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忽然变得正经而深情了起来。
他琥珀般的眼眸亮晶晶的,在那一刻仿佛要溢出水了。
世间仿佛在这一刻禁止了。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在那一瞬间,卫臻心脏快速跳动了一下,俨然要将他的话当真了。
却在她微怔的时刻,忽见苏万里嘴角慢慢地噙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卫臻愣了片刻后,只缓缓抬手,伸出五指罩在了对方脸上,将对方的脸都罩变了形,这才一寸一寸将对方的脸推开,推远,这才咬着牙冲他一字一句道:“别给我打岔,一芯大师是何人,他常年闭关,你如何见得到他,便是你能见到他,又如何向他老人家取到药的,速速给我将如何取药,如何服药,服药后有什么后果一一呈报上来,若有半句虚言,看你今儿个如何走出我这碧水居。”
卫臻恶狠狠地向苏万里放着狠话。.
第291章
“这才是我认识的卫小七嘛!”
见卫臻冲他怒目而视, 霸气开怼,苏万里非但没有任何恼怒之意,反而一脸笑眯眯的抱着臂膀, 一脸欣慰的看着她。
不过苏万里从来不是个知收敛的人, 片刻后, 忽又见他把玩着手中的茗碗, 漫不经心的冲卫臻道:“本世子说的认真的, 你可以考虑一下。”
说着,苏万里轻抬眉眼,看着卫臻,难得收起了脸上的玩笑,继续道:“宫里头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东宫看似繁荣似锦,富贵登天, 却未见得是个安乐窝,太子这位置如今看似坐得稳, 可那皇帝老儿如今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翘辫子了, 未来到底是个什么变数, 谁知道呢?再者,若得个侧妃,他日却被困于后宫,与其受制于人, 倒不如相望江湖来得痛快,不是么?”
“至于那恭王府,恭王府如今没落到在整个京城几乎毫无存在感了,败落便罢了,那满府的恩怨是非不比宫里头少, 待老王妃一走,那傻世子还不任人活剐,当然,世子傻虽傻,瞧着倒是个听话的,若娶上一名厉害的媳妇儿,他日再生得一儿半女的,一切也未可知,不过,你的选择有许多,不一定非得得吊在他这颗歪脖子树上,嗯?”
“至于那个忽然冒出来的二皇子,啧,这人倒是嚣张得紧,瞧着比本世子还要耀武扬威,他若不争气,与他一起,左不过逃不掉一个认人作践的下场,他若争气嘛,若非九死一生,哪能逆天改命,与他一起,风险更大,不值当不值当委实不值当!”
苏万里唠唠叨叨,分析了一大通后,再次将视线落到了卫臻脸上,沉吟了片刻,只笑着揭开手中的茗碗筷子,轻啜了一口,继续道:“我西北冀王府虽如日中天,却也未见得不是个是非之地,到底树大招风了些,惹人忌惮,不过,近十年内,便是那皇帝老儿有心,却也不一定动得了那座赫赫王府,长远的日子本世子不敢说,不过未来这十年的太平逍遥日子,本世子还是承诺得起的,怎么样,跟了本世子,保管你卫七今后比那些个太子妃,皇子妃更要显赫自在,如何,嗯?”
苏万里摇着扇子,悠悠说着。
说这话的语气模样,就跟大街上哄骗小孩子的冰糖葫芦叫卖小贩似的。
不过,卫臻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怎么又是太子,又是二皇子,又是傻世子?
她这会儿刚刚才醒来,对于昨晚宫宴上的一切完全一无所知。
唯一知晓的便是,昨夜,她仿佛奇奇怪怪的跟那个阴晴不定、恐怖如斯的二殿下牵扯上了,当即吓得跪在大殿上的卫臻神色恍惚,心脏直窜喉咙,可是,关那个傻世子及太子什么事了?
莫不是,当真如她预料那般,老王妃当众向陛下求赐婚不成?
那么太子呢?
