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冉氏似笑非笑的继续摆弄着新染的指甲。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地。
过了好半晌,殷氏指着身后的丫头婆子一一问话。
只见那刘根家的瑟瑟发抖的回话道:“吕氏是个实心的,在庄子里的这些日子,是日日精心伺候着两位主子,生怕伺候不周,还特意指了两个丫头贴心伺候着。”
殷氏道:“伺候得这样精心,缘何七娘子还摔了腿,缘何七娘子跟姨娘消瘦成了如此模样?”
丫头喜鹊颤颤巍巍道:“七娘子跟姨娘是府里教养的主子,许是不适应庄子里的生活,又许是姨娘镇日愁容,奴婢时常瞧着姨娘抱着七娘子唉声叹气,纵使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也压根用不下什么,这才憔悴至此,至于七娘子,乃是奴婢们伺候不周,不知七娘子大半夜偷偷溜了出去,这才……这才不慎摔了腿。”
丫头斑鸠哆哆嗦嗦道:“前儿个夜里七娘子发烧,吕家婶子要送七娘子去县城里瞧病,结果,姨娘拦住不许,夜里早早便抱着七娘子睡了,那晚是奴婢守夜,夜里迷迷糊糊醒了,可还未曾睁眼,忽而脑袋一疼,奴婢便彻底人事不知了,第二日醒来,才得知姨娘与七娘子不见了,然后……然后奴婢脑门被砸破了,留了满脸地血,早起喜鹊姐姐见了吓坏了!”
殷氏往那丫头脑门上一瞧,果然只见脑袋顶上包扎了块白布条,上头还隐隐渗着血迹。
审到这里,似乎已经不用再继续审问下去了。
第22章
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纵使大家伙儿皆是心知肚明,可是,主母治家,即便是审问个奴才,也该公平公正,依着证据二字方能长久处事。
何况,如今这个主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
屋子里静默了一阵。
殷氏端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已有了几分疲倦,旁边的冉氏倒是看戏般,神色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而阮氏与吕氏二人则纷纷压制着哭声,各自愤恨不平。
良久,殷氏咳了一声,正要了事收场,却未料正在此时,忽而一个丫鬟掀开帘子进了来,疾步走到殷氏跟前小声禀告了几声,殷氏似有些诧异,微微挑眉,抬眼瞧了阮氏一眼,而后冲丫头微微颔首,丫头冲门口打帘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不多时,老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映虹姑娘来了。
映虹进来后远远地朝着殷氏及冉氏、阮氏分别行了礼,这才言笑晏晏的冲着殷氏道:“太太,七娘子发烧了,吵闹得厉害,小嘴里直哭着喊着要姨娘,老夫人打发奴婢过来询问,太太这边事情妥了么,可否将阮姨娘借上一借?”
映虹笑容甜美,说话俏皮娇憨,说笑间左边脸颊梨涡闪现,甚是可爱。
映虹的话语一落,屋子里的人各自交换了个眼色。
殷氏正踟蹰到底该如何发落了,如今,听到映虹一言,倒是面上一松,笑着道:“正好已经完事儿了。”又说:“老夫人来借人,岂有不借的道理。”再问七娘子身子可还好,一会儿她这边完事了再去亲自探望。
映虹一一回话。
而那边原本软倒在椅子上,正气得出气大,进气少,浑身软绵无力的阮氏听闻七娘子病了,听闻七娘子身子不好,顿时脸色一变,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就从椅子上一下飞蹿了起来,一脸声势浩大道:“安安……七……七娘子怎么了,怎么忽然间就烧起来了……”
说罢,连要状告吕氏这事儿也压根顾不上了,只立马急急来到了映虹身边,映虹乃是老夫人跟前的人,纵使是个二等,却是老夫人跟前得力的,阮氏有些卑微讨好,又有些火急火燎道:“七娘子哭得厉害么,看起来很难受吗,映虹姑娘,咱们这便,这便……”
映虹笑着安抚道:“阮姨娘莫急,老夫人派人请了大夫,应当无碍的,咱们这便过去吧。”
阮氏忙不迭点头,一脸神色不安的跟着映虹去了。
二人走后,匍匐在地的吕氏偷摸抬眼瞅着上首的殷氏一眼,殷氏见状,沉吟了片刻,忽而道:“行了,今日之事儿便到这里吧,吕氏——”殷氏忽而唤道,最后这二字语气有些严肃冷凝。
屋子里一肃。
吕氏立马朝着殷氏磕了个头,颤颤巍巍道:“奴……奴妇在。”
殷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厉声道:“虽今日之事未曾揭露你的罪行,无法给你定罪,可并不代表你当真就是个无辜清白的,所谓无风不起浪,倘若你往日行事妥当,又何故遭人状告!”
