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岳月
这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要跟愉嫔一样羊水先破,那么孩子在肚子里就危险多了。
王贞仪点头后又细细把脉一会,又轻轻在张常在的肚子上摸了一圈,大概知道孩子的状态,这才出去禀报道:“张娘娘的孩子个头太大,哪怕是侧边弄个切口,也有些艰难,幸好的是胎位很正。”
若是没切口,这个孩子不可能顺产出来的。
如果是现代,只要剖腹产就好了。
然而如今却没这个条件,侧切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拖得越久越是凶险,皇帝犹豫不决,始终觉得这法子比顺产还凶险。
里面的张常在却忽然又疼得叫喊起来,很快知夏就出来道:“皇上,娘娘,张常在的羊水破了。”
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宫口不开羊水还开始破了,再拖下去张常在就危险的。
知夏又道:“张娘娘愿意试一试王姑娘的法子,不然这样拖下去对孩子不好。”
皇帝有些惊诧,抬头问道:“她真是这样想的?若是这侧切有什么意外,要出人命的话,就可能保住了孩子,却保不住她的性命。”
这么危险的事,张常在居然主动点头了?
知夏紧张地点头道:“回皇上,张娘娘刚才亲口所言。”
担心皇帝不相信,吴女医也出来附和道:“皇上,张娘娘说这是皇上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该平安生下来的。”
苏叶有些意外地挑眉,感觉张常在真的挺会说话的。
把皇帝孩子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皇帝听了必然心里感动不已,也愿意多看顾她一些,不会轻易叫张常在死了。
她这胆子挺大的,然而若是活下来的话,那张常在的处境就要比如今好不少了。
这是一场豪赌,张常在显然想要赌一把。
毕竟如果顺产的话,她和孩子一样危险。
还不如试一试王贞仪说的新办法,而且她能说出来,肯定是试着做过的。
果然皇后就问了王贞仪这个问题,毕竟若是没试过,贸然在张常在身上尝试就太冒险了一些。
王贞仪答道:“娘娘放心,此法在民女的家乡曾试过好几次,母亲和孩子都平安无事,伤口痊愈比撕裂的话更快一些,也没那么危险。只是方法实在惊世骇俗,用过的妇人都不敢对外说,甚至给民女送来封口费。”
言下之意,那些人家宁愿王贞仪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也绝不能叫外人知道的。
王贞仪露出一丝苦笑来:“这些人家生怕民女会说出去,私下传了不少流言蜚语,叫民女在家乡不好继续呆下去。正好看见布告,民女就尝试着过来了。”
苏叶心下唏嘘,那些人家为了名声担心王贞仪宣扬出去,就用流言蜚语逼着她背井离乡,实在是忘恩负义。
但是在这个名声比小命还重要的时候,他们这么做又叫人能理解,虽然苏叶并不能苟同。
好不容易被救下,能好好活着了,就对救命恩人下手,算什么玩意儿呢?
皇后听了,就知道事后再去王贞仪的家乡查探,恐怕都不能从那几个人家嘴里问出什么来。
皇帝环顾一周也道:“那么王姑娘就试一试,今儿在这里的人一个字都不能宣扬出去,不然朕就不客气了。”
那些普通人家还爱惜名声,皇帝又如何不会?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应下,王贞仪这才快速准备起来。
她要准备得不多,一是要麻沸散,二是要羊肠线,三是绣花针,四是剪子,五是得有个胆大的助手帮忙。
“原本民女有个丫鬟十分得用,可惜民女上京之前,丫鬟被家里人逼着回去嫁人了。”
王贞仪叹气,不然的话带着丫鬟,她也不必再找其他助手的。
知春和知夏都立刻上前道:“姑娘,我等来帮你。”
王贞仪笑笑:“那么有劳了,先帮我把羊肠线、绣花针和剪子拿来后用酒精擦拭几遍。你们都戴上手套,别直接用手来拿,最好手也事先洗一遍再戴上。”
麻沸散和羊肠线在太医院是有的,很快就送来了。
剪子和绣花针在屋里就有,嫔妃们做女红的实在太多,这东西实在不稀罕了。
王贞仪和张御医一起斟酌了麻沸散的用量,便带着知春和知夏进去了,还在门口让两人重新换一件干净的外袍。
苏叶有点惊讶,王贞仪莫非是她的同乡,医术高明,甚至还知道无菌处理?
高贵妃抓着苏叶的手腕都感觉紧张了:“她这样真的可以吗?”
高贵妃还挺喜欢这位王贞仪的,说话不卑不亢,又有一手好医术,还懂得天文学和算数,在她看来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要因为帮张常在生孩子而出什么意外,她因此栽倒在这里丢了小命,那就太可惜了。
苏叶拍了拍高贵妃的手背道:“只能等等看了,不过王姑娘之前若是做过差不多的事,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过了一会,里面却突然扑通一声,叫人大吃一惊,然后知春很快扶着知夏出来。
知夏满脸惨白的样子把众人吓了一跳,苏叶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知春有些难以启齿,只含糊让知夏去旁边休息就赶紧进去了。
还是秋夕过去小声问了,才过来跟苏叶低声禀报道:“娘娘,知夏看见血就晕了。”
苏叶眨眨眼,这不是晕血吗?
学医的人居然晕血,估计知夏自己也没想到,实在可惜了。
知夏估计也觉得太丢人,躲在角落都恨不能挖坑跳进去的。
好在里面没再出别的意外,王贞仪给张常在抹了麻沸散后,小声问道:“民女要开始了,娘娘不要乱动。”
张常在咽了咽唾沫,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一时冲动就答应了这种事,要真在身上剪个口子,还能活吗?
