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鲸路人
萧约下颌紧绷:“不行。”
顾问渊心头火起:
“那你就别想走了!”
说着,二人又打了起来。
晕过去的阮枝再次被送到一旁,顾问渊往她身上甩了数张符篆,萧约直接扔了个法器罩住她。这下更是全无顾忌,二人打得愈发凶猛,招招式式掀起一阵阵风浪,飞沙走石、树枝颤颤。
“住手!”
温衍的声音在一片剧烈的灵力对冲中响起,饶是用尽了力气大喊也显得有几分模糊,“你们两个——都住手!不许打了!!”
来的不止是温衍,还有沧海宗原来领路、招待的那位师兄,并着其他几位寻华宗和沧海宗的弟子,十好几人都赶了过来。
萧约闪身避开顾问渊的符篆,又险些踩中他早已设下的阵法,所幸他灵力丰沛,硬生生抗了一下,转身就掠去阮枝身边。
顾问渊杀心顿起,恨不得当场拼着全力把萧约杀死算完,残存的理智令他收回了发着抖的手,紧接着同样朝阮枝而去。
温衍跑到半途,看见这一幕,瞳孔地震,悲怆无比地嘶喊道:“你们打起来就算了,不要揍阮师妹啊!”
萧约和顾问渊一左一右地握住阮枝的手,闻言俱是顿了顿,视线稍微往温衍那边偏了偏,又不约而同地一齐忽视了温衍。
顾问渊:“松开!”
萧约:“我先抓住了她。”
“呵。”
顾问渊冷笑不止,“她厌你至深,你也就只能使这些小人手段了。”
萧约脸色一白,仍不松懈:“我说过,是你误会了。”
顾问渊表情讽刺,毫不掩饰:“听你信口雌黄。”
温衍已经跑到近前来。
这打斗的动静大,恐会波及他人,远远的温衍就在喊停,这会儿也没让其他人跟上来。
毕竟这两个都是寻华宗的弟子,他才是寻华宗的带队师兄,自然要由他上前来。
温衍看清这二人模样的瞬间,便不可抑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细微的声响在这僵持的氛围中多少有些突兀,他却遏制不住:
这绝不是寻常打闹。
萧约的肩头、脖颈都见了血,稍有不慎就是致命伤;顾问渊的衣服被划开了好几道,手臂、胸前,脸上还有一处明显被剑气破开的血痕。
这二人谁也没有手下留情,打得一个赛一个的凶狠。
温衍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难看,气得脸都涨红了,胸膛明显起伏:“你们两个都不许再动手了!一动也不许动!”
他转身迎向身后跟过来的那些人,动作行至半途又停下,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补充一句:“也不许说话!”
萧约垂首,表情不大好意思,兼有愧疚之色,听见了温衍最后的那句话,他便立时闭了嘴,不再开口。
只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待会儿应当怎么将这件事圆过去。
然而,若阮枝真的沾染了妖物,却也不能真的掩藏包庇,终究是要回禀派中的,桩桩件件查清楚的好……
顾问渊唇角紧抿,心道做人就是麻烦。
终究心有顾忌,他见萧约沉默,也懒得再辩。
温衍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在往回走的短短几步路程中,内心冒出了一个极为强烈的想法:如果现在我一拳把自己打晕,我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修真界的种种苦难了?
由于这个想法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导致沧海宗师兄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温衍脱口而出:“我想找个地方做买卖。”
沧海宗师兄:“?”
他分外迷茫,无比错愕:“为什么?”
温衍垮着脸,目中隐有晶莹泪花:“这队伍我是一天也带不下去了!”
沧海宗师兄:“……”
待温衍交代好一切,说由他自己去同那两位弟子谈。
沧海宗师兄目送着温衍远去的沧桑背影,突然对身边的弟子道:“我们派中可有专门医治脑疾的医师?”
弟子一脸懵逼:“好像……没有吧。”
“哎——”
这位沧海宗的师兄便沉沉地叹了口气,“看来,寻华宗的弟子素日压力都颇大,以至于过于紧绷,精神不济了。”
弟子大骇,试着理解:“师兄的意思是,寻华宗的弟子——疯了?”
师兄立即道:“这可是你说的。”
弟子:“……”
我怕我也迟早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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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衍将这二人叫走也并不容易。
因为旁边的树干上还躺靠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阮枝,萧约和顾问渊谁也不肯放手,温衍无可奈何,道:“我来抱阮师妹,你们身上都有伤,且消停些吧。”
两人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
温衍走到阮枝身前,弯腰去抱她,注意到她眼睛下方一滴几欲干涸的血迹,下意识地伸手去拭,随即接收到了四道灼灼的视线:“……”
阮师妹,你辛苦了。
你晕过去是对的。
一行人回到了温衍的住处,温衍去点灯,一路上抱着阮枝战战兢兢,手还酸着,晃了几下愣是没点上。
萧约看温衍莫名颓丧的表情,默默地拿了颗夜明珠出来。
温衍:“……”
顾问渊:“……”
“咳。”
温衍清了清嗓子,扫了眼安稳睡在榻上的阮枝,转眼回来时已经眉眼肃然,有意地沉下语调说话,“你们为何内斗?”