说着,目光打从屋子里所有人的脸面上一一扫过,厉声道:“还有你们,是不是我往日太纵着你们呢,还是觉得我平日里礼佛,不动杀念,便一个个骄纵上头,奴大欺主了!”
此话一落,整个屋子里所有人全部齐刷刷的跪下了,纷纷一脸慌张道:“奴婢不敢。”
吕氏更是一脸惶恐道:“奴妇不敢!”
就连冉氏也跟着起身了。
殷氏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脚下众人淡淡道:“我镇日吃斋念佛,不爱动杀念的,亦不喜惩戒管束人,可并不代表着我便是个愚昧无知是个好糊弄的!这些日子你们最好消停着些——”说到这里,殷氏语气顿了顿,忽而道:“真正的掌家人不日便要到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说完,缓缓伸手,大丫头念雪立马上前搀扶着,冲众人道:“太太乏了,该回哪儿便回哪儿,都散了吧!”
说罢,念雪扶着殷氏进了里头卧房。
进了屋子后,殷氏歪在了软榻上,念雪见殷氏神色疲倦,顺势坐在一旁轻轻地给她捶了捶背,想了想,道:“太太,一会儿可是要去老夫人院里瞧瞧七娘子?”
殷氏闭眼未睁,缓缓道:“你一会亲自去走一趟吧,那里有老夫人,有阮氏在,我便不去了。”
念雪想要劝上一句,还是太太亲自去走上一趟较为妥当,毕竟七娘子病了,怕是多多少少与庄子上有些缘故,到底是府里之前怠慢了,可是想到太太这性子,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到底咽下未提了,想起了一遭,便又道:“自打昨儿个大老爷抱着七娘子亲自送去了老夫人院子里,府中便开始传言,说……说老夫人有意要将七娘子养在荣安堂,可染云居那位自打老太爷病逝后便一直打着荣安堂的主意,想要将九娘子抱到荣安堂养在老太太跟前,如今,七娘子送过去了,想来染云居那头不会善罢甘休,日后且有得闹了,太太……不论是七娘子,还是九娘子,到底是咱们五房里头的人,您是正头夫人,这事儿,怎么着也得率先经过您的首肯才成,太太您……您可是有何打算?”
殷氏听了,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念雪咬了咬牙又道:“横竖无论是染云居那位还是秋水筑那位,便是连那秋水筑西厢房里的谭氏,她们想要闹腾,终归底下是有个娘子可以闹腾的,不像太太屋子里,镇日冷清……”说罢,念雪措词良久,鼓起勇气咬牙道:“前些日子夫人跟前的兰儿托人送了口信给奴婢,让奴婢劝劝太太,夫人说她如今后悔了,知到老爷如此靠不住的,早知道当初便是将太太您养在闺阁里养上一辈子,也总好过将您送到这卫家来活受罪,夫人说……说她对不住您,可……可事已至此,已无后路可走,夫人如今已经歇了心思,不试图劝您跟老爷服软了,只盼着夫人您……您留个子嗣傍身,哪怕生个姐儿也好啊!”