卫臻实在是想不出这里头还有太子什么事情。
听苏万里这席话后,卫臻惊诧的同时,心再次被高高提了起来。
看来,昨夜确实发生了许多许多大事,要不然,高高在上的元帝,没道理对个低门小辈如此冷眼相待,是的,昨夜元帝看向卫臻的目光,分明像是一柄毒箭,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元帝要将她凌迟了。
不过,苏万里似是而非的这番话,倒是令卫臻惊愕不已,与此同时,卫臻不由再次抬眼看向身侧的苏万里,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
虽她深知苏万里这话有戏谑打趣的成分在里头,不过,竟不可避免的令卫臻心情起了一阵波澜。
起初觉得他这浑话颇不着调,可待思绪凝神片刻,卫臻竟一动不动的朝着对方看着——
这话,说实话,抛开他们二人兄妹的情愫以外,对如今的卫臻来说,确实……有着不小的诱惑力。
这是她在此之前,几乎从未曾想过的部分,可未来如果嫁给苏万里,凭着她跟苏万里的交情,那此后今生,她还不得……上天了。
想到这里,卫臻微愣了片刻。
两人一动不动的对视着。
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苏万里见卫臻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打转着,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就在他将眉头一挑,正欲开口逼问时,忽在此刻,闻得一阵糟杂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二人的叙旧——
“卫七,卫小七,你到底醒了没,再不起来,天都要黑了。”
一道骄纵又娇俏的声音,抬高了音量,从院子里往厅子这边传了来,不多时,一群浩浩荡荡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只见卫姮双手叉着腰,一边四下瞅着,一边大步迈上了台阶,身后跟着卫娴,在往后,是多日未见的卫岚,她怀里抱着辰哥儿,正一边抱着,一边低头给他擦着小嘴。
卫臻见了,只缓缓从交椅上起了。
率先踏入厅子里的卫姮,她见世子苏万里高坐在交椅上,忍不住酸嘴道:“大姐姐方才问表哥去了哪里,我就说一准来见卫臻了,果不其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表哥眼里还只有卫臻一个,哼。”
卫姮语气里,颇有一些醋意。
倒并非男女之间的吃醋嫉妒,而是,这么多年了,卫姮早习惯了处处与卫臻计较,虽如今好似缓和了几分,骨子里的习惯怕是改不了了。
卫姮说着,大步往里一跨,这才将目光投放到了卫臻身上,见卫臻脸色苍白,一脸羸弱,卫姮原本一肚子“刁难”倒是齐齐吞进了肚子里。
在卫姮印象里,卫臻此人从无狼狈时刻,只要有她在之地,处处是高光的唯有她卫臻一人,无论是自家府上,亦或是郝家、侯府,就连当年在郡主府,她亦是能够在一众金贵贵女中脱颖而出,这一点,纵使卫姮恼恨多年,亦是不得不承认,就连才情出众的六姐姐都是比不上的。
卫姮对卫臻嫉恨多年,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她们一干人等只能沦为陪衬,如何不叫人气恼,故而这么多年来,卫姮处处与之比较,与之计较。
可昨儿个夜里,忽然冷不丁发觉,太过招眼了些也未见得是一件好事,昨儿个夜里那个金光熠熠、处处耀眼的卫臻,竟令人觉得有股子可怜味,昨儿个的卫臻若换作她的话,她怕一早便昏死在了大殿上。
这样想着,处处比,处处败落的卫姮忽而释怀了些。
这样想着,卫姮不由盯着卫臻的脸定定的瞅了一阵,有些口不由心道:“你没事儿罢,你昨儿个回来时枕在我腿上,枕得本小姐腿都发麻了,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卫姮说着,将下巴一抬,毫不客气的往卫臻手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她来这碧水居来的少,坐下后,只目不转睛四处瞧着,越瞧,越觉得卫臻这里的东西金贵,比她屋子里的好了不少。
卫臻见她依然跟只炮仗似的,人一露面,便噼里啪啦炸个没完,不过,这样的卫姮倒是令她熟悉,倘若她一改往日,变得矫情起来,卫臻倒是不习惯了。
“我看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如今,我可打不过你。”
卫臻也毫不客气的“回怼”了对方一番,片刻后,卫臻冲迎面而来的卫娴点了点头,随即朝着最后的卫岚迎了过去,一脸欣喜道:“大姐姐何时来的。”
边说着,边点了点辰哥儿的小鼻头。
辰哥儿看到卫臻便要立马挣脱了卫岚往卫臻怀里扑,卫岚立马阻拦道:“阿姐病了,没有力气,抱不动哥儿,哥儿乖,大姐姐抱着可好?”
卫岚温声细语的哄着辰哥儿,身上有股区别与卫臻等人的母性光辉。
辰哥儿十分乖觉,听了卫岚的话后,立马停止了扑向了卫臻的动作,片刻后,却是伸着小胖手往卫臻脸上一下一下轻轻摸着,嘴里一脸关切的说着:“啊姐乖,辰哥儿呼呼,阿姐不难受……”
辰哥儿的软糯软语,逗得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卫臻也跟着笑了,只捏着辰哥儿的小胖手,一脸乖觉道:“辰哥儿呼呼了,阿姐不难受了。”
这时,卫姮起来走了过来,往辰哥儿小胖脸上戳了一下,道:“这小胖子,听说你生病了,趁着午休时奶娘们睡着了,竟自个儿偷偷下了榻,说要过来探望你,也是厉害,午后大家伙儿都歇着了,生生叫他一人飞蹿进了院子里,差点一个人出了院子,好在叫守院的婆子发现了,将他逮了回去,太太听了,这才叫人送了来。”
卫姮边说边训斥着辰哥儿,道:“好个大胆的,往后若再乱跑,太太一准打你屁股。”
说罢,卫姮不轻不重的往辰哥儿小屁股上招呼了一下。
辰哥儿噘着小嘴,冲卫姮道:“九姐姐打辰哥儿,辰哥儿不理九姐姐。”
小嘴噘得能够挂起酱油壶了,说完后,辰哥儿打算朝卫臻撒娇,寻找卫臻这个靠山,却不其然对上了卫臻微瞪的眼睛,辰哥儿愣了一下后,只鼓着脸,一头歪倒在了卫岚身上。
卫姮瞧见他这幅怂样顿时毫不客气大笑了起来,卫臻也跟着笑了起来。
卫岚瞪了她们两眼,不多时,拉着卫臻的手,道:“眼瞅着气色仍然有些不大好,是不是还没歇好?”说罢,将辰哥儿递给了卫姮,冲卫姮等人道:“你们外头坐着玩着,不许太过吵闹,小七还未歇好,我领她进去再歇歇。”
说罢,完全不顾卫姮等人的嗷嗷喊叫,直接拉着卫臻进了卧房。.
