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于是此路不通之下,他还真打过洪文的主意!
只是还没想扎实呢,就被太后一则消息震得魂不附体。
身居高位者普遍都有一点毛病:矫情。
简而言之,就是我可以给,但你不能主动要。
如今洪文倒是没主动要,可都暗地里快得手了!
洪文咬牙道:“若陛下觉得微臣不好,微臣可以改!”
隆源帝忽然觉得有趣,“那朕若觉得你哪里都不好呢?”
洪文眨了眨眼,非常认真的说:“您骗人。”
隆源帝:“……”
洪文摸了摸鼻子,还有点小羞涩,“若微臣当真一无是处,您也不会一力提拔了。”
隆源帝啼笑皆非,好么,看来还是朕给你的勇气。
见隆源帝沉默不语,洪文还真的有被鼓励到,当即上前两步,“微臣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日后一定会如何,但唯有一片真心可昭日月……假如微臣只有一个饼,那一定等公主吃完了,微臣再吃。”
隆源帝一个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回过神后赶紧刹住,愣把自己憋得难受。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也见过各色情爱誓言,可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拿大饼做比。
不过这话听来粗鄙,细细一想,却又颇为动人。
偏生洪文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恨不能现场把腔子剖开来,露出里面那颗鲜活跳动的红心来以昭日月,竟没听到隆源帝的笑声。
他急出满头大汗,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拿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最后沮丧道:“微臣没正经读过书,不会说……”
隆源帝哼道:“你还不会说?都快说出花来了!”
什么大饼啊,先吃的,初时听来浅薄,可现在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竟别有滋味。
洗尽铅华之后,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喝二字吗?
洪文不解,茫然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
隆源帝这才发现他眼眶微微泛红,好笑之余又依稀有些感慨。
这小子从小没爹没娘,凭一把野路子横冲直撞走到现在,难得一颗赤子之心,到如今分毫不改……
“滚蛋!”隆源帝忽然又有些烦躁,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走走走走走,别让朕看见!”
眼不见心不烦。
洪文一看他动就本能地去捂屁股,浑身紧绷,谁知他竟然让自己走?
不打啦?
洪文愣了会儿,小心翼翼地抓起药箱,往后退了两步,见隆源帝没反应,不大放心,试探着问:“您不打啦?”
隆源帝被气笑了,“上瘾是怎么的?”
说罢,又作势往前走了两步。
洪文疯狂甩头后退,嘴里连珠炮似的说:“不是不是,陛下英明,微臣告退告退……”
万生也不知隆源帝究竟气什么,还在外面提心吊胆守着呢,这会儿见洪文出来,忙凑上去小声问:“陛下到底怎么啦?”
洪文缓缓吐出一口气,笑道:“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惹了陛下生气。”
万生不信,也跟着笑,“您是最和气细心不过的,陛下多喜欢您呐,快别跟奴才玩笑了。”
洪文沉默片刻,忽然拉着他往一边儿去,小声问:“陛下真的喜欢我?”
万生点头的幅度大得让洪文担心他的脖子,“您也来了快一年了,可曾听说陛下还曾有事没事找谁说话?”
洪文想了半日,“太后。”
万生:“……”能说句正经的吗?
有道理啊。洪文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沉吟片刻又问:“那如果我偷了,不对,拿了,也不对,哦,如果我抢了陛下的心爱之物……”
万生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开一步,斩钉截铁,“等死吧。”
洪文:“……”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不过万生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今儿这一出根本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呀,到最后自己也没被怎么样。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过关了?!
但隆源帝在某方面却又是个很小心眼的人,恐怕还有后手等着自己。
不过……谁在乎呢!
他今天没有惩罚呀!
以后我还可以找机会去见长公主呀!
只要一想到这个,洪文体内就迅速冒出一股澎湃的喜悦,叫他忍不住双手握拳,小小地蹦了一下。
稍后隆源帝重新把万生叫进去伺候,喝着新茶的时候忽然道:“你跟那小子关系倒不错。”
万生浑身一抖,这是要连坐吗?
