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也不愿意他碰我家人包的饺子。
我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脾气。
我逃似的从花厅离开,快步进了小厨房。
灶火还未熄灭、锅里水还开着,我漫无目的地走到案板前,随手拉过来块豆腐,准备给自己做饭吃。
我拿着菜刀,痴痴地切了下去,不由得想起那会儿,八弟也是拿着菜刀,砍了鲲儿的三根指头。
我觉得我好像魔怔了,竟然想试试断指会不会很疼,我把手摊平在案桌上,慢慢地举起菜刀……就在此时,我手里的菜刀被人猛地夺走,回头一看,是大福子。
“大年夜的,还是别动刀啦。”
大福子把菜刀装进怀里,担忧地看着我,目光忽然落在饺子上,惊喜道:“看起来就好吃,不知小人有没有这个口福?”
“都凉了。”
我哽咽着说。
“没事儿,小人早都饿了。”
大福子四下看了圈,没找到筷子,于是直接用手去抓着吃,一连吃出来五六个铜钱,他把铜钱揣进怀里,故作贪婪样,冲我笑道:
“瞅瞅哎,这是不是意味着小人来年会发大财?”
“大概是吧。”
我应了声,扶着后腰,艰难地走到四方扶手椅那边,坐下。
我就像被无常抽走了三魂六魄,懒懒地窝在椅子里,看着大福子大快朵颐。
“夫人莫要如此难过。”
大福子一边吃着,一边道:“小人方才护送八爷回去,他已经清醒了,拉着小人的手,反复叮嘱小人,让您莫要自责,过日子嘛,谁没有个三灾八难,鲲儿以后肯定会顺顺当当的。”
我愧疚地低下头,默默掉泪。
“八爷还说,他只想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
我泣不成声。
大福子叹了口气,将吃完的盘子放在案桌上,手在自己的下裳蹭了蹭,道:“八爷说,他已经没了个丽华姐姐,不想再失去妍华姐姐了,让您一定得好好保重身子。”
我瞬间哭出声,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垂眸,看自己的大肚子,以及浮肿到塞不进绣花鞋的脚……一种前所未有的疲累感将我淹没。
我看向大福子,苦笑:“当初是你驾车,拉着我出了左府,帮我置办这个小院、带我上山挖野菜、去挽月观。”
我摇头嗤笑了声,看着神情忧伤的大福子:“我后悔了,想回家了,可我的家在哪儿?我本就是一个人,哪里来的家。大福子啊,你能把我带回原点吗?”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李昭进来了。
他脸色很不好,面颊浮着醉酒的红,似乎在忍着怒,挥挥手,让大福子出去。
他走到我跟前,蹲在我腿边,手轻抚着我的肚子,仰头温柔地看着我,笑着问:“妍华,你真这么狠心,要舍朕而去?”
第51章 第一次吵架 你在赶朕走?
是。
李昭, 你说对了,我是真的想走了。
我什么话都没说,轻轻地把他紧贴在我肚子上的手推开, 强笑着地说了句:“好冰。”
我不想看见他, 也不想和他争论个高低,我只想躲开他, 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或者哭一哭。
可他就蹲在我面前, 挡着, 不让我走。
“妍儿。”
李昭诧异地看着我, 眸中闪过抹慌乱。
他起身, 屈膝半蹲在我面前,仔细地看我的脸, 抬手去抹我的泪,他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特别凉,我往后躲了下。
“妍儿, 你、你难道真想走?你舍得把朕孤零零一个人扔在长安?”
我心里实在是厌烦,但忍住, 对他一笑:“您听错了, 大过年的, 路都被风雪封了, 我能去哪儿。”
说完这话, 我手抓住椅子扶手, 艰难地起来, 谁知,他一步都不退,还是挡在我面前, 大抵和有孕也有点关系,我心里的那股烦躁越发盛了,只是还能忍住,低头微笑着,转身,将椅子推开,准备走,哪料胳膊忽然被他抓住。
“你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
气氛忽然就冷了,我们谁都不说话。
他怔住,手松开我的胳膊,可立马又抓住,扭头四处乱看,目光落在案桌上的一个大青花瓷碗里,那碗中是下午剥好洗净的青虾仁。
他这次终于放开了我,忙将袖子挽起,对我笑道:“你不是喜欢吃炒饭么?为过年忙了这么多日,今晚又没吃几口,肯定饿了,朕给你做个虾仁火腿炒饭,如何?”
瞧,这就是他。
打人一巴掌,立马给个甜枣。
我拳头紧握住,不知不觉,呼吸开始急促。
“真不用了。”
我屈膝微微给他见了个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咬着牙笑:“那个……妾并不饿,我想去看一下鲲儿,陛下身上酒味儿甚浓,想来累了,得好好歇息番,今晚妾得照顾鲲儿,也顾不上您,再说眼瞅着天变了,后半夜兴许会下雪,屋里冷得很,您要不回宫休息罢。”
“你在赶朕走?”
李昭不可置信地一笑。
“没有啊。”
我真是不想再说话,低着头准备离去。
谁知,他一把将小厨房的门关上,索性堵在了门口,笑眯眯地看我。
我报以“微笑”,由着他去,转身走向橱柜,从里头拿出罐猪油,抠了一小块,抹在手心手背,然后站到炉灶跟前烤,我浑身上下的肌肤都特别好,惟有双手早年干粗活儿太多,有些糙,所以一到冬日里,我总会涂厚厚一层,借火的温度让油脂深入手中,然后洗了,再涂上润肤膏子,作以保养。
在我烤手的时候,李昭笑着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揽住我,打趣:“你这是作甚?若是撒点盐,可不就做成了炭烧母猪蹄?”