念雪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说着说着,殷氏忽而睁开了眼,定定的看着念雪。
念雪自知说的这番话逾越了,忙不迭起身告罪。
殷氏只淡淡的说了句:“今日这番话往后莫要再提了。”
念雪咬了咬牙,缓缓点头,心里有些复杂。
待安顿好殷氏后,念雪准备起身往那荣安堂去,临走前,殷氏想起了什么,忽而问道:“吕氏走了么?”
念雪道:“应当还没走,吕氏一心想要获得庄子的管束权,如今太太未曾松口,这会儿估摸着还未曾放手,怕是一门心想要疏通关系,太太可是要留人?”
殷氏想了想,缓缓道:“不用了,老夫人自会处置的。”
说罢,殷氏闭上了眼,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却说殷氏走后,吕氏果然急得四处乱窜,后被染云居那位派人悄摸领走了。
而荣安堂里,阮氏随着映虹来到了某处偏房,此时,屋里屋外安安静静了,并无半分喧哗,外头雪停了,可打从外头进屋的人皆带来了一身寒气,阮氏被映虹领着在次间里整理一番,又暖了暖身子,这才进了屋。
一进去,屋子里暖和得直叫人舒服得想要喟叹出声,这样温暖的环境,是这个冬日里以来,打头一回感受到,也唯有在这一刻,阮氏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们是真的回府了。
待绕过屏风,远远地只见老夫人脱了鞋,歪坐在罗汉床的床头处,怀里半搂半抱着一个小女娃娃,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一边耐心的哄着。
小女娃娃满脸通红,尤其是那双眼,肿成了一条缝隙,此刻似乎是睡着了,又睡得并不踏实,一边轻轻地啜泣着,一边发出浓重的呼吸声,小脸上满是不安,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可以瞧得出在此之前哭得是有多么激烈。
尹氏见了眼中一红,心里担忧得不得了,可到底老夫人在此,不得也丝毫不敢逾越,在阮氏心目中,老夫人是整个卫家最尊贵之人,便是她入府这么多年,也不过远远瞅见过几回,此刻见了,只隐隐有些束手无策。
周妈妈见状,走了过来,冲她使了个眼色。
阮氏立马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朝着老夫人重重的磕了个头,结结巴巴道:“贱……贱妾见……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千秋万代。”
整个人趴跪在地毯上,战战兢兢的不敢抬眼。
老夫人目光一直落在怀里的女娃娃脸上,未曾抬眼,也未曾开口说话,老夫人未曾发话,阮氏就那般诚惶诚恐的跪着,丝毫不敢起身,也不敢出声,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见怀里的小人儿睡安稳些了,这才缓缓起身,周妈妈见状,立马过去,轻手轻脚的将人给安置了。
老夫人起身,穿了鞋,冲映虹吩咐道:“好生看着七娘子。”
便由周妈妈扶着往外走,经过阮氏身边时,步伐略停了停,周妈妈意会道:“阮姨娘且先起来吧,老夫人有话要问。”
阮氏忙不迭爬了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忍不住扭头往罗汉床上瞧了一眼,颤颤巍巍的跟了上去。
外头次厅,老夫人坐在上首,全程未曾发话,阮氏跪在脚下,经由周妈妈发问,结结巴巴、磕磕碰碰的将入庄子里这大半年遇到的所有事皆一五一十说了,说到伤心处,只忍不住滚落了眼泪,凄然道:“这些日子贱妾都不知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这些苦贱妾是吃的住,可是……苦了七娘子,跟着贱妾一道遭了这么多罪,先是得了天花,从鬼门关死了逃生,后又摔了腿,磕了脑袋,差点醒不过来了,如今,如今这便又一病不起了,老天爷缘何如此狠心,她还这么点大,如何受得住这一波又一波的苦难啊!”
