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卫臻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一团,心里顿时柔软得不成样子,然而过了良久,她只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将怀里的小娃娃抱着,一步一步朝着门口的殷氏走了去,一直走到殷氏跟前,卫臻终于缓缓停了下来,片刻后,卫臻只有些得意娇憨的将怀里的小娃娃举到了殷氏跟前,冲殷氏笑眯眯道:“太太,快瞧,快瞧,弟弟好生乖巧呢。”
说罢,卫臻又将怀里的弟弟朝着殷氏高举了几分。
殷氏低头一瞧,只见襁褓里的小男婴胖乎乎的,白胖成团,许是刚刚大哭过了,小眼睛,小嘴巴,小鼻子红通通的,这会儿紧紧闭着眼睛,伸手一下一下揉着眼睛,小嘴里哼哼歪歪的,可爱软糯得紧。
殷氏无子,很少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这样的小娃娃,一时竟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娃娃人小,五官都没有张开,可是饶是如此,不难看出其五官的清秀可爱,尤其是那奶白奶白的皮肤,简直跟眼前的七娘子如出一撤,仔细一瞧,这五官神韵颇有几分神似,七娘子的俊俏在整个卫家是出了名的,这小娃娃若是随了她阿姐,将来长大了会生出怎样一副姿态,委实不难令人猜测。
“太太,弟弟好生软糯好生乖巧了,太太,您摸摸他的小脸看看,定是软乎乎的呢。”
卫臻就跟叫卖的小贩似的,骄傲得意的不断向殷氏展示着自己的弟弟。
殷氏对上卫臻湿漉漉的双眼,顿时轻轻摇头笑了笑,不多时,只伸出指尖轻轻地在婴儿脸上轻轻地戳了戳,结果,下一瞬,只见一只胖乎乎的小爪子忽然一把紧紧攥住了她的指尖,殷氏微微一怔。
殷氏一行人离开后,闹了一天一夜的碧水居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阮氏撑着最后一口气亲自给孩子喂了奶,终于依依不舍、一身疲倦的睡了去。
刚出生的小胖娃娃这会儿吃足了奶,依偎在阮氏的身旁睡得香甜,卫霆祎从进屋起便一直趴在床榻上,围着熟睡的奶娃娃瞧个不停,竟半步都未曾离去过,一会儿得意问卫臻他儿子小鼻子像不像他,一会儿问卫臻他儿子眼睛像不像他,没完没了的,乐此不疲,见卫臻不搭理他,又十分没脾气的将话题抛到了冬儿、雯烟、秦妈妈身上。
卫臻自殷氏离开不久,一直在大厅外同周妈妈说话,良久,卫臻来到了卧房门口,站在帘子外,只伸手掀了掀帘子,只掀到一半时,忽然停了下来,最终,整个人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卧房冲周妈妈道:“妈妈,去吧,劳烦您跑一趟了。”
周妈妈道:“小主子,当真要今晚么,不再等等,是不是应该等到出了月子再——”
周妈妈说到一半,有些不忍再说下去了。
卫臻缓缓闭上了眼,听到这里,终于嗖地一下睁开了眼,只一字一句道:“长痛不如短痛,就今晚吧。”
“哎,好吧。”
周妈妈纵使心软,也知,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
她叹息一口气,不多时,转身利落的回到了卧房,周妈妈进去不久,只听到卫霆祎的狐疑的声音传了来——
“周妈妈,哥儿睡着了,你这是作甚?”
“哎,妈妈,你这是要抱哥儿去哪儿?”
“嘿,是抱去给老太太掌眼么?”
“爷去,爷去,爷亲自抱过去!母亲定会乐坏了。”
卫霆祎的声音里消散不去的亢奋。
“不用了,老爷,阮姨娘今晚辛劳了,您不若多陪陪阮姨娘罢,外头夜寒,您今晚也累着了,有什么……还是赶明儿个在说吧。”
周妈妈劝服了卫霆祎后,直接亲自抱着怀里的襁褓,朝着澜清阁的方位走了去。.
第216章
“砰!”