并不好笑。
“是啊。”
我点头微笑,附和着他,然后从袖中掏出帕子,将手上的油抹去,再一次准备走。
哪知,他一把将我搂住,搂得特别紧,他用自己的袖子,帮我擦手,下巴抵在我的颈窝,离得近,我能感受到他口鼻和衣裳上的浓郁酒气,特别让人难受。
“你别生气,朕、朕今晚真的喝太多了,说话做事没有往日清楚。”
我心里冷笑。
不见得吧,你以退为进逼我八弟接爵位,顺带震慑我,让我别再有非分之想,这一手玩得挺清楚嘛。
“好,妾待会儿让厨娘给您弄点醒酒汤。”
我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往开挣脱他的桎梏:“别这样,你弄疼我了。”
“你不就喜欢朕弄疼你么?嗯?”
他轻声呢喃,说着荤话,吻着我的耳垂、下巴,手轻抚着我的肚子,柔声道:“这么着吧,你八弟这些年一直在书坊做工,校勘的功夫又精又细,那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朕新朝初立,会下旨令秘府修四部书,将民间那些偏激书稿和刻版全都销毁,届时朕会召一批素有声望的学者入秘府,你八弟会在其列,朕会让他先抄书校书,过个一两年提拔成经部分纂官,再过段日子,让他做总纂官,如此一来,名声功劳都有了,旁人也不会非议。”
我心里越发梗得难受,忍住火气,淡淡一笑:“这倒不必了。我弟弟说他已经习惯了在陋巷的日子,突然给他泼天的富贵,他反而承受不来。”
我退了一步,笑道:“真的不用了,这次回长安,我发现他真的变了很多,看着窝囊,其实很要强的,他说要自己培养两个儿子走科举之路,不靠家里姐姐、姐夫襄助,我觉得很好。”
“那、那……”
李昭身子一震,忙道:“鲲儿如今身带残疾,日后没法再参加科考,朕心里实在是……心疼,这么着吧,朕会下一道密旨,让回乡养老的前国子监祭酒收他当入门弟子,他在学之一路天分甚高,做官反而会束缚了他的天性,想来拜了名师,日后定有一番成就的。”
“不用的。”
我厌烦地拒绝他,火气已经快被他点起了。
“我家鲲儿是个苦学的孩子,凿壁偷光能磨砺他的心性,真不用给他这样那样的优待。”
“那朕让孙御史把你四姐抬成平妻。”
李昭有些激动,胸口一起一伏。
“不用不用。”
我烦躁地往开推他:“我姐在孙家自有她的生存之道,现在四姐夫已经答应我了,会在外头另给我姐安置个家,孙家阖府上下虎狼似的,哪里会容许我姐当什么平妻,只要看见她得一点好,都恨不得生吞了她。”
忽然,李昭抓住我的双臂,摇我,酒气不仅上头,而且上了眼,他瞪着我,逼问我:“妍华,你到底要什么啊,你给朕说,要什么,朕都给你。”
“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扭头,避开他吃人似的目光,疲累道:“我累了,只想回屋躺下休息会儿,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这是对朕心有埋怨!”
李昭喝道,他丢开我,在小厨房里来回拧,愤怒地冲到我面前,站定:“封爵有什么好?朕给他爵位,他能接得住么?好,便给他一个承恩侯,你也看见了,你的至亲姐夫尚且质疑,更遑论朝堂其余人!张家难道不会猜测,朕凭什么抬举你们高家,届时必定细查,若是叫张家知道你怀孕,能放过你?加上先头你八弟和张达亨酒楼争执往事,必定怀疑那小子狱中自尽别有缘故,妍华,你可曾为朕想过?你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着你们高家,你是朕心爱的女人,你要时时刻刻站在朕的立场,替朕着想。”
“这倒成我的错了。”
我真的没法再忍了,毫不畏惧地仰头,瞪着他:“封爵是不是你承诺的?做不到就别轻易许诺啊,再说了,我今晚只不过提了一嘴,难道让你明儿就昭告天下?但凡你同我说一句,妍华,现在还不能封,我肯定不会缠着你索要,一个字都不会再提。”
我不争气地掉泪,气得浑身发抖:“陛下见过驴没?当然,您是天子啊,见得都是汗血宝马,哪里见过那种腌臜物。那妾给你讲一讲什么是驴,驴很蠢,它的主人会在她眼睛上蒙个套子,或者在她嘴边吊根萝卜,让她傻呵呵拉着磨,一直围着磨盘转,直到累死为止。”
李昭一愣,显然没想到想来温顺懂情趣的我会发火。
他气得拂袖,将案桌上的碗全都拂到地上,肉菜掉了一地,这男人冷笑数声,斜眼看我,挖苦:“妍华,你可别指桑骂槐,当初你做出百般姿态勾引讨好朕,可不就想问朕讨要点什么,怎么,朕迟给一会儿,就这般耐不住性子了?”
“呵。”
我白了他一眼:“没错啊,那陛下容许妾勾引,不也看中妾长袖善舞,能言善辩,能在谢、李、左、袁、陈这些人跟前都能说上一嘴,能给你办事,对,妾还能像婊.子似的又喊又叫,能在床上满足你,得了吧,咱俩各取所需,谁也别嫌谁吃相难看。”
“你、你!”
李昭气得脸通红,几次三番想开口驳我,都找不到从哪儿入手。
最后,他目光落在我大肚子上,鄙夷道:“朕真是蠢了,居然让你怀孕。”
我大怒。
左右四姐八弟这边都不用照拂,他们有自己的志气和日子,我也豁出去了,心一横,用力拍了下肚子,将绣花鞋蹬掉,恨道:“行啊,你现在就把这东西挖出去,一天到晚身子重,脚也肿,我早都不想怀了。”
“你同朕吵,干嘛和孩子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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