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瞧着比方静姝还高出半个头,却一口一口冲着她们唤着姐姐。
憨圆娘子有些害羞道:“我快满十一了,我是郑家的,郑襄阳是我的堂姐,我叫郑如玉,二位姐姐可以叫我如玉。”
郑如玉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好意思道,大抵是郑襄阳在京城的名声太差,说完,郑如玉一脸小心翼翼的瞅着她们俩,生怕她俩嫌弃似的,只可怜巴巴看着她们俩。
卫臻闻言,顿时了悟,原来真的比她还小,这块头,大抵也唯有将军府才能养得出来吧。
还不待卫臻跟方静姝二人介绍,便见郑如玉又飞快道:“我知道你们俩,她叫方静姝,今年十二了,是方大才子的亲妹妹。”
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卫臻的手,道:“我也知道楼兰仙子姐姐你,你叫卫臻,今年十一,是卫家七娘子,刚回京不久,那个卫家六娘子是你的姐姐。”
不过片刻功夫,这个叫郑如玉的就将她们二人的底细给摸透了。
卫臻跟方静姝二人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下一刻,二人齐齐抬手,往郑如玉脸上狠狠掐了一把,掐得郑如玉哇哇大叫后,这才齐齐松手,三人很快闹作一团。
女孩子家家的,就是这般简单,话语相投,一句话对味,很快便成了姐妹。
而听到郑如玉方才那番话后,周围人也很快围了过来,一脸好奇问道:“方娘子,你诗中那个楼兰仙子当真指的是卫家七娘子么?”
又有一人忽而缓缓吟诵道:“吾知楼兰真仙子,天降霓裳试羽衣。”边吟诵着,边一本正经的看着卫臻直点头道:“如此绝色女子,唯七娘子是也。”
一群人围着卫臻跟方静姝寒暄着,倒叫卫臻微微有些不大自在了起来。
正琢磨着该如何脱身之际,只见前方卫绾领着端阳郡主一行朝着她们缓缓而来了,身后跟着奚乐瑶还有楼瑾欢。
“七妹妹。”卫绾走近后,朝着卫臻微微颔首,顿了顿,目光直接落在了方静姝身上,只朝着方静姝福了福身子道:“方娘子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卫绾甘拜下风。”
卫绾此人,面上瞧着虽对人客套奉承,可大多皆是寒暄之辞,实则心里高傲着,不过眼下,对方静姝,似乎是真正的佩服。
明眼人皆瞧得出来,今日这场诗宴,分明是方静姝技高一筹。
而方静姝对卫绾好似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只朝着卫绾笑了笑,道:“六娘子客气了,我不过是运道使然,哪里比得上六娘子聪慧过人,去年便已在此宴上惊艳四座,六娘子才是人中翘楚。”
两人相互夸赞说,说着,忽而相似一笑,竟有几分志趣相投之意。
一旁的卫臻见到此情此景,忽而微微抿了抿嘴,其实,前世卫绾跟方静姝才是知心好友,她不过是今生在半道上偶遇了方静姝,然后故意亲近了对方,先于卫绾一步提前认识了她,而这种感觉,到了此时此刻,见到她们二人惺惺相惜,就好似这辈子的方静姝是她故意从前世卫绾手中抢来的似的。
然而,真正缘分是抢不走的,无论谁先遇到谁,属于对方的,永远也是对方的,抢不走,也拽不走。
卫臻脸上神色忽而染上了几分落寞。
却未料,正在此时,一只手悄然拉了拉她的手,卫臻下意识的低头,只见方静姝在袖子底下偷偷捏着她的手指头把玩着,卫臻猛地抬头,却见方静姝正笑着看着她,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将一切都瞧在了眼里。
卫臻鼻尖微涩。
第145章
却说卫绾跟方静姝寒暄之余, 端阳郡主也慢慢的走到了跟前。
方静姝跟卫臻立马朝着端阳福了福身子, 却见端阳竟然亲自扶了方静姝一把, 矜持高傲却又带着难得的亲近及不自然冲方静姝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也这般厉害, 谁说女子不如男, 本郡主历来欣赏有才气的女子, 虽然你那位兄长跟个书呆子似的半点不留情面, 令人生生讨厌得紧,不过他是他,你是你, 我倒是挺喜欢你的, 以后常来郡主府走动罢!”
