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皇后说着,话语微微一顿,只见底下众人暗自交换了个神色,要知道,现如今宫中选秀一事办得风风火火,是这段日子以来整个京城最为关注的大事,有不少府上或者府中旁支远亲送了秀女入宫,如今挨家挨户都紧张得不行,只恨不得飞进宫里打探出一星半点的消息来才好,可如今,皇后在此,却一个个噤声,压根不敢提及半个字,反倒是要装作毫不在意,生怕露出了马脚。
皇后目光一一在众人脸上掠过,顿了顿,只笑着继续道:“本宫上一回出宫时还是三年前同陛下一道去灵隐寺祈福,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不见,瞧瞧,底下好些小娘子们都长大,竟然一个个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说罢,视线往屋子里打转了一圈,忽而落到魏氏身后的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娘子身上,不由一脸诧异道:“咦,这个是念念么?”
皇后话音一落,魏氏不由一脸诧异道:“娘娘好记性,竟然还记得小女的乳名。”说罢,不由冲身后的小娘子道:“芃儿,还不赶紧过来见过娘娘。”
不多时,只见那位小娘子将双手置于腹前,施施然上前,朝着上首的皇后施了一礼道:“芃儿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位小娘子叫宁芃芃,乃宁国公府嫡出二娘子,今年十五,尚未婚配,只见她生得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颜色虽算不上绝美,却是算得上是上乘,且对方雍容雅步,仪态万千,一瞧便知是那等礼数有佳、知书娴静的贵家小姐,还是十分讨长辈喜爱的那种。
果然,不多时,只见皇后朝着对方招了招手,亲自将人召见到了身前,拉了拉对方的手,言笑晏晏道:“本宫记得小时候你刚出生不久时,本宫还亲自抱过你了,那个时候小小的一团,雪诺可爱的紧,瞧瞧,这转眼间,竟然出落得这样标致俊俏,若非那双水灵灵的杏眼跟你母亲一模一样,本宫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说着,拉着宁芃芃的手,面露喜爱。
宁芃芃被皇后如此明晃晃的夸赞,微微有些羞涩及受宠若惊,不过面上却极力强自镇定着,不多时,只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回道:“娘娘妙湛了。”
皇后见了,微微颔首,面露满意之色,不多时,又面带着打量,只将目光又在宁芃芃脸上、身上一一掠过,少顷,拉着她一连着温和的问着今年几岁了,都读了哪些书了,往后都入宫走动之类云云,末了,只满意点头,忽而命身后的宫女将东西那上来,竟当众将一个玛瑙镯子赐给了对方,霎时,整个屋子所有的视线齐齐朝着底下的魏氏瞧去,只见魏夫人面带激动,激动的唇瓣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蠕了蠕嘴,竟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厅子里一时彻底的静了下来。
卫臻立在郝氏身后,只见郝氏跟贾氏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色。
卫臻倒是神色如常,皇后娘娘此举倒是令人不难猜测。
毕竟太子元翎年纪渐长,该到了婚配的年纪,而今,宫里选秀办得如火如荼,然而陛下毕竟年纪渐长,那么多美人恐无福消受,依照本朝惯例,选入宫的这些秀女,一部分会纳入宫中为嫔为妃,而剩下那一部分,则会陆陆续续指派给余下亲王、郡王或者适龄的皇子们,其中自然也包括适龄的太子殿下。
然而指配的这些秀女中或许没有皇后十足满意的,又或许怕届时出了什么岔子,皇后总该做着几手准备,于是,今儿个皇后出府并非是来赏花的,而是前来挑选太子妃的。
往日将人宣进宫,所有人规规矩矩的,那样许是瞧不真切,如今这般突然来访,或许才能够挑出些个得意的。
依照前世卫臻对皇后的了解,约莫猜出了对方七八分意图。
然而纵使想到这里,她的内心依旧一片平静,顿了顿,片刻后,却不由自住的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卫绾身上。
第132章
卫臻神色倒是淡然, 规规矩矩的立在那里, 从她面上倒是瞧不出任何异色。
卫臻不由有些狐疑。
是这个时候卫绾年纪尚小,还尚且并起什么攀附的心思的缘故么?
毕竟此时卫绾也不过才十二岁。
可是,卫臻不由想到了五年前,那个时候的卫绾不过才七岁, 七岁的卫绾便已经跟太子元翎相谈甚欢了,缘何十二岁的卫绾却反倒是变得含蓄收敛了呢?