一声剧烈的声响划破夜空, 在寂静的院落中传响开来。
听着像是碗碟撞击后砸碎的声音,应声而碎,然后砰砰作响。
一声剧烈的声响响起后, 不多时, 一阵更加猛烈的声响接踵而来。
染云居里, 所有的下人齐齐颤了颤身子,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原本守在正房门外的丫头, 更是颤颤巍巍的往外撤了几步,唯恐被牵连受了这池鱼之殃。
冉氏面上瞧着柔弱和善, 可实则不怒自威, 染云居上下丫头婆子都敬畏她, 早些年冉氏脾气稍好, 可自打回京后,隐隐瞧着面色日渐郁结了起来,不过纵使如此, 冉姨娘在这五房的地位,依然算得上是头一份,尽管偶尔变脸, 却不曾动过大的肝火,像今夜这样的动静, 在染云居实属头一回。
一时, 整个染云居上下, 变得诚惶诚恐了起来。
“姨娘何故发如此大的火,这是怎么了?”
东厢房前往正房的抄手游廊下, 守院的两个婆子正凑在一处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陡然听到一声清冷空灵的声音打后头传来。
两个婆子纷纷吓了一大跳,齐齐转过身来, 见到来人后,两人面色顿时大变,待小心翼翼的瞅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多嘴,顿时齐齐松了一口气,只立马恭恭敬敬的回道:“禀六娘子,姨娘……姨娘她……”其中一个老婆子斟酌了一番,隐晦提到:“方才老婆子隐隐听到好像是碧水居那边闹出了大的动静来,方才孔妈妈一回正房,姨娘便……便如此了。”
话音一落,老婆子再次小心翼翼的看了对方一眼。
游廊下,在灯笼的映衬下,只见六娘子身着着一身白色中衣,外罩着一套雪色白莲斗篷立在月色下,她冰雪清丽,不可染指,仿佛皎洁月光,遥远而疏离。
卫绾闻言,淡淡的蹙了蹙眉,不多时,只微微偏头朝着碧水居的方向久久的看了一阵,回过头对两个婆子吩咐道:“去看看姮儿被吵醒了不曾,好好守着。”
卫绾说完后,径自提着灯笼朝着正房去了。
正房。
整个屋子里仿佛侵了冰似的,活似一处大冰窖。
而地毯上,散落了一地的瓷器碗碟碎片,其中一个铭碗还是冉氏最喜爱的,是九娘子出生那边,她特意托人烧制的,往日里吃茶,只用那个铭碗,眼下,却成了几块残破不全的碎,却无一人刚上前收拾片。
屋子里,跪了一地,其中跑腿丫头蜜枣儿额头上还出了一脑门的血,瞧着像是被碗碟砸破的。
蜜枣儿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任凭血染了大半张脸。
就连一向受冉氏仰仗的孔妈妈这会儿也一直紧紧握着帕子,压弯了身子,噤声不敢多言。
上首交椅上的冉氏面色发冷发寒,她紧紧捏着帕子,指骨发白,指尖仿佛掐进了血肉里,太阳穴处的青筋仿佛都依稀可见,连整个身子都轻轻打颤了起来。
整个人瞧着有些阴森可恐,这样相貌,与往日里的和善犹如天壤之别。
整个屋子里静得连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够听到。
“绾儿进来。”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冉氏缓缓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双眼里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却是浸了满眼的霜寒。
冉氏一睁开眼,见卫绾守在门外,没有像往日里一样,直接进来。
冉氏忽然缓缓开口,将其唤了进来。
卫绾进来后,往屋子里四下看了一眼,不多时,只缓缓立在了冉氏身侧,对于未知的事物,她向来习惯多听多看从不多说。
冉氏看了卫绾一眼,终于再次将目光扫向了下首,落在了那跪满一地的下人身上。
孔妈妈眼尖,见状后,还不待冉氏开口,立马心领意会的冲众人道:“都下去吧。”
她将所有人全部都轰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孔妈妈及冉氏母女三人。
“太太将人收下了么?”
