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大公主不要,小皇子却一个两个盯着。
他们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一直看到洪文浑身发毛。
早有机灵的宫女拿了几条手帕出来,洪文不光折了兔子,还有小狗、大公鸡、胖头鱼等等,俱都活灵活现。
连太后都忍不住叫人拿过去她看,“瞧瞧,虽然粗糙,难为竟神韵十足。”
皇后也赞了几声。
五皇子要了胖头鱼,见哥哥妹妹都有了,唯独小姑姑手中空空,顿时觉得她好可怜。
小朋友犹豫了下,把自己手里的胖头鱼递过去,“姑姑。”
嘉真长公主低头,对上一只痴肥的手绢鱼,略略有那么点嫌弃,“我是大人了,不用这个,你自己留着玩吧。”
五皇子直接塞过去,又拿了剩下的大公鸡,“大人为什么不能玩呢?”
嘉真长公主一怔,是呀,为什么呢?
真丑。
她暗自想着,可到底还是慢慢收紧了手指。
身后站着的青雁就道:“公主若喜欢,奴婢回头去找小洪大夫学了来。”
嘉真长公主哼了声,“难看死了,谁稀罕!”
顿了顿又皱眉道:“他是个正经大夫,哪儿来这么多闲工夫教人家做玩意儿?你可别胡乱过去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嗨,不等了,更新吧哈哈哈!
小剧场:
洪文:公主也想要?
嘉真长公主:呸,谁稀罕!
青雁:那奴婢去学?
嘉真长公主:谁许你去打扰他?
青雁:……我好难啊!
第二十九章
这边正玩闹时, 守在门口的一个宫女就进来回禀太后,说定国公府如何。
太后略一蹙眉,皇后就朝她摆摆手,对众皇子、公主道:“皇祖母累啦, 你们也回去吧。”
皇子公主们虽小, 礼仪进退却早已深入骨髓,当下停了玩闹, 齐声告退。
六公主人小腿短又圆滚滚的, 行礼时重心不稳, 还踉跄了下。
嘉真长公主不耐烦听定国公府的官司,也站起身来,“我也去了,正好顺道送他们回去。”
皇后点头, “也好。”
他们走, 洪文自然也没有留下的道理,临走前皇后还打发人往太医署送了两盘新鲜的水蜜桃。
待一行人退出去, 太后看着桌上留下的一对儿手绢小狗笑道:“果然是个有心的。对了, 他给小五配的丸药如今还吃着?”
难为他心思细腻,还肯主动做事,不像旁的太医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生怕犯错。
“吃着呢, 听说已经换过一回药方了。”皇后拿起那小狗看了会儿, “两个皇儿近来都活泼不少呢,想来也是这位小洪吏目的功劳,听说文妃对他极为推崇,一时连何院判都靠了后。”
太后点头,又道:“怎么还只是个吏目?”
皇后就知道这位小洪吏目是入了太后的眼, 闻言笑道:“太医署各级官员一应都有定数,如今各处都满员了。何况他年纪既小,资历又浅,若贸然提拔,恐怕不能服众。”
太后不以为意,“资历值什么?当大夫的,肯主动为病人着想才是最要紧的。不然都去熬资历,干脆八十岁再出仕好了。”
太医没有实权,并不会影响朝堂局势,所以太后素来只以医术医德为第一要务。在她看来,善于医人医心者自然就是一等一的好大夫,凭什么做不得太医?
皇后道;“话虽如此,总不好现撸了旁人,又或者增设太医?只怕木秀于林……”
太后沉吟片刻,“倒也不必,哀家记得不是有个王太医要告老还乡?”
皇后跟着想了一回,“是有这么回事,好像三两年前就存了这个主意,只是一直也没走。”
太后冷笑,“不过是舍不得断了这份体面罢了!之前还在哀家跟前提及他的儿孙,话里话外都是接班的意思,哀家不理他。若有真本事,何须如此?”
一般朝廷官员退了之后就人走茶凉,但太医恰恰相反,越老越值钱。若能混个“御医”的履历在身上,待到来日告老还乡,登门问诊者必然趋之若鹜,地方官员也要奉为上宾。
且不说尊贵,单单日入斗金绝非难事,反倒比在朝为官时更舒坦。
这话皇后就不好接了。
太后知道她性情宽厚处事公正,也不催促,只道:“你帮哀家想着这事儿,回头跟皇帝提一提。”
皇后应是。
稍后那传话的宫人进来,说是定国公老夫人又递牌子来求觐见。
太后不悦道:“不是说了不见,何必再拿此事聒噪。”
那宫人为难道:“老夫人不肯走,现下在宫门口跪着呢,侍卫们也不敢随意驱逐。”
且不说太后,皇后一听都皱了眉,“这岂不是将陛下架在火上烤!就是平郡王脸上也不好看。”
世人总爱同情弱者,烈日炎炎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跪在宫门口……不知情的人看了指不定怎么想呢。
何况平郡王和薛雨赐婚的旨意刚下,这不是叫两个年轻人难做么。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冷笑道:“那家人也是乱了阵脚,如今越发没个成算。她孙子的事怎么样了?”