卫臻不由有些费解。
前世,十六岁之前的许多事情,她压根一片空白, 她不知卫绾跟太子究竟是何时何地两情相悦的,她只知道莫名其妙的他们二人就私定终身了, 然后被她横插一杠截胡了, 一直到这辈子才发现原来是在儿时,可到了这会儿却又依稀觉得好像并非如此。
卫臻微微挑眉, 不由冥思苦想了一阵, 却不想, 这时卫绾似乎察觉到卫臻的视线, 不由偏头朝她看来, 两人的视线毫无防备的就那样撞到了一块儿。
卫绾微微挑眉,面带询问之色。
卫臻目光闪了闪, 眼底带着探究。
不多时,卫臻指了指前方的宁芃芃,道:“六姐姐觉得那个宁家娘子好看么?”
卫绾似乎有些诧异卫臻的突然发问,毕竟, 在她的印象中,这位七妹妹一向同她并不亲近,不过,惊诧之余,卫绾想了想,难得一脸正色道:“好看。”顿了顿,又道:“不过,不及七妹妹。”
卫臻听了微微一愣,顿了顿,只淡淡扯了扯笑,道:“谢谢六姐姐。”
正说着,忽而听到一道笑中带着威仪的声音冷不丁传了来,只一脸诧异道:“卫夫人今日竟也来了?”
话音一落,只觉得所有的视线朝着她们这个方位扫来。
卫臻跟卫绾立马纷纷收回了视线,规规矩矩的站好了。
这时,只见郝氏起身朝着上首的皇后行了一礼道:“臣妇见过娘娘。”顿了顿,只朝着皇后笑了笑道:“这么多年未见,没想到皇后娘娘还一眼认出了臣妇,真是荣幸至极。”
皇后笑着道:“是啊,一晃都十多年过去了,本宫记得当年你跟着卫大人一道去了任上,这一去啊便是十多年。”说着,细细瞧了郝氏一阵,不由诧异道:“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这模样这身段分明跟闺中时一个样,不像本宫,老咯老咯。”
皇后跟郝氏寒暄了一阵,忽而想起了什么道:“本宫记得你底下得了个闺女,如今几岁了,今日来了不曾?”
说罢,视线往她身后那七朵俏生生的金花上一一扫去,顿时,瞧花了眼。
郝氏道:“回娘娘,已经十六了,今日不巧,窝在府里没有跟来,早知道娘娘在此,一准带过来让娘娘瞅瞅。”
皇后顿时诧异道:“哦?十六了,可曾婚配了?”
郝氏道:“已经定亲了。”
皇后忙问配给哪家府上,便宜了哪家小子,得知配给了辕文侯府,皇后也并不诧异,毕竟辕文家跟卫家的交情她略有耳闻,且几年前,太子跟辕文德一道前去元陵办差,正是住在了卫家。
想到卫家,想到太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皇后忽而冷不丁问道:“听说,卫家有个才情并茂的小才女,是几丫头来着,好像去年还得了个什么作诗大赛的桂冠来着,本宫听太子提及过两回,啧啧啧,你们卫家还真真有福,瞧瞧那一排排如花似玉的丫头,一个比一个讨喜。”
边说着,边笑着抬眼往那几个小娘子脸上一一打量着,末了,视线在其中那个最为伶俐的脸上停了停,只微微抬眼,瞧了又瞧,纵使见惯了诸多美人的皇后也忍不住挪不开眼,皇后心里微微有些震惊,不过面上却丝毫未显,只笑着道:“是几丫头来着,瞧本宫这记性?”
这时,端阳忽而走过去,将立在最外侧的卫绾拉了出来,一脸兴致冲冲的冲皇后道:“皇后舅母,是她,卫家六娘子,您甭瞧她小小年纪便小瞧了她去,她正是去年在侄女儿开设的赏花宴上,以一首‘牡丹行’摘得桂冠的,没想到吧,今年才十二,去年才十一呢,是不是当得起一个小才女的名讳?”
端阳对卫绾印象不错,两人兴趣一致,又聊得投机,纵使她不过是个庶出,可谁叫入了端阳郡主的眼呢?
端阳郡主笑着将卫绾引荐给皇后。
皇后见了卫绾后着实愣了愣,她虽听说年纪不大,却也没想到小到这个份上,她是从太子嘴里听到的,还以为太子对其……
可这才十二岁……
皇后顿时哭笑不得,看来,是她误解了。
顿时松了一口气。
兴许,太子对其赞叹过好几回,如今,端阳对其又喜爱有加,皇后不由爱屋及乌,纵使觉得她相貌平平,却觉得气质不错,且不知是不是皇后的错觉,只觉得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书香之气,皇后越瞧越喜欢,不由赏给了卫绾一枚羊脂玉佩,笑着道:“圣上向来惜才,如今太平盛世,咱们女子也可跟着念书认字,咱们大俞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更是大有人在,好好努力,一个家族的兴衰往往多出在咱们女子身上,好好自育,好好育人,教育好下一代,处理好内院琐碎之事儿,打理好整个家族,这样,男人们才能更好的为国效力,这样,咱们女子又何曾不是为国效力的一种?”