说这话时,端阳还一直拉着方静姝的手没松开。
方静姝有些受宠若惊, 嘴上自然连连应着。
身旁的人见状相互交换了一个神色,纷纷上前凑过来跟方静姝寒暄。
端阳淡淡笑着, 问方静姝多大,来京多久了,知道她没什么朋友,想了想,又道:“你跟卫绾二人年纪相仿, 想来应该会合得来, 我这郡主府空旷无聊,日后你们二人若是闲下来,便多来陪我说说话。”
说着, 一手拉着一个,显然对卫绾跟方静姝二人十分满意。
一时间,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之女成为了端阳郡主身边的两个大红人。
而端阳说这些话时,双眼都未曾往一旁的卫臻身上瞟过半眼,端阳不喜相貌艳俗之人,据说当年端阳生母裕亲王妃肚里有孕,是个已然成了形的小世子,却被王府美艳狐媚的侧妃给设计陷害了,裕亲王妃差点一尸两命,性命难保,然而侧妃为裕亲王宠妃,裕亲王私心袒护,王妃至此看破红尘,差点削发为尼,端阳郡主儿时过得十分憋闷,故而她向来厌恶美艳蛇蝎之人,这也是前世卫臻为端阳不喜的原因之一。
卫臻乐得轻松,只缓缓退到人群之外,尽量少在端阳跟前露面。
直到不多时,方静姝的侍女文心凑过到方静姝跟前小声禀告了一番,方静姝诧异的往不远处的凉亭处瞧了一眼,只见方修远静静立在那里等候着,方静姝心下一松,只得冲端阳郡主告辞道:“禀郡主,因家中有事,兄长已在前等候,静姝该回了。”
说着,给端阳郡主福了福身子,又朝着众人一一告辞。
端阳微微诧异,道:“这么快就要走了,游园还不曾开始了。”不过,顺着方静姝的目光朝着凉亭里瞧了一眼,端阳目光微微一定,顿了顿,只微微抿了抿嘴,道:“既然家中有事,家事要紧,你……们一路当心。”
说着,还将身旁的银琅唤上,让她亲自护送方静姝出府。
卫臻见了,只凑到卫臻跟前冲她说了句:“六姐姐,我过去送送方家姐姐,去去便来。”
卫绾看了卫臻一眼,想了想,道:“好。”顿了顿,只低声叮嘱道:“郡主府守备森严,莫要随意走动,若是当心迷了路,送完方家娘子后,七妹妹可以跟着郡主跟前的银琅姐姐一块回来。”
卫臻淡淡点了点头,只挽着方静姝一同而去。
走到凉亭处时,只见方修远立在凉亭处,淡淡的瞅了卫臻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卫臻微微扬了扬下巴,冲他哼了一声,懒得理会他。
方修远眉头淡淡皱起。
一旁的方静姝笑着道:“兄长,臻妹妹是来送我的。”
方修远听了,只微微抿着嘴,他见郡主府人多繁杂,外男众多,正欲说些什么,不过见端阳郡主身边的侍女守在一旁,只淡淡朝着银琅颔了颔首,将话隐了下去,顿了顿,只朝着卫臻淡淡道:“我识得路,无须你相送,你回吧。”
卫臻听了顿时微微炸毛,只气得咬牙切齿,不过见银琅立在一旁,到底收敛住了,只强自忍着心里的怒火,挤出了一道大大的笑容,眯了眯眼,道:“大才子误会了,我不是来送方大才子的,我是来送方大才子的妹妹的,既然方大才子如此聪慧,走过一遍便记得路了,那方大才子便在前头领路吧。”
脸上笑着,嘴角的肌肉却在一下一下抽动着,说完,冲暗自朝着方修远恶狠狠地瞪了又瞪。
方修远定定的看了卫臻一阵,顿了顿,只微微拧眉转身往前走。
卫臻有些憋屈,又有些得意,只忍不住拉着方静姝小声叨叨道:“姐姐,你瞅瞅他那张臭脸,我招他惹他了么,怎么就碍他的眼了,小小年纪,眉头皱得都快要夹死蚊子了,他不累么他,镇日装得跟个小老头似的,简直比我大伯管得还要宽,这样一张臭脸,日日住在一个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就姐姐你受得了,要换做是我,还不得闹心死了——”
