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当年他给我弄了许多小老婆,而今我还他一个大肚子,他那张脸该是白的?还是红的?
想着想着,我不禁笑出声,忽然,侍卫过来说,梅大人套了马车,偷偷从后门出去了,要不要把他叫过来呢?
我说不用,咱们跟着便是。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要去左府见盈袖,没成想,他去了袁府找袁文清。
理解,他如今“乡巴佬进城”,肯定得先找亲戚,他能认识的,也只有袁文清了,文清如今上宠着,他自然得巴结。
我坐在车里,两指将车帘夹开瞧,他坐在前头乘着辆简陋的蓝布围车里,车旁跟着个十几岁的年轻随从。
一时间,我恍惚了,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时我俩年纪都小,刚在南方丹阳县扎下根,也是这样寒冷的一天,县城草市开了,他租了辆驴车,带着我去采买过年的吃食,我抱着汤婆子,对赶车的他说:“外头好冷,换我牵驴子吧。”
他回头冲我粲然一笑:“哪儿能让媳妇儿干这些粗活儿呢,你就安安生生坐里头吧。”
正在此时,调弄火炉的云雀轻轻推了我一把,担忧地问:“夫人,您怎么哭了?”
我揉了下眼睛,一笑:“没什么,刚才有粒砂进眼了。”
马车忽然停了,侍卫来报,说梅大人原本是去后门找袁大人的,哪知吃了个闭门羹,袁大人坚持在正门门口接见。
我摇头一笑。
李昭当时评价的没错,袁文清果真“正”,他虽说和梅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家见一面也无妨的,只是到底将是非和名声看的重,在这种关头,并不想让人过多揣测非议,便在家门口相见,却也是有点迂了。
离得远,我看见梅濂弯腰从车里出来,手里提着个锦盒。
一年未见,他其实并未有过多的变化,貌相身段依旧是极出众的,穿着玄色大氅,头上戴着方巾,只不过,言谈举止似乎更沉稳了些,确实是个吸引人的美男子,刚一露面,就惹得行人侧目。
他眉头皱得紧,似乎有千千心事,立在袁府门口耐心等着。
没一会儿,袁文清出来了,许久未见,袁文清也没有过多变化,俊朗且气度出众,穿着燕居常服,宽肩窄腰,大抵经历过江州一役,他晒黑了很多,侧脸似有刀伤,一脸忧国忧民之样。
这两个男人笑着抱拳见礼,言笑晏晏,离得远,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从梅濂的口型,他似乎说了“如意”二字,而袁文清摇摇头,拍了下他的胳膊,像是安慰,说到后面,梅濂将礼物塞到袁文清手里,袁文清笑着拒绝,将他揽住,送上了马车。
二人分别时,我倒是遥遥听见了一句,袁文清说:“陛下自有安排,梅兄莫要着急,至于尊夫人,若是她在长安,在下自当竭尽全力帮忙找寻。”
……
后面,我就听不到了。
我没有见梅濂,也没有见袁文清,直接让侍卫驱车回家。
……
晚上,我睡得特别不踏实。
一个是因为肚子大,无法安眠;
再一个,是因为梅濂。
人非草木,我再恨他,相处十余年,也到底曾经有过情。
他这样的人,若我是没娘家的如意,一旦发达,他就把我踩在脚下,生活的种种琐碎和矛盾,最终让我们面目全非,以拳打脚踢相见,短暂和好之后,我们也没有及时沟通,就分道扬镳。
可以说,我们这对夫妻,做的实在是失败。
不知不觉,我想起了李昭。
我和李昭虽说在一起仅一年,可不知为何,十分自在愉快。
和梅濂一样,其实我和李昭的起点同样充满了算计和利用,但不一样的是,在李昭烦闷抑郁的时候,我在他身边,想尽法子帮他纾解,而在我闯祸或者被仇恨蒙蔽了双目时,他亦在我身边,温柔仔细地帮我理清思路,教我如何生存。
所以,梅濂和李昭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这一夜,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梦里乱糟糟的,很可怕。
后半夜,我感觉有人坐到了我床边,抓住我的手,摩挲着我的头发,给了我片刻安抚,让我能静下来。
我感觉李昭来了,可次日醒来问云雀,云雀却说没有啊,主子爷并没有来。
大概是幻觉吧。
我怎么又梦见这狗东西了。
在家里呆了两日,收拾了心绪,我再次去了梅府。
我决定,这次好聚好散,同他说清楚,将和离书一签,大家自此一别两宽。
大约日中的时候,我乘着马车到了梅府的后院。
刚准备下车,云雀忽然说,外头有好戏可看。
我掀开车帘,往外瞧,后院门口果然热闹,停着两辆呢布围车,云雀立在车外,低声给我解释,说而今梅大人眼瞅着重用,已经有好些人上赶着搭关系巴结,这不,把家里的太太派过来和梅府女眷打交道。
梅大人这回来长安,并未拖家带口,只带了贵妾莲生一人,哪知行到半路时,家里的宠妾偷偷跟着来了,那宠妾原本是暗门子里卖的,据说叫什么怜玉,大人后面把她赎了出来,还给改了个名儿,叫念惜,不许家人提念惜姨娘的往事。
怜玉?念惜?