皇后道:“陛下下了死令,台司衙门不敢怠慢,如今还在大牢里拘着。又有百姓来告状,说薛凉曾当街调戏民女、辱骂当朝官员等,今天早上似乎又牵扯出定国公府在老家称王称霸、在京郊强行买卖土地的案子……听陛下的意思是要彻查,命三法司联手办案,已经派遣钦差往定国公府老家清理去了。”
这种事若要较真儿去查,在朝官员恐八成以上都不干净,看隆源帝这个架势,定国公府倾覆已成定局。
真是时移世易,可怜当年五国公中最为煊赫的定国公府如今竟最落魄,反倒不如其他几家爵位渐递。
太后嗯了声,“国之蛀虫,不严办不足以平民愤。”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只要开了个口子,不怕办不成。
又对那宫人道:“传哀家的口谕,立刻命人在宫门口张贴告示,并大声宣读薛凉一案始末。再单独告诉定国公老夫人,若她还想给自家留最后一分体面,就老老实实家去待着。”
那宫人应声要走,又被太后叫住。
“对了,再叫人去定国公府传话,说太妃身体抱恙,薛家大姑娘八字好,叫她出城去天兴苑给太妃祈福,暂时不必归家。”
天兴苑是一所皇家园林,内有一处观音庙尤为出名,据说十分灵验,皇家中人寻常日子的祭祀祈福大多在那里举行。
那个女孩子倒是不错,倒也不枉费平郡王一往情深,可惜生在这么一户人家,还是提前摘出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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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洪文和嘉真长公主一行人。
之前在太后宫中,三五两位皇子毕竟拘束,此时便如出笼的小鸟,头发丝儿都透着自由。
时辰尚早,上书房今天又休息,俩人都不愿意早回去,便由五皇子起头去御花园中逛。
他还是拉着洪文的大手,三皇子板着小脸儿在另一侧跟着,双手倒背在身后,活脱脱一个小老头儿。
外头热,六公主也不爱叫人抱,蹬着腿儿闹着自己下来走。偏人小腿短,所有人迁就她的速度,宛如龟行。
这倒是遂了五皇子的意,他一会儿拉着三皇子去看花,一会儿又对着大蝴蝶赞叹不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三皇子本不大想玩,又担心弟弟自己跌了,只好跟着去,竟也渐渐被带出兴头,兄弟俩满园子乱窜。
走了几步,洪文就觉得眼前的景致有些眼熟,定睛一瞧,前面可不就是当日嘉真长公主跌落的樱桃树?
大树仍在,樱桃却没了。
他下意识看向嘉真长公主,对方一愣,立刻装着没事儿人似的别开脸。
她才没爬树!
“那酸杏酱,洪大人有心了。”嘉真长公主连忙转移话题。
洪文笑笑,“那杏儿还是宫里的呢,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公主不嫌寒酸粗糙就好。”
嘉真长公主顺手掐了根柳枝摆弄,“宫中膳食太过精致反而不美,吃到嘴里也没什么意思。”
这一带往来的人不多,树木长势喜人,长长的柳枝垂地,偶然有风吹来便刷拉拉荡开,宛若神女的纱裙。
洪文快走一步,撩起吹过来的一把柳枝,护着长公主等人过去才又跟上,“确实如此。”
见他如此细心,嘉真长公主心下熨帖,忽来了谈兴,“之前我在关外,那里物资匮乏,统共也没几样能吃的,只是烤全羊倒好。一开始我吃不惯那膻味儿,后来尝的多了,竟觉得比宫中御厨们烹饪的强了十倍。”
她口中的关外经历只能是和亲,洪文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想来奉旨下嫁时长公主也才十五六岁,一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儿突然要肩负维护边关和平的重任背井离乡,她会是什么心情呢?
嘉真长公主何等聪慧,见他面上微露悲悯之色就猜个八/九不离十,“现在回想起来,我倒觉得那段日子不错,远比宫中的锦衣玉食更令人痛快。
我去过那些京城贵女们终其一生都去不了的地方,见过大漠里的孤烟,戈壁上的怪石,草原上肥壮的牛羊……
你看过草原上的繁星吗?世上最美的珍宝都难以望其项背。我还曾在夜幕降临时坐在篝火旁,听白发苍苍的牧民拉马头琴,看男人女人们纵情高歌尽情舞蹈……”
大约她太久没跟人说过心里话,一时竟有些痴了,“你知道所有只存在于诗书中的情景突然出现在眼前是什么感觉吗?我知道。
我也曾亲眼目睹战火绵延,无数将士和无辜百姓都像麦穗一样倒下,血把土地都染红了,呼吸间都是血腥味儿……可那里的人根本没见过麦子,因为那里的土地根本种不出庄稼……”
“公主!”洪文突然出声打断。
嘉真长公主骤然回神。
“公主……”洪文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姑娘的经历令人心疼,可她的内心又那么坚强,根本不需要什么同情和怜悯。
嘉真长公主缓缓吐了口气,如梦方醒,重新望着西边笑起来,“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再回去瞧瞧。”
仗打完了,想来百姓们的日子会好过些的吧?
洪文点头,“会的。”
嘉真长公主笑而不语。
会吗?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