卫臻吧啦吧啦的,将心里的不快全部一股脑的吐槽给了方静姝。
在方静姝印象中,她长这么大以来,唯有方修远数落别人的份,还从未见过方修远被人数落成这个样子的,顿时,只用帕子掩着嘴,笑得双眼弯弯,乐不可支。
结果没成想,走着走着,身前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卫臻一头就扎了上去。
卫臻顿时捂着鼻子,疼得差点直掉眼泪,正磨牙凿齿时,只见从前方轻飘飘的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淡淡道:“这便是走路不看路的下场。”
说着,长袖微微一甩,脚步未停,大步往前走了去。
气得卫臻泪眼汪汪,冲着方修远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方修远,好你个假君子,真小人。”
方修远嘴角微勾,不过很快隐去,只边走边淡淡偏头往后看了一眼,冲方静姝淡淡道:“姝儿,还不赶紧跟上。”
身后,端阳无甚兴致,只借故离席了一阵,恰好走到亭子里时远远见了这一幕,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一旁的楼瑾欢见了,双眼微微一眯,忽而忍不住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了一句:“哼,小小年纪便四处勾搭郎君,不愧是个小娘养的。”
端阳闻言双眼往楼瑾欢脸上一扫,目光带着几分凌厉之色。
楼瑾欢心里一紧,顿了顿,立马改口道:“郡主恕罪,欢儿一时口无遮拦,不该在郡主跟前提及如此污秽的字眼,不过……”
楼瑾欢将牙关一咬,忍不住心一横,道:“那个卫家七娘子小小年纪便生得如此魅俗,我瞧第一眼时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卫家六娘子跟方家小娘子凭着才情在郡主的诗宴上名声大噪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凭什么,她要身份没身份,要才情没才情,在今日的诗宴上所有人都提笔作了诗,偏偏唯有她一个娇娇翘翘的坐在那里,说不定还是个目不识丁的了,怎么就凭着那张脸平白得了个‘楼兰仙子’的称号?楼兰亭可是郡主的百花园,她一个妾氏生养的,哪来的脸?”
楼瑾欢面部微微狰狞,一想到今儿自己失的颜面,便越说越气。
端阳听了楼瑾欢的话后,面上的神色十分不好看,良久,只冷笑一声道:“好一个楼兰仙子!”
说着,瞥了楼瑾欢一眼,淡淡道:“那你且去查查,本郡主倒要瞧瞧这位楼兰仙子到底有何能耐之处。”
楼瑾欢心中一喜,不过嘴上却道:“郡主,何须费心费力让人查,今儿个这宴会上有个人可是对她知根知底。”
第146章
却说卫臻送走方静姝后分别托人给郝氏及卫绾送了信, 说有些累了,暂且回到马车上歇息片刻。
一直到宴席渐渐散了,这才跟随着大部队一道回府。
上马车前, 只见卫绾缓缓朝卫臻走来, 想了想, 问道:“七妹妹可是在回京途中跟方家娘子相识的?”
卫臻笑了笑,道:“正是。”顿了顿, 又道:“六姐姐问这话是?”