皇后对卫绾大为赞赏,一时间,引得所有人全部都高看了卫绾几分。
就连卫绾自己也隐隐有些缓和不过来,没想到今日一行,竟然令她收获到了这一辈子也不曾获得的荣耀。
却说皇后不单单只给卫绾、宁芃芃派了赏,末了,又挑了几个出挑的小娘子们一一进行了赏赐,一直待皇后挑完人后,厅子里便散了散,年长的夫人们陪着皇后、陪着王妃坐着吃茶闲聊,年轻的小辈子却是个闲不住的,一时间,纷纷往郡主府的庭院涌了去。
毕竟,今儿个的主题是赏花不是?
却说待人全部都消散了后,卫臻便拼命的往人群里寻找着静姝姐姐,方静姝既然应下了会来,定然一定回来的,只因她事先应下了金嬷嬷,全程须得跟着大部队走,便也只得跟着卫绾、卫姮等人一道前往庭院赏花。
是的,不仅仅是一座园子,而是一整个庭院,用花海包围的庭院,这便是朝阳郡主最得意的后花园,也是整个京城除了御花园外,最大的私人花海庭院。
这是朝阳郡主得到这座宅子后,设得第四次宴会。
而到了目的地后,果然,只见漫天遍野的花儿,黄的、红的、紫的、粉色,姹紫嫣红,应有尽有,关键是,没一株凡品,全部皆是上等的珍品,而除了花海外,比娘子们先一步占领这片瑰丽之色的却是率先一步到来的郎君们。
第133章
京城虽礼教森严, 男女有别,可只要依着礼制, 只要不是那等私下私会,有损德行的勾当,
在大庭广众的宴会之下,男女之间亦是可正常随意攀谈交流的, 故而每年在京城各府皆会举办一些热闹的宴会,广邀众人参宴,而到了一定的年纪, 有了这个需求后,各府的太太夫人们便皆会纷纷会领着适龄的小郎君或者小娘子积极参加, 参宴交际乃其一,至于其二, 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故而入了庭院后, 只见花海中的那处凉亭内有人聚集在一块下棋,棋局好似颇为紧张, 里里外外主子奴才们一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旁边不远处则有人提着笔墨在一丝不苟的作画,画的则难得一见的花海盛况,也有人直接聚集在一块饮酒闲聊, 此等绝佳的天气,此等瑰丽的景色,配上一壶好酒,约上三五好友, 实乃心旷神怡之举。
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中,哪怕只有一群郎君们穿梭其中,竟也衬托得似一帧一帧的画似的,远远地见了,只觉得宛若仙境,而一群娘子们的到来后,更是为这份瑰丽之色添上了鲜活明艳一幕。
只见原本正在下棋作画的那些才子郎君们纷纷停了下来,齐齐朝着前来的娘子瞧去,任凭琴棋书画的乐趣再大,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终归比不过美色来的引人注目。
其中,最惹人瞩目的自然要数这场盛宴的主人端阳郡主了。
端阳郡主一露面,瞬间引得所有人齐齐过来招呼见礼,而端阳却目不斜视,直接领着她的一群好友笔直朝着最里头的那行坐在八角凉亭中吃酒赏花的人群而去,她这一去,后面便跟着一行人,也齐齐朝着那个方位涌了而去。
能够跟随在端阳左右的自然亦是这满京有些名头的才子佳人,这些人中,有国公府的宁芃芃,相府的奚乐瑶,及户部侍郎之女楼瑾欢,而户部侍郎楼奕则是卫家卫霆渊的顶头上司,楼瑾欢算得上是卫家最不能得罪却也是上辈子卫臻得罪得最厉害的人。
而卫家这小小的四品官阶之后,自然是无法靠近,哪怕光是站在端阳身边都是隐隐有些不够格的。
故而卫家一行小娘子们并未舔着脸直接靠过去,只远远的立在远处观赏着。
其中卫姮往远处八角凉亭的方向瞧了瞧,只一脸好奇道:“那个亭子里不知坐的是哪号大人物,去年长公主殿下来了,坐的正是那个亭子,今年倒是未见长公主的身影,不过……不过今年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来了,宫里是不是也跟着来了其它贵人啊,皇后娘娘底下有太子殿下跟七公主殿下两个,阿姐,你说太子殿下及七公主殿下今儿个会不会也跟着来了啊,听闻太子殿下霁月清风、霞姿月韵,咱们来京两年了,还从未瞅见过太子殿下的尊荣,不知道今儿个是不是有这个运气得以一见?”
