和养子都怨他,想来他也是如鲠在喉,意难平。”
我越发敬佩李昭,紧张地心砰砰跳,再问:“那……那我丈夫梅濂呢?”
李昭将我抱的更紧了些,毫不避忌地笑道:“梅濂贪。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甭说出卖妹妹,便是给他屙一杯子尿,只要能让他升官,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从治理曹县看,他还是挺有能力,以后的仕途还会更好,只不过这名声嘛,就难说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花了十多年才了解梅濂,而李昭一面都没见过,单凭密探的上报,就能这么入木三分地评价梅濂,看来他真是天生当皇帝的料。
“怎么了?”
李昭让我坐到他腿上,刮了下我的鼻梁,笑道:“可是嫌朕刻薄你丈夫了?”
“那倒不是,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我靠在他身上,叹道:“妾是感慨,连这些成名天下的人物都有种种弱点弊端,难道,这朝堂就没个完人?”
“倒是有一个。”
李昭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朕的侧妃郑落云就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她出身将门,勇气豪情自不必说,而幼年丧父,使她成长得很快,早早就承担起照顾母亲和支撑门庭的重担,后寄居太史令舅父家中,给了她饱读经史的机会,在入宫后,她经历了嫔妃间的勾心斗角,着实磨练了性子,她若是个男人,必定出将入相,成为朕的左膀右臂。”
我得承认,这世上确实有女人比我更出色。
但我真的有些吃味,李昭对其他女人这般看重。
大抵察觉到我情绪稍变,李昭噗嗤一笑,摩挲着我的背,柔声道:“小气鬼,你放宽心罢,嫖客肯定更喜欢妓.女的。”
我头枕在他的肩窝,莞尔一笑:“你才小气呢。”
说话间,我忽然打了个哈切。
我赶忙捂住口,坐直了身子,笑道:“妾身伺候您泡脚吧,待会儿您批奏疏,我再给您去熬点参茶。”
“不用。”
李昭推了下我的腰,让我起身。
他带着我走向绣床,帮我脱掉外衣和鞋子,将薄被盖在我身上,见我要起来,重重地将我按在床上,拍了下我的肩膀,半哄半命令:“你如今身上有了,熬不得夜,快睡,这是圣旨。”
“好。”
我听话地点头,侧着身睡,看他。
他起身离开绣床,从桌上端了碟猪骨汤包,行到书桌那边,迅速脱去鞋袜,一边泡脚,一边吃宵夜,他嘴里叼着只小包子,将奏疏按轻重急缓整理好,又从洗脚盆里舀了点水磨朱砂,把蜡烛挑亮了些,开始批阅。
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凶巴巴地瞪过来,我赶忙闭上眼,佯装熟睡,再次偷摸睁眼看去,他已经全神贯注在奏疏里了。
秋风温柔地吹,夜色温柔地流逝。
不见君子,辗转反侧;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安静下去……
看着看着,我就开始犯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还像往常那样,李昭早都走了。
我心里一阵失落,想去摸摸枕头,看有没有他的余温,谁知摸到枚硬物,扭头一看,枕边放着锭金子,金子下还压了张纸,纸上写着非常漂亮的行楷,颇有王右军之风,是他的字迹。
“小生先行一步,嫖资献上,花娘拿着去给肚里的小鬼买点心吃罢。”
我笑着朝那张纸呸了口,将它按在心头,随后高声叫云雀进来。
“夫人醒了呀。”
云雀推门进来后,拧了个热手巾,疾步给我捧过来,扭头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冷炙,笑道:“爷说等您醒后再收拾。”
“嗯。”
我抿唇一笑,将那枚金子递给云雀:“你出去寻个首饰铺子,把这锭金子熔了,打两只婴儿的小金镯子。”
我细思了片刻,摸着发热的脸,笑着嘱咐:“镯子里各镌刻几个字,左边那只刻‘金昭玉粹’,右边的刻‘平安如意’。”
孩子,这是娘亲和爹爹对你的祝福。
愿你像金玉一般美好,以后能平安,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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