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蹭地一下, 脑中灵光一闪。
卫臻想起来了,此人是九王爷的私人护卫, 卫臻曾与之有过几面之缘, 之前在广陵台的时候,他忽然嗖地一下从天而降,就跟拎小鸡仔似的,直接将卫臻从广陵台的六楼一个飞闪, 便将她拎到了七楼。
那段画面, 卫臻记忆犹新,想让人忘记都难。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叫做……阿邺。
哦,卫臻依稀记得,此人好像还有个孪生兄弟, 换作……阿承?
那么此人究竟是——
卫臻正疑惑狐疑之际,只见阿承忽然将抱胸的双手放下,他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朝着卫臻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冲她道:“卫七娘子,请。”
卫臻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却是看了对方一眼,又朝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略有些踟蹰道:“不用了,我……不累,我就站在这里观赏即可。”
话音一落,却见对方微微蹙眉多看了她一眼,随即忽然改口道:“是我们主子有请。”
此话一出,卫臻先是微囧,她还以为是真的想给她提供歇息之所,片刻后,反应过来后,又是一脸惊诧。
卫臻闻言立马嗖地一下抬头,再次朝着马车车帘方向看去。
他的主子是?
莫非马车里有人么?
这个想法,一时惊得卫臻无以复加。
她一直以为这个马车里是没人的,是九王爷的马车,马车里若是有人的话,可此时此刻九王爷在擂台上,那么马车里的人是谁?
答案,似乎令人难以置信,却又那么显而易见。
可是,可是如果是她想的那位的话,对方邀请她上马车意欲为何?
他们实则并无任何交集。
至少,面上是没有任何干联的。
尽管,当年阮氏生产时,她曾鼓起勇气试了一试,不曾想竟成功的将小神医请了来,虽卫臻心里打了些小九九,可到底是稀里糊涂的,并没有正经干联,若说跟那位有什么干系,却也并不好说,卫臻实则是可以装聋作哑,或者偷偷耍赖的。
她可以拒绝么?
这下,卫臻当真是有些后悔了。
卫庆这浑子,当真干不出一桩令人满意的事情来。
早知道这样,她情愿一直堵在马车里闷死也不愿过来淌这淌浑水。
卫臻立在原地,一时有些进退两难,她不想去,要知道,那位,放眼整个京城,哪个敢与之沾染半点联系,其次,重活一世,对于这辈子卫臻生命中出现的所有人,她几乎都有预设与判断,唯独,对这一位,依旧一片陌生与迷茫。
说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除了儿时,她竟然从未见过此人。
对于卫臻来说,未知的事情,未知的人都是危险的,那完完全全是一片陌生的世界,在她所习惯了的这个熟悉又安全世界里,陌生对她而来,意味着……变故,意味着不安,同时也意味着危险和挑战。
可是,不去,卫臻又有些不敢。
在京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大有人在,敢在这位面前耀武扬威的却并不多见。
正在她踟蹰不安,想找一个完美的法子推迟之际,只见黑面护卫再次逼近,只一字一句重复道:“卫七娘子,请。”
话音一落,对方朝着卫臻逼近了一步,这一举动,显然不容她有片刻犹疑及拒绝。
卫臻拧紧了帕子,看了对方一眼,终于叹了一口气,随即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马车靠近。
阿承亲自弯腰将马车下的马墩调整了距离,加大了宽度,又侯在马车一旁,单手将马车一侧的帘子从外拉开。
卫臻退无可退,只得捏紧了帕子,一步一步忐忑的踏上了马车。
身后冬儿与双灵欲跟上,却被阿承挥手拦下,二人急得纷纷朝他瞪眼,却只能候在马车下干着急。
却说卫臻扶着马车往车里一探,随即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只见偌大的马车有寻常马车两个那么大,内里宽敞如斯,地毯垫着的是上好的羊皮地毯,马车内每一寸骨架皆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一进去,便有股淡淡的楠木香扑鼻而来,不是外界的熏香,也不是刻意染上的檀香,而是,马车本身散发的独有香味,这个知识,还曾是前世太子教她的。
想到这里,卫臻扶着车沿,神色恍惚了一阵,很快,她回过神来,再定睛看去,又见
马车正中央几子、棋盘、酒具等等摆设一应俱全,上头每一件摆件精致奢华,整个马车里头就跟一间缩小版的书房似的,应有尽有。
就连前世东宫的马车,都未见得有如此夸张及奢靡。
只是,一眼望去,马车里并无任何人影。
卫臻见状,陡然松了一口气。
扶着马车的手微微松懈了一番。
可再细细一瞧,又见马车最里侧设了一处帘子,帘子里头应当设了一方软塌,只帘子呈半透明状,但是面料偏暗色,一时隐隐无法窥探,卫臻不敢多瞧,匆匆看了一眼,似乎可以隐隐看到软塌上侧躺了一道身影,再一看,又有些不像,看不真切,卫臻一时无法分辨,她立马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瞧。
卫臻在门口静候了片刻后,见里头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缓缓撩起裙摆,犹豫着进了马车。
她规规矩矩侧坐在一侧的软垫上。
前方的小几上是一局下到一半的棋局。
棋局旁有壶热茶,还在冒热气,她右手的位置,也就是主人位的几子上搁着一只紫砂壶杯,杯子里并无茶水,却带着水渍,像是有人刚刚喝完了一杯茶。
而卫臻此时所坐的位置上,此刻却正摆放着一杯热茶。
几子旁除了主人位,就只有这个位置上摆放了一个软垫,卫臻只能坐在这里。
而眼前的这杯热茶,像是特意为她备下的。
只是,此刻马车里静悄悄的,却又并无任何多余的声音响起,静得只能够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卫臻不敢多问,不敢多瞧,更加不敢多看。
只觉得待在此处,每一刻都是煎熬。
她有预感,帘子里应当是有人的,且是侧躺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小憩,虽然她无法确认。
她不敢吱声,生怕将人惊醒。
也怕里面的人压根没睡,被她惊到。
更怕……这种无声的尴尬及凌迟。
索性,卫臻只能装聋作哑。
只呆呆的呆坐着。
卫臻在心里琢磨着对方请她上马车的意图,总不至于是喊她上来呆坐的吧?