卫姮小孩心性,只一脸兴匆匆道。
卫绾听了,倒是神色如常,听到太子殿下的名讳也并无任何异色,不过却也跟着抬眼朝着凉亭的方向瞧了一阵,随即只淡淡道:“即便太子殿下当真到访,你我也唯有远远观赏之份,横竖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何况有你这么个惹事精在,以免冲撞了贵人,倒不如自行来观赏来的自在。”
卫绾半笑着打趣,半是认真道。
说着,忽而抬眼往花海中四处搜寻,似乎在搜寻什么人似的。
卫姮听了努了努嘴,一脸失望,片刻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一脸兴奋道:“往年咱们可挤不进去,可今年可大不相同了呀,阿姐,你方才可是在皇后跟前开了脸的,便是郡主待你也另眼相看,有你在,郡主定然会高看咱们几分,何况,您不跟相府的奚二小姐相好么,她方才还邀请您一道前往了,要不,咱们现在便过去瞅瞅吧,横竖一会儿有作诗宴,总是要过去的。”
卫姮喜欢热闹,更喜欢往人堆里凑。
卫绾却难得有些犹豫,若是换做往日,在外的宴会上自然应该广交好友,何况今儿个也来了不少人,自然该欣赏前往的,她虽是五房庶出,却到底是过继在了正房名下的,以往凭着她的才华品行也交了不少好友,却多是些四五品官宦的千金,对于上层权爵之家的侯门贵女,大多不会主动跟她们结交,不过,方才这一路走来,有不少人主动对她示好,今日是个良好的开端,可是,卫绾却四处搜寻着,似乎一直在寻着什么人。
卫姮见了,一脸了然于心,不多时,只笑着捂嘴压低了声音凑到卫绾跟前笑话道:“阿姐,你是在寻什么人么?该不会是在寻那个令羽护卫吧,可是今儿个大姐姐没来,大姐夫怕是也不一定会过来的,他不来,他身边的那个护卫定然也不会来的,依我看呀,你就甭盼着呢,横竖不过一个小小的护卫,纵使上元节时他帮衬了你,也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你有什么好惦记着,你好歹是卫家六娘子,还是莫要跟那些下人牵扯不清的好!”
卫姮难得逮到了卫绾的一个死穴,只可劲的打趣着,要知道以往可唯有卫绾教育她的份,何时轮得到她长篇大论。
卫绾听了卫姮的话,脸色却微微一变,只下意识的扭头瞅了瞅身后的卫臻及卫娴一眼,一脸严肃的冲卫姮道:“卫姮,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过是在瞧瞧看表姐她们来了不曾,表姐她们落了半程,咱们理应等表姐她们一道。”
何况,郝家乃名流世家,跟郝家同行,到底是该利好一些。
卫姮只啧啧啧道:“哦,原来如此。”
却一直瞅着她直笑着,显然对卫绾这番话有些不信,觉得她言不由衷。
身后的卫臻听了却微微愣了愣,令羽护卫?那不就是太子元翎么?
难道,卫绾还一直不知道太子的真实身份么?
难怪今天提到太子的名讳,她全程无甚反应,难怪之前在屋子里瞅见皇后娘娘对宁芃芃的夸赞与喜爱,她亦是神色平平,感情,此时卫绾还压根不知太子的身份?
想到这里,卫臻不由有些诧异。
那么今儿个太子来了此处么,卫绾是何时知晓元翎的真实身份的?是今日么?
卫臻不由有些好奇。
虽是好奇,不过此时此刻卫臻并无任何窥探之欲,她今日满心满眼只盼着能够与静姝姐姐一聚,不知那兄妹二人今儿个是否来了不曾,不知冬儿那小机灵鬼有没有寻到那两人。
正思索间,忽而见身后的双灵轻轻扯了扯卫臻的袖子,卫臻偏头看她,只见双灵伸手朝着身后方位一指,冬儿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冲卫臻打了个手势,卫臻见了面上一喜,冲其微微颔首,不多时,只轻声咳了一声。
前面的卫绾跟卫姮二人齐齐扭头朝她看来。
身旁的卫娴一脸关切道:“七姐姐,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