第292章
卫岚将卫臻拉到软塌上坐着, 见她气色不好,她给她倒了杯热茶,递给她道:“方才在院子里撞见了双灵, 说你胃口不好, 要去厨房弄些开胃菜来。”
说着,卫岚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继续道:“便是用不下,多少也得用着些,不然胃里难受,病气怕是又得拖久了才能好。”
卫岚围着卫臻絮叨着。
一时间,就跟回到了儿时, 回到了卫岚尚在闺中时一样。
卫臻这辈子身子大好了些, 不像前世,身子受损,最终还一度连累到难以受孕,这辈子身子健康了许多,不过, 许是当年在庄子里终究还是留下了些病气, 每逢春秋交替之际, 总容易染上些风寒。
她生病时, 都是卫岚在一旁亲自照顾着, 如今,身子难受,见到卫岚倒觉得安心了几分。
说起生病,不知是不是卫臻错觉,总觉得卫岚的气色亦是有些不大好,想起昨日她并未入宫, 卫臻不由关切道:“大姐姐可还好?昨儿个遇到了侯府的人,说姐姐身子不好,可是哪里有碍?”
卫岚嫁到侯府两年,至今仍无所出。
当年一度有孕,倒是可惜了。
而侯府内宅复杂,侯府后娘当家,过年时听说继室之子辕文府的二公子相看了亲事,年底新妇便要进门了,卫岚的处境究竟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好在大姐夫辕文德得力,深受太子重用,可越是如此,对妻子而已,压力却越大,那边卫岚不慎小产之际,还躺在病床上,那继母直接都要往他们院里塞人了,好在姐夫体恤大姐姐,推了。
可推得了一时,推得了一世么。
辕文德可是辕文家的长子长孙呢。
“就是昨儿个来了月事,肚子不太舒坦,想着宫里人多规矩大,不想去凑那热闹。”
人多,凑一快,逢人便问肚子里的情况,卫岚不太想去。
再加上,自打开春后,卫岚与辕文德二人时时在备孕,昨儿个身子见了红,宣告失败,卫岚纵使这两年来事事细致入微、面面俱到,到底心有些怠倦了。
这嫁了人,方知嫁人后的难处。
想到这里,卫岚不由拉着卫臻,道:“你甭惦记我,如今,你的事才最是要紧。”
说着,卫岚正色一正,看向卫臻道:“昨儿个我虽不在,但是打德哥回府后,便全知道了,当时光听着便吓得我心脏一缩,顿觉连天都要榻下来了,昨儿个恨不得连夜过来,被德哥拦住了,今儿个一早才赶了来,回来后,又听母亲细说了一番,只听得我惊心动魄,胆战心惊的,早知如此,昨儿个我过去便好了,若将你看好了,只要不落水,兴许便没有之后这劳什子事了。”
卫岚说着,不由拉着卫臻的手,连连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落的水,你一向稳当,怎么会如此不当心?”
卫岚果然一针见血,一语便切中了要害,问出了一切缘由的最初起源。
卫臻只微微蹙着眉道:“我是被人推入湖中的。”
卫岚听了顿时一惊。
卫臻想了想,继续道:“昨日忽而有人来请,那人约莫十六七岁上下,一身宫女服,对宫中路线十分熟稔,且听着说话谈吐,应当是宫里头的宫女不假,她以万里哥哥的名头过来请我一叙,中途我有些顾忌,便停了下来,将她打发走了,我觉得孤男寡女不好单独相会,中途便要原路返回,就在这时,忽被人从身后用力一推。”
说到这里,卫臻微微闭着眼,仔仔细细的将当日细则回忆了一遍,随即又道:“落湖后,灯光微弱,没瞧得太清楚,只瞧见一道白影快速闪过,可那宫女身着淡绿,瞧着好似不是同一人所为。”
说到这里,卫臻缓缓睁开了眼,只眯了眯眼,一脸肯定道:“推我之人不是那名宫女。”
卫岚听到这里,一脸狐疑道:“那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