吴女医看出张常在是后悔了,等会不知道怎么折腾,就连忙解释道:“娘娘若是害怕的话,就不要低头看。娘娘不能昏睡过去,毕竟等会切开口子之后,娘娘就得开始用力了。”
麻沸散也不能用太多,不然底下没感觉了,张常在过分用力,就可能弄伤自己。
知春麻溜给张常在的嘴里塞了个软木,侧身挡在住她的视线,不叫张常在看见王贞仪手里的剪子,想必就没那么害怕的。
就是看不见,张常在更紧张了。
她能感觉剪子贴着自己冰凉的感觉,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吴女医和崔婆子已经压住张常在的手脚,生怕她胡乱挣扎,到时候剪子歪了剪错地方就麻烦了!
王贞仪的神色很镇定,手也很稳,看清楚地方就开始动手了。
张常在疼得一哆嗦,不是说有麻沸散在,怎么还那么疼的?
麻沸散的用量不宜过大,王贞仪的手动得很快,毕竟剪子越快,伤口越齐整,张常在的痛苦也能更短暂一点:“好了,娘娘可以慢慢用力了。”
张常在喘了一口气,被吴女医按压肚子,跟着慢慢使力。
“娘娘,能看见孩子了,深吸一口气继续用力。”王贞仪摸着孩子的胎位正,也算是一件好事了,不然还要把胎位转回去,张常在就更受罪了。
“快出来了,娘娘加把劲。”
张常在却疼得快没力气了,吴女医只好把秘药拿出来给她嗅了一下,让这位娘娘不至于晕过去,那就麻烦了。
闻着那股呛人的药粉,张常在还真的精神了一些,又有了力气,于是一鼓作气的。
皇帝在外面等了许久,里面居然没动静,还不如刚才张常在大喊大叫,起码能知道她还好好的。
“怎么没声响,还没好吗?”
皇后也有些担忧,让云言隔着门看看情况,别是张常在出什么事了。
没等云言到门口,就听见一道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吴女医抱着襁褓出来,额头全是汗,笑着道:“恭喜皇上,是个小阿哥。”
皇帝这次没抱孩子,云言伸手接过来,皇帝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个头不小的孩子,比前面几个刚出生的格格都要大一圈,难为张常在生下来了。
“张常在没什么事吧?”
吴女医摇头道:“伤口齐整,王姑娘正在里头缝合伤口,张常在暂时没什么大碍。”
苏叶凑过去看了一眼,真是个大胖小子,哭得中气十足,看来身体还不错,没因为憋在肚子里太久而难受。
皇帝还让云言打开襁褓让张御医仔细查看,确定这个四阿哥并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松口气。
自从有了一个三阿哥,皇帝都有点草木皆兵了。
张御医检查后又把四阿哥的腿脚都摸了一遍,可能不太舒服,四阿哥哭个没停。
在里面的张常在还被固定着不能动,王贞仪终于缝合好后,也累得站起身就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被知春眼明手快扶住:“王姑娘没事吧?”
“没事,就是起来太快了一点。”王贞仪又等了一会,擦拭掉伤口旁边的血迹,上药后看着没再流血了,这才松口气道:“伤口缝合好了,过两天娘娘就得每天下榻稍微走动一番才行。”
张常在听说伤口缝上了,还担心会不会留下痕迹,冷不丁听见这话就诧异道:“什么,才两天就要下榻?那不是很疼,走动不会裂开伤口吗?”
王贞仪摇头道:“慢慢走就不会让伤口裂开,只是如果娘娘不尽早下榻走动,伤口粘合在一起就不好恢复了。还得经常上药,上药的人也要净手后戴上手套,不能直接伸手去碰伤口,也不能碰水,最好用没水迹的干净帕子简单擦拭一下。”
张常在听着就感觉眼前一黑,还以为生完孩子就什么事都没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生的是小阿哥,受的罪依旧没完没了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好在皇帝不至于忘了她,虽然四阿哥刚出生,暂时还留着几天才送去给嘉嫔,张常在却被晋为张贵人。
这算勉强安慰了张常在,不至于她辛辛苦苦生下一个小阿哥,九死一生的,最后什么都没有。
嘉嫔过去抱着襁褓就不放手,都不想等几天,如今就想把四阿哥带走了。
于是她跟皇帝提议道:“皇上,张贵人如今要好好休息,也没精力照顾四阿哥,不如臣妾把四阿哥带回去,也不叫他在这边呆几天就换地方,可能会不适应。”
苏叶听得挑眉,嘉嫔这理由真够冠冕堂皇的。张贵人豁出性命才生下的孩子,都说要送给嘉嫔养了,她留下几天让张贵人好歹跟孩子相处一下都不行吗?
也实在太不近人情了一点,想必皇帝并不会答应她。
果然皇帝皱眉道:“不着急,等张贵人出月子后,四阿哥再送过去便好。”
反正才一个月,难道嘉嫔都等这么久了,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
嘉嫔有些失望,却明白皇帝拍板了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勉强笑着应下,把襁褓递给了吴女医送进去了。
王贞仪换了一身才出来,免得衣裙上的血腥气会熏着贵人们。
皇帝赞许道:“王姑娘继续在张贵人这边伺候,等她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去便是。”
王贞仪知道侧切是她亲自动手的,张贵人没彻底痊愈之前就是她的责任了。
想到她要推迟那么久才回去研究那个天体运行仪,会不会被其他几个人给超前了?
不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王贞仪只能留在张贵人身边等她的伤口好了再说。
苏叶也觉得这比试挺不公平的,毕竟王贞仪在这边帮忙,那边几个男人就可以提前开始了,王贞仪岂不是吃亏了?
她忍不住跟皇帝提起此事,皇帝就笑道:“放心,那几人暂时还没开始。人都没到齐,怎么能提前?”
既是比试,王贞仪都没到,还比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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