正在她天人交战、忐忑痛苦的时候,阿承在外将车帘另外一侧帘子撂起,将两侧车帘卷起挂在两侧金色的挂钩上,不多时,又放下一方宝石垂帘,宝石垂帘熙熙攘攘的阻拦了外界的视线,令马车外的人无法窥探马车里的情景,却能令马车里的人一眼看到外界的画面。
卫臻原本低着头,煎熬的发着呆,这会儿,悄悄朝着里侧瞟了瞟,见无动静后,然后转了转眼珠子,试探性的胆大的将视线不漏痕迹的转到了马车外,只明目张胆的观赏起了擂台赛来。
此刻,马车正对擂台,可将擂台上的光景瞧得一览无余。
而眼下,郑襄阳亲上擂台,对阵的正是方才那名胜出的九王爷的侍卫魏莫。.
第242章
郑襄阳出自武将世家, 自幼跟在军营里混的,她并不娇气,一脚踹上去, 彪形大汉都能踹飞了, 长大后, 家里怕她成了男人婆, 便忍着离别之痛将其送回了京城, 交给二房看护,两年前郑襄阳复又偷偷潜入军营,在军队里历练这两年, 可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她的功夫气势丝毫不比男子差。
魏莫功夫好,却因郑襄阳是姑娘家,起先还一直偷偷放水, 结果, 郑襄阳却越战越勇,她耍得一手漂亮利落又招招致命的花枪,在她眼中, 可不是擂台比试, 她直接将擂台当成了战场,招招要生生夺了对方的命。
几十个回合下来, 饶是九王爷麾下高手魏莫,鼻尖都忍不住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最终, 郑襄阳耍了一招虚招。
魏莫抬脚一脚提向郑襄阳,却见郑襄阳直接挺胸相迎,眼看着脚尖将要踹上郑襄阳的……胸脯,魏莫神色略慌, 失神了片刻,就在这眨眼之间,郑襄阳化被动为主动,一个利落踢腿反击直接踹上了魏莫下巴,魏莫倒地起身时,郑襄阳长矛的尖刀直接刺向了魏莫的咽喉。
魏莫一愣。
郑襄阳冷哼一声,收回长矛。
郑家军的人群中,所有士兵齐齐举枪,嘴里高喊着:吼,吼,吼。
一时,整个城外气势如雷,如临战场。
擂台上,魏莫朝郑襄阳作了个揖,由衷说了句:“郑姑娘……郑……在下心服口服!”
郑襄阳看了魏莫一眼,淡淡道:“彼此。”
说完,郑襄阳横眼扫了魏莫身后的元阊一眼,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随即,她走到郑家军前,朝着郑家军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兵器,队伍里再次响起了震动天地的剧烈欢呼声。
元阊被郑襄阳那个轻蔑的动作给刺激了,他接下来下令让阿邺上场,气得嘴里直嚷嚷着:“阿邺,替我踢飞了那个男人婆、娘娘腔,你要敢输,本王不要你了,你滚去那边吧。”
阿邺淡淡的看了元阊一眼,杵在他身后没有动。
元阊一个凌厉眼神飞过去,阿邺面不改色道:“我不跟女人动手。”
元阊气得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擂台上的郑襄阳道:“她是女人么,你哪知眼睛看到她像个女的?”
话音一落,元阊气得脸色扭曲,见自个手下使唤不得,元阊冲阿邺吼了一嗓子:“你往后别往那头跑了,记住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话音一落,元阊抬手一把从阿邺手中拔出了阿邺的佩剑,随即举着阿邺的佩剑雷厉风行的上了擂台。
看到元阊的举动后,所有人齐齐一愣。
就连阿邺也有些诧异。
马车里,看到这样的郑襄阳,卫臻只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她原本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偷看着,在看到郑襄阳胜利的举起兵器的那一瞬,卫臻一时忘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只激动的鼓起掌,热烈的庆祝了起来。
而看到九王爷上场,她又一时傻眼了。
这……这九王爷也会武功么,他也会耍剑么?
卫臻前世虽在东宫住了整整六年,可太子与九王爷来往不多,非但来往不多,双方隐隐还是两个阵营的人,故而,卫臻对九王爷了解并不多,还真是孤陋寡闻啊!
以至于,看到九王爷登上了擂台后,卫臻下意识的拿了几子上的茶杯,惊得忙吃了一口茶,压压惊。
吃完后,卫臻手微微一僵。
这才惊觉有些不对劲儿。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
整个马车里都是她弄出的动静。
鼓掌、吃茶,激动的轻笑。
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无声地马车里,却觉得所有的动静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卫臻只觉得尴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