阮氏说到伤心处,只忍不住趴在地上嘤嘤哭诉了起来,她本柔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遇了事儿,除了哭,便是哭,有些烦人,可是从头至尾,却没有提及自己是如何遭罪的,满心满眼皆是心疼七娘子,到底是一番真情实意,到底令人动容。
周妈妈叹了一口气,领着阮氏进屋查探身子,可是内宅间的勾当,从来皆是阴险又歹毒的,许多大宅门里头处置下人,皆是捆了身子挑最不显眼的地方下手,可劲的折腾人,面上从来都是寻不到一丝出处的,又加上这两月被吕氏好吃好喝的供奉着,除了腿上有几道口子、手指头勾破了,满是粗粝外,整个身子上竟寻不到一丝痕迹,便是有,也总是有借口可开脱的,不仅阮氏,就连七娘子身上亦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今收到编编通知,本文于1月13,本周日入V,当日2-3更不定时掉落,感谢支持,红包不定时降落,V后尽量多更,多谢支持,么么!
另外不好意思,本来是周日入V的,作者一下子点错了,23,24章提前发出来了,是22章以前的内容,大家暂时不要购买,点进去了也没关系,今晚或者明天一早会尽力更换过来,抱歉了!
第23章
最终, 老夫人闻言,沉吟良久,忽而冲着阮氏道:“抛开庄子里的仆人行事如何暂且不论, 打发去庄子上的人,历来便是犯了错去赎罪,而非享福的,便是遭了罪,也是理所应当的,阮氏,这些, 你可知?”
老夫人双目精悍,面上喜怒难辨, 双目扫过来,紧紧盯着阮氏的双眼, 仿佛看到了她的内心深处似的, 令她无处遁行,压根不敢与之对视。
阮氏心里一慌, 当初,当初她们娘俩被打发到庄子上去, 本就是因着她们家安安害了六娘子染了天花, 老爷一时震怒, 这才将她们母子二人扔到了庄子上,此时,阮氏哪里又敢反驳, 当即,只伏地瑟瑟发抖道:“贱……贱妾知!”
老夫人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又缓缓从阮氏身上一一略过,见她性子软弱至此,蹙了蹙眉,沉吟良久,方道:“世人惯会欺软怕硬,主子软弱无能便会养出些个刁奴,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入府已有多年,竟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想来,便是如今回了府,七娘子在你那里怕也不得善终,如此,七娘子便暂且留在此处休养着吧,皆说为母则刚,待什么时候你能护得住七娘子了,便何时来将人领回去,此事便权当给你个教训吧,你且有无异议?”
什……什么?
听了老夫人此言,阮氏整个傻眼了。
老夫人要将安安留下,将她养在荣安堂?
那……那怎么可以?
阮氏面上一急,女儿可是她身上掉下了的一块肉啊,她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整整五年以来,是寸步未离,一日也不曾分开过,如今,要将安安从她身边夺走,阮氏是万万不舍的,没有了安安,她未来的日子该怎么活。
当即,阮氏咬紧牙关,想要拼命磕头求老夫人换个教训处罚她,便是打她骂她将她关起来受罚,她都是愿意承受的,可她不要跟女儿分开。
然而猛地一抬头,目光对上了老夫人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目,那犀利锐利的目光又令阮氏胆寒,想要拒绝,又有些不敢,想要求情,可是,嘴巴就跟缝住了似的,竟然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阮氏当即只觉得委屈得要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委屈到了头,只用帕子拼命捂住嘴,竟跟个小孩子似的,坐在地上抑制不住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老夫人见了眉头一跳。
周妈妈见了,亦是又好气又好笑,忙不迭过去一把将阮氏从地上扶了起来,好似安慰了几句,不想,她却是安慰,那阮氏竟然越发激动,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竟然埋在周妈妈肩头委屈得哭出了声儿来,一口一个“妈妈”,弄得周妈妈险些有些招架不住了。
只见老夫人嘴角都在微微抽动了,周妈妈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规劝道:“七娘子如今好不容易睡着了,是要将她给吵醒了么?方才七娘子哭得厉害,嘴里拼命喊着要姨娘,且快去瞧瞧七娘子罢,只是养在荣安堂,又不是往后不让再见了,快去吧,去吧!”