我冷笑了声,打开铜匣子,从里头拈出块牛乳糕吃。
前年底,我刚从洛阳回到家,梅濂就把那个叫怜玉的小贱人带回家里,我和他好生闹了场,中间因我当面戳破他卖妹妹的丑事,他打了我,后面我俩和好后,他把怜玉赶了出去。
没想到,到底还是纳进门了。
我嚼着香甜的糕点,鄙夷地笑。
正在此时,我听见外头传来阵娇笑声,我身子略微侧后,往外看。
梅府后门好热闹啊,站着三个美妇和五六个俊秀丫头、婆子。
台阶上立着的那个美人是莲生,一年多没见了,她越发沉稳娴静,穿着浅碧色袄裙,化着淡妆,头上戴着支步摇;而在她身侧则是个美艳动人的女人,哪怕穿着昂贵锦袍,戴着镶了珍珠的昭君套,也遮掩不住眼角眉梢的风尘气,正是那被我赶出去的怜玉,不,现在应该叫念惜。
台阶下立着个中年妇人,衣着华贵,举止有礼,听云雀说,是工部侍郎家的正房太太。
我打开皮囊,喝了口蔷薇露水往外看。
莲生笑着将那官太太送出去,屈膝行了一礼,满脸的歉意:“真对不住了,我家大人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仿佛是宫里的人把他叫走了,家中主母不在,奴身份卑微,着实不配与夫人一起吃茶。”
那官太太亦是个人精,大抵知道莲生在拒绝她,忙抓住莲生的手,摩挲着,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姨太太进退有度,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近日天气寒冷,瞧姨太太脸色发白,妾身这里有株极好的人参,你吊了鸡汤喝,补补身子。”
我皱眉细瞧,发现那官太太在摩挲莲生手的时候,往莲生袖子里擩银票,莲生反应极快,反将银票退回给那官太太,屈膝笑道:“劳烦太太惦记,奴老毛病了,喝点红枣水就好。”
东西没送出去,那官太太转而看向念惜,一挥手,丫头立马拿上来个小锦盒。
“这位姨娘如此貌美,妾身这儿有对翡翠耳环,最衬你了。”
说话间,那官太太就把耳环递到了念惜手里,念惜刚要说话,莲生就接过了,把锦盒退给那官太太,笑道:“她不过是我家里伺候大人梳洗的,万万戴不得如此名贵的首饰,若是让我家主母知道,怕是觉得她有什么心思呢,太太的好意,奴不敢当哪。”
那官太太知道遇到了个硬茬,脸一红,也不好再送,笑着说以后再约姨娘出来吃茶雅集,说罢这话,就带着丫头们走了。
我叹了口气,当年果然没看走眼,莲生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真是个好的,哪怕我不在,都对我尊重敬爱,梅濂在家时虽说不太宠这丫头,可若是去长安,必得把莲生带来。
忽然,我被声尖刻的声音吸引,皱眉瞧去。
那个叫念惜的女人满脸的怒气,挡在莲生面前,不让莲生回府,莲生不想理会,绕过去,哪想还是被这女人堵住。
“你想怎样。”
莲生面色亦不善。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当着下人的面儿打我的脸么?”
念惜生的高挑,垂眸看娇小的莲生。
“并没有,你别会错意。”
莲生眼里的鄙夷之色甚浓,但仍按捺着脾气,淡漠道:“大人嘱咐了,不许家里人私底下收东西。”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收了?”
念惜声音提高了几分,尖刻道:“我刚想拒绝,就被姐姐抢先了,咱们一样的人,都是梅家的妾,谁比谁高贵呢。”
“哼。”
莲生冷笑数声:“我可不敢和你比,我是正经人家抬到梅府的,给大人和太太磕过头、敬过茶的妾。大人和太太信任我,让我暂时管着家,你若是不服,就去找大人,少跟我吵。”
“你什么东西,不过陈家的丫头罢了,倒拿起主子的款儿了,狗眼看人低。”
念惜剜了眼莲生,高昂起下巴,手指抹了下红唇,媚笑:“太太在家时是宠着你,可如今她失踪了,你少,”
“闭嘴!”
莲生大怒,四下看了圈,忙抓住念惜的胳膊,往里拉:“有什么回去说,别在大门口丢人现眼。”
“少碰我。”
念惜甩开莲生的手,绕着莲生转,忽然做出恍然状:“哦,我明白了,太太失踪一年多,大人明里暗里找了她这么久都没寻到,怕是早都死在战乱里了,你如今拿腔作势的,怕是想大人哪日把你扶正当太太吧。”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梅濂怒气冲冲地从府里出来了,他俊脸阴沉,不由分说地打了念惜一耳光,将那女人的鼻血都打出来了。
梅濂匆匆看了眼四周,一把抓住念惜的发髻往里拖,不多时,梅府后门咚地一声关上,又恢复了冷清。
我摇头一笑,懒懒地窝在软靠里,吩咐云雀回家。
……
不知为何,我心情极好,在家里吃晚饭的时候,连喝了三碗鱼片粥,吓得鲲儿直往走夺碗,劝我:“姑妈,您肚子太大了,不敢喝啦,侄儿好怕把弟弟太大,您到时候生不出来。”
我噗嗤一笑,轻拧了下鲲儿的嘴。
晚上躺床上,我又开始想入非非,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今莲生的境遇,未尝不是曾经如意的境遇,一直隐忍克制,伺候好丈夫婆母,打理好后院,却落不到一点好,连个娼妇都敢骑到她头上。
蓦地,我想起了念惜。
我对这个女人并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对这个名字有点感触。
曾经的我,亦出身不堪,亦被梅濂从火坑里拉出来。
他对我说:如意,你变了。
所以梅濂,你应该不喜欢那娼妇吧,你找她,到底为什么呢?
我懒得想,后面太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洗漱打扮了番,再一次出了门。
我决定这次,一定要和梅濂做个了断,干干脆脆的。
侍卫来报,说梅大人今儿一大早就出门了,去左府看望他的妹妹小袁夫人了。
霎时间,我记起那些不堪的往事,他还有脸见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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