待下人走远后,冉氏终于渐渐恢复了一丝冷静,只冷冷开口问道。
孔妈妈忙道:“老婆子回的时候,那澜清阁还未见动静,不过……”孔妈妈思索了片刻,琢磨道:“是由周妈妈亲自护送去的,显然是得了老太太的首肯,老奴觉着怕是□□不离十了。”顿了顿,孔妈妈又道:“何况太太只身一人,多年无所出,那澜清阁着实冷清了十数年,如今得了这个,算得上是一桩天大的喜事,想来太太定不会拒的。”
内宅里头无非就这几件要紧的事,而子嗣更是其中天大的事情。
早些年,似乎听闻族里的几房偏房张罗着,想要往卫家族亲里挑一个伶俐的,送到五房来,那事儿议论过一阵,后来不知怎地,又不了了之了。
毕竟,过继得怎么比得上亲生的。
如今,老爷有子,五房有后了,定会将人捧上天的,将人送去那里,无论对太太,还是对整个卫家,都是一桩天事。
殷氏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人刚一呱呱落地,就直接将人送走了,令人猝不及防。
冉氏闻言脸上微微一沉,不多时,只将手往交椅一侧的扶手上用力一抓,道:“片刻功夫未曾耽误,生下来直接巴巴往那头送,似料定了不会拒绝,怕是早已经事先招呼过了。”
说到这里,冉氏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只冷笑一声道:“好一招瞒天过海,倒是小瞧了那个唯唯诺诺的贱女人,整整十个月,好,好,好得很,我今儿个才算是彻底瞧清了那贱人。”
这十个月来,看样子是将她当做猴耍了。
她当真是小瞧了她。
冉氏怒意冲天。
孔妈妈踟蹰了片刻,犹豫开口道:“老奴倒觉得那位倒不像是有这般玲珑心思,便是有,也不一定能够稳到现在,这桩事,怕是另有人在掌舵吧?”
说完,孔妈妈干涸的眼珠子转了一转。
冉氏眯了迷眼,一字一句道:“卫臻。”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冉氏牙缝里吐出来的,说完,冉氏思绪顿了顿,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副画面,当年阮氏小产后,还不到六岁的卫臻那双阴霾嫉恶的双眼,她当年看着她,好像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那个时候,冉氏便觉得,卫七,不是个简单的,想到这里,冉氏不由攥了攥手指道,只一字一句:“那是个祸害。”
话音一落,只见身旁卫绾神色微微一变,冉氏立马朝着她看了过来,顿了顿,冉氏忽然一把拉住了卫绾的手,冲她一字一句道:“绾儿,你爹爹有弟弟了,往后咱们的日子会变得日渐艰难起来。”
说着,冉氏紧紧盯着卫绾的双眼,似告诫似提点道:“卫臻,将是你未来婚配路上亦或是未来一生中最大的敌手。”
说着,她用力的攥着卫绾的手,有些狠绝,却最终找回了一丝理智,道:“赶明儿个去给太太道喜,去瞧瞧你这个新添的好‘弟弟’。”
在弟弟二字上,冉氏咬字极重,隐隐有些刺耳,还隐隐透着一丝狠绝。
说完这一番话后,冉氏忽然将嘴角一勾,一切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而卫绾,直到这会儿才慢慢的理清了思路。
这才缓过神来。
五房有喜了。
是卫臻的弟弟。
一个横空出世,过继给太太的嫡子。
碧水居,用十个月的时间,唱响了卫家有史以来,最精彩绝伦的一出戏。
而唱戏人,竟是她那个不显山水的七妹妹。.
第217章
“太太, 小公子醒了。”
天色刚亮不久,殷氏便早已经从佛堂礼佛回来了。
方一回到正院,只见澜清阁的大丫鬟念雪早已经在院子口候着了, 一见到她, 念雪立马朝她拜了拜, 笑着说道。
念雪这丫鬟向来沉稳,常年跟在她身侧, 多少沾染了一二分淡性,今儿个脸上的笑容却与往日里有些不同, 好似有些鲜活, 有些掩饰不住的欣喜, 脸嘴角眉梢都透着说不出的高兴。
殷氏闻言, 脚步微微一顿。
这才想起了昨儿个夜里送来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