屋内静了一静。
萧约不大会说谎,当初能够顺水推舟应着温颜的话胡扯就已经是自身登峰造极的水平,他活到现在几乎没有骗人的经验;又到底念着阮枝身负妖气、事关重大,不好真的瞒下此事,故而迟迟没有想好说辞。
哪怕方才对着顾问渊,他都颇有些嘴笨拙舌,难以在口头占上风。
顾问渊乜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萧师兄怕是不敢说的。深夜无人,打晕师妹,抱着回自己的屋舍……任谁都知道这是想要做什么腌臜事。”
“!!”
温衍惊恐地差点跳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萧约,“萧师弟,你——”
“事实并非如此!”
萧约急急地打断,额间渗出了薄汗,些许慌乱无措,“师妹昏迷乃是意外,而我……不过是想送师妹去安歇罢了。”
不算是说了真话,严格来说也不算是说了假话。
萧约深知自己钻了语意模棱两可的空子,心下发虚,愧疚感又层层涌上来。
温衍的表情顿时松缓了,不轻不重地舒了口气:“原是如此。我就说么……看来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
他勉强地打着圆场,深觉萧约和顾问渊都是不居于人下的性子,此刻两人能在自己跟前听训,不过是凭着“师兄”的名头,还是以平息为主最好:“萧师弟本是好心,而顾师弟同样是好心,出发点全是为了阮师妹好,担忧阮师妹的安危。这实在是不必走到拼杀的地步,误会解开便是了。”
这一番和事佬的话说出来,萧约为没被拆穿而稍感庆幸,顾问渊则显然不满:“温师兄,萧约这般说,你便这般轻而易举地信了么?阮枝为何晕倒尚不明了,且萧约方才所行的方向并不是回阮枝屋舍的方向,他到底想带阮枝去哪儿?深更半夜,萧约分明醉酒不醒,怎么又在外间游荡了?”
“这之中哪一点不是疑点,何以你随便听了个胡扯的理由,就武断地放过此事了?”
一连几问,温衍活活听傻了,本就受到了太多冲击摧残的大脑已然麻木,他张了张嘴,愣愣地望着顾问渊道:“萧师弟生性自持克制,当初阮师妹那么热烈地追求他,他都不曾动摇。今时今日,自然是不会趁人之危的。”
萧约脸色更白,好似瞬间被戳中了什么痛处,出声制止道:“温师兄……”
顾问渊怔松一瞬,眼底郁色弥漫,笼罩了眉宇,语气中都好似含着冰碴子:“你说什么?她追求萧约?”
第五十八章
顾问渊今日来管这件事, 是他夜间探查沧海宗,偶然见到了萧约的不轨举动,心想好歹阮枝那么喜欢自己, 不管一管似乎说不过去。
然而事到如今,他不仅仅是出于那点冠冕堂皇的理由, 更是这突然得知的真相——她居然曾追求过萧约!
顾问渊偶然听到过萧约的名字同阮枝一起被人提起, 次数极少, 大多带着“同为青霄长老门下弟子”这之类的话。
初时他注意过,后来知道了阮枝满嘴胡话的性子, 心中情绪莫名,不大想继续同阮枝无谓的纠缠, 便有意忽略;再次注意到萧约这号人,便是不久前在茶馆二楼看到的那一幕。
想不到,原来不止是萧约对阮枝似有不同, 真相竟是阮枝曾经追求过萧约。
哈。
她这么喜欢追求别人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什么时候才结束?她追求萧约不得, 才转而来追求他么?还是说,这只是巧合,她对他时远时近的作态, 也能算是真心?
思绪翻转间, 顾问渊的内心已然有了倾向的想法, 何况他先前就隐约觉得, 阮枝有时追他追得实在不诚心诚意, 像是玩闹儿戏般。
因而,愈发戾气上涌、不快至极。可越是如此,表面上反而愈发风平浪静,连最初出乎意料的惊讶都被完美地掩盖下去。
温衍懵然回神:“你、你不知道么?”
这话俨然是废话, 温衍光是从顾问渊的表情中就能得到答案了,他无端慌张惊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方才欲盖弥彰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重要的,顾师弟不必在意。”
萧约的脸色陡然黯淡下去,却没插话。
温衍没注意到这点,正心惊胆战: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出从旁解释的姿态,为什么觉得不多加一句“不重要”就会害了阮师妹!
“过去了?”
顾问渊抬眸,本就深不见底的黑眸透不进半点光亮,黑沉沉的令人心慌,“是多久之前的事?”
顾问渊的语气称不上是质问,也没有什么威胁的情绪。
很冷静,过于平稳。
可是却让温衍有种战栗感,仿佛对方从高处低眸望过来,居高临下的差距令他不得不快些、妥帖的回答。
“好几个月前了吧……”
温衍回忆着,语气不大确定,毕竟他又不是真正参与其中的当事人,目光触及到顾问渊过于宁静的表情,他继续道,“但一定是在顾师弟你进入宗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