就听隆源帝又问:“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万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把方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复述一遍,最后甚至厚着脸皮将洪文雀跃的样子模仿一回。
“小洪太医就是,就是这么蹦的。”万生气喘吁吁道。
隆源帝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万生:小洪太医就是,就是这么蹦的。
隆源帝:……杀了朕吧!赶紧的。
第六十二章
宫中人口渐多, 再加上固定的平安脉和意外情况,太医署轮值的人几乎每天都要至少出诊一次。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洪文竟然一连三天没活儿!
确切地说,是一连三天没接后宫的活, 全跑外诊去了。
如果说这还不明显, 等到第三日傍晚,文妃的宁寿宫传太医时, 正巧几位当值太医都不得空, 唯有一个洪文空着, 苏院使便打发他去,谁知那来传话的宫女吞吞吐吐道:“那,那就再等等,也不是什么大事……”
别说知道内情的洪文, 就连苏院使等同僚都觉出异常。
谁都知道小洪人缘极好, 后宫几位贵主都很喜欢叫他去跟前说话,怎么如今竟宁肯等着也不叫他了呢?
难得来了个伶俐孩子, 众老太医们都十分关心, 明里暗里问是怎么回事。
偏实情不便说出口,洪文也只好辜负大家一番关怀之情,含糊道:“也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惹了陛下生气……”
众人一听, 就都笑着安慰道:“嗨, 原来是这个缘故,你不必怕,这是咱们私底下说的:陛下虽有些小心眼,但大事上不错的,你如今既没有贬官, 也没被扣俸禄,就是无碍,想来过不几日陛下自己消了气就好啦。”
大冷天的让这孩子频频出外诊,鼻涕泡儿都快冻出来了,看来确实生气了。
洪文闷闷应了。
知晓内情的何元桥捏捏他的肩膀,同情一叹。
回去的路上,何元桥就啼笑皆非道:“陛下也是,竟闹起小孩子脾气来了。”
洪文耷拉着脑袋,抬脚将地上一颗小石子踢飞,看着它咕噜噜滚出去几丈远,碰到街边的路牙石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来。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算什么,你都盯上人家的妹妹了,还不许大舅哥刁难么?只是见洪文闷闷的,何元桥也不再说笑,叹道:“不过老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得想个法子打破僵局才好。”
洪文脚步一顿,索性撩起官袍往路边一蹲,双手撑着下巴茫然道:“一时半刻的,我也不知能怎么样了。”
若嘉真长公主在宫外就好了。
何元桥也陪他蹲着,“既然你们彼此有意,山不来就我我就山,你进不去,长公主能出来不也一样么!”
洪文瞧他一眼,“若陛下真有此心,会想不到这个?”
嘉真长公主出宫本就不易,这会儿一闹,保不齐还能不能出门呢。
不知道的还当是防狼呢!
何元桥一噎,倒也是。
两人面面相觑,长叹一声。
回到何家之后,洪文胡乱往嘴里扒拉两口就说饱了。
众人大惊:这孩子病入膏肓了!
连饭都吃不下了!
安安眼里蓄了两大包眼泪,紧张兮兮地问何元桥,“小洪叔叔要死了吗?”
何元桥:“……别瞎想。”
相思病虽然要命,但这才几天,还不至于。
洪崖挠挠头,过去拍拍小徒弟的屁股,“走,师父带你上街转转。”
原本他还想过了十五就走的,谁承想遇到这种情况,倒不好放心离去了。
洪文懒怠动弹,结果被洪崖拎起后脖领子,直接提溜出去。
两刻钟后,师徒俩坐在春兰的油饼摊子前,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见他一反常态愁容满面,春兰就关切道:“小洪太医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虽不中用,好歹还有一双耳朵,您说出来心里也松快。”
洪崖就笑,“这小子看中了一位姑娘,如今人家家里正不得劲呢。”
原来是想姑娘了,春兰也笑了,“是前几日一起过来吃饼的那位吧?”
竟敢偷偷摸摸带长公主来吃饼?洪崖眼睛一亮,从桌子下面踢了踢洪文,“好小子,真有你的,我竟不知道。”
回想起当日情景,洪文心中不可抑制地泛起一点甜蜜,眉眼都柔和了。可再一想到眼下的困局,不由苦上心来,嘴角都耷拉了。
春兰就道:“那位姑娘真是好模样,人也气派,想必是大户人家出身吧?莫非是家里不让?”
她是个没见识的,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那般出色的女郎,活像话本里说的仙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