卫绾道:“方娘子才情出众,我十分钦佩,过些日子,我想要请方娘子过府一叙, 不知七妹妹可否乐意代为相邀。”
卫臻听了微微挑眉,不多时,只缓缓道:“方家规矩严苛,方姐姐鲜少出门,不知是否乐意,不过我可代为一邀。”
卫绾听了, 朝着卫臻福了福身,温和道:“那我暂且谢过七妹妹了。”
说着, 先一步上了马车。
身后卫姮白了卫臻一眼, 道:“今日咱们府的楼兰仙子可真真是替卫家长了脸了。”说着,嘴角一扯,跟着卫绾上了马车。
卫臻懒得理会。
一日宴会结束, 每个人皆有些疲倦,故而回府路上,难得安安静静的,娴姐儿更是累得趴在了卫臻腿上睡着了, 连郝氏都微微闭着眼,在那里闭目养神。
一直到马车行到了半道上,忽而一阵颠簸,郝氏缓缓睁开眼来,撩开帘子往窗外瞧了一眼,忽而冷不丁缓缓道:“今儿个诗宴上,六丫头竟又得了魁首,那丫头倒是有几分能耐。”
郝氏脸色淡淡的,倒是瞧不出任何喜怒。
身旁的大丫头霁萍在给她揉捏手臂,闻言,只低低回着:“今儿个皇后娘娘可逮着夸了好几回,又得了王妃郡主的喜爱,六丫头入了贵人的眼了,日后怕是要显贵了。”
顿了顿,再道:“奴婢还曾听闻,今儿个的诗宴上太子殿下也出席了,太子殿下对六娘子亦是赞不绝口,听说还将六娘子新作的那卷诗的手稿给讨要了去,说要收藏在太子殿下的书房里头,六娘子今儿个可是为卫家得了脸了,回去后老爷听了定然会欣喜欲狂的。”
顿了顿,又道:“今日姑爷原是要来给太太问安的,不过皇后娘娘同太子殿下回宫,姑爷在外头指挥行军护送,故而没来得及过来给太太问好,特意派了身边的那个随从过来跟奴婢说了一声,也算是有心了。”
郝氏听到前头一段时,神色依然淡淡的,不过听到提到辕文德,脸上这才泛起了淡淡的笑意,道:“那孩子,向来知礼数,即便他生母早亡,也没有被养歪,已是十分难得了,但愿是个知冷暖会疼人的,他日岚儿嫁过去,我也算将心放入肚子里了。”
又道:“德哥儿如今也还算出息,像他这般大的公子哥,哪个不是在爹娘的庇护下逍遥快活,他如今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当差,日后前途光明,果然,没人疼的孩子早当家,不过……”
不过卫家乃纯臣,从不站队,德哥儿此举,分明向世人说明,侯府明明白白投靠太子殿下了。
如今太子年纪不小了,底下几位皇子们也渐渐长大,如今瞧着还算风平浪静的,就是不知再过个几年是一番怎样的境遇,也不知侯府这样的选择,算不算明智之举,不过,如果非要做个选择,很明显,身为储君的太子殿下,名正而言顺,是几乎所有人的选择。
之前皇上一直对太子的婚事慎之又慎,瞧着今儿个皇后娘娘那意思,怕是该要为太子殿下甄选太子妃了。
郝氏低低思索着,正琢磨间,忽而听到马车外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马儿受惊,忽然间猛地一阵嘶叫,开始四处躲闪狂奔,郝氏吓了一大跳,只听到赶车的马车大声喊道:“太太,当心,坐稳了!”
马儿拼命往前一段乱跑,郝氏在马车里一段颠簸,差点儿被甩了出去。
霁萍吓得双手死命的抵在马车两侧,死死护着郝氏。
好在马儿奔跑了一阵后,被车夫拼命安抚住,不多时,马儿缓缓停了下来。
郝氏坐好后,马车后的护卫立马跑了过来,惴惴不安的问道:“太太,您无碍罢?”
郝氏双眼一眯,忙问:“发生什么事儿呢,快不赶紧过去瞧瞧,后头几位娘子们如何了?有没有伤到行人?”
护卫匆匆去了。
而身后,因郝氏的马车挡在前头,中间卫绾卫姮那辆马车倒是无碍,不过马儿挣扎过程中,将路上一个小贩撞到了,不知伤情如何,而最后头卫臻跟卫娴二人所乘坐的那辆马车,被吓得直接拐了弯,跟脱了缰似的,拐到了前头一条小道上一路狂奔,两边的路人纷纷躲闪不已,卫臻跟卫娴两个更是吓得紧紧搂在一起哇哇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