果然,一听到提到七娘子,阮氏便立马转移了注意力,赶忙抹了眼泪,微微抿着嘴,委屈巴巴的进了屋。
周妈妈跟着进往里头瞄了两眼,只见阮氏拉着睡着了的七娘子的手,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那作派,就跟要生离死别了似的。
周妈妈出来,给老夫人重新沏了一杯茶,送到了老夫人手里,笑着摇摇头道:“阮姨娘这样的,在这深宅大院中倒是不多见,跟个未知世的少女似的,倒也有趣。”
不过,说到这里,周妈妈叹了口气,又道:“这样的性子,能够活到现如今,怕也是运道使然了。”
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老夫人道:“方才老夫人还不曾拿定主意,眼下见了阮姨娘便立马落定了,想来怕也是如此吧?”
周妈妈指的是将七娘子养在荣安堂一事儿。
老夫人揭开茶盖,吹开了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啜一口茶,忽而答非所问道:“阮氏是舒岚买回来的,正经的良家子,听说家里头的绣技曾经在宁远县颇有些名头,也算是在殷实家境中娇养长大的,若非双亲渐渐病故,姐姐们远嫁,也不会沦落到被叔伯发卖到府里为奴为妾的地步……”
对于那阮氏,其实老夫人是颇有些印象的,毕竟当年殷氏将人买回来是为给老五开脸的,买回来后,还特意送到荣安堂给她过目,知子莫若母,当初她一眼便瞧中了阮氏,见她肤白貌美,又羞涩腼腆,是老五那一众莺莺燕燕的屋子里少见的,她还特意过问了家世背景,算是较为满意的,想着,老五镇日在外头鬼混,屋里头那些妖艳货色一个比一个令人头疼,如今来了这么个良家的,若是他日得了个知心的渐渐着家了,倒也不算坏事一桩。
好事是,果然,儿子一眼便瞧中了那个阮氏,坏事却是,不过热了一阵子,嫌弃人家性子寡淡无味,不过三五月竟然冷了下来,转眼那然云居那位出了月子,她手段高超,又被她被哄了去。
对于这阮氏,同是女子,老夫人其实是有几分怜悯的,尤其,见她方才那副天真幼稚模样,颇有些感慨,深宅大院,想要独善其身走到最后,哪个不是被狠剥开过几层皮,她便是从剥皮抽筋的血肉中一路走过来的,后宅中的女人大多往往人还未老,心便先随着老了去,瞧着阮氏如今不知世事的模样,倒觉得有些难得。
尤其,大抵是年纪越大,心便越软,方才瞅见七娘子那副惊恐万分,哆哆嗦嗦的模样,竟然有些瞧不下去,后来,在她的安抚下,跟只小兔儿似的,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瞧着那张消瘦憔悴的小脸,细瞧之下,竟与她爹小时候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她爹老五乃是她晚年得子,刚生出来时受得跟只老鼠似的,差点没养活过来,便是连老爷都快要放弃了,她凭着母亲的毅力与不甘,硬生生的将那只小老鼠拉扯活了,几乎后半辈子所有的心血全部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了,可谓是道一声呕心沥血也不为过,打小娇惯坏了,养成了这么一副败坏性子,是她的骄傲,亦是她的耻辱,可是,到底是最疼爱的儿子不是,除了惯着,又能如何。
如今,看着七娘子这小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似的,果然,当娘的就是欠了儿女的,养一辈子还不够,还得将他儿女的一辈子。
“这府里,谁也靠不住,望她经此事后,能够吃一只长一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