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许明意带着阿葵走向不远处站着的吴恙,认真同他道谢。
“许姑娘不是也替我准备了一份生辰礼,如此算是相抵了。”
许明意听得讶然。
这所谓相抵,也未免相差太多了吧?
“你若是觉得还不够,来日再请我去一趟清风楼便是了。”少年脸色一丝不苟地说道,像是在提出一个十分严肃的条件。
许明意笑着点头。
“那吴公子何时得闲了,随时叫人传信于我便是。”
到底他在京城定然也不清闲。
吴恙闻言看了她一眼。
这种事情还要他来主动传信?
难道要他给她写信说——你今日可以请我吃饭了?
那当真不会太叫人难为情吗?
他可是个要面子的人。
想到此种情形,少年不禁脸色复杂。
许姑娘请人吃饭,未免太过没有诚意。
“……”
见他神情有些不对,许明意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妥之处,正待开口补救时,忽然听得前方有人惊声道:“那边有人投河了!”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原本几乎已经要尽数散去的百姓,顿时又躁动起来。
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
这热闹看起来,一个接一个,竟都不叫人歇一歇的吗!
“我今个儿可是一口饭没吃呢!”
“嗨!谁不是呢”
有人嘴上这么说着,双腿还是毫不犹豫地往出事的地方跑了过去。
许明意思量一刻,也提步跟了上去。
虽说投河自尽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一时冲动,不可能特意挑什么时辰地点,但对方在此等关头、且又是衙门附近投河,多多少少显得有些蹊跷。
她想到了一个人。
见她脚步匆匆,向来不喜欢凑热闹的吴恙犹豫了一瞬之后,到底也还是跟去了。
河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昨夜大雨才停下,夜色下的河水,较之往日的平静显得浑浊而暗潮涌动。
“让让!都让开!”
被惊动的官差很快也赶了过来。
忙活了一整日,以为终于可以歇一歇的官差们此时的心情也十分疲惫。
但公事还是要办的。
有一名水性好的官差迅速地脱去袍子皂靴,跳进河中朝着那水纹荡漾激烈之处游去。
“可有人瞧见是何人投的河?”为首的官差问道。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反倒叫人听不清究竟。
官差听得头痛不已,点了一个眼熟的男人道:“你来说!”
抱着孩子的男人连忙开口。
第137章 求死,求生
回差爷的话,那投河的是一位年轻人!小人瞧着,极像是今日在公堂之上的那位占公子!”
话罢,又不忘补道:“此乃小人亲眼所见!”
与大多数人不同,他看起热闹来讲求的向来是严谨二字,可不是那种不知真假就下断言的二道消息贩子!
官差微微一惊,正色印证道:“你确定自己看清了?”
男人立即点头。
话语中却又不乏严谨之感:“小人瞧着是有九分相似!”
若要确认究竟是不是那占家公子,回头只需去占家问一问也就能明白了。
四下已然沸腾了起来。
许明意紧紧皱着眉。
她方才听到有人投河,心中便觉不妙,依凭直觉猜测到了占云竹身上——
竟果真是他!
“这占家公子也真是个可怜人啊……”
“哎,原本是要考秋闱的,突然遭遇这等变故,换作谁只怕也承受不住!”
“可不是么,怕是见凶手得到惩治,心中也没了挂碍……”
“敢不畏夏家权势,出面指证夏家公子,这位占公子当真是个有气节的……”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上来了?”
“这河水这般急,平日里淹死个人也能轻轻松松的,更何况是现下!况且,这年轻人显然是一心求死……”有人连连摇着头,半是惋惜半是感慨。
听着这些话,许明意的眼神如暗夜下的河面一般起伏着。
难道说占云竹选在在此处投河,求的便是一份美名?
可美名对一个死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至少对占云竹这等眼中只有利益得失的伪君子来说定是如此。
若说旁人为此事而投河自尽,她应也不会觉得有何异常之处。
但换作占云竹,她却是半点也不会信!
他这等人,将命看得怕是比什么都重要,费尽心思活下去还来不及,又怎可能会自行求死?
不是求死。
那便是求生了。
望着起伏不定的河面,许明意微微握紧了手指。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道:“差爷,这里有一块儿玉佩!”
在河边发现玉佩的男人将东西送到官差手中。
虽说这玉佩看着还挺值钱的,换作往常定是先不动声色地踩在脚下,而后再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捡起来据为己有——但这种常规操作也是要分事情的!
死人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捡!
人穷起来一般也顾不上避讳这些,但谁叫大家今日才亲眼目睹了一桩邪门的事情呢——
夏家公子之所以落网,不正是因为怨魂托梦?
官差将玉佩拿在手中看了片刻。
这条知昌河,经由西城门通往城外。
一条河养活了世世代代无数百姓,然而每当汛期时也会淹死不少人。
因河水深且支流又多,河道蜿蜒至隐蔽无人居住之处也是常态,因此大多数掉进去的人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或是在河中便被鱼类分吃,或是冲到偏僻之处遇到了野物。
总而言之,若当场救不上来,事后便很难再找得到了。
若是果真如此,便少不得要拿这枚玉佩去占家印证投河之人的身份。
许明意看清了那枚被官差收入怀中的玉佩。
确实是占云竹的东西……
吴恙看了一眼她的表情。
许姑娘看起来很不高兴。
不是伤心,更加不是悲痛,而是纯粹的不高兴。
这时,一道中年男人的身影快步靠近了此处。
吴恙敏锐地望去。
看清来人是谁,才放下戒备。
许明意亦有察觉,略略回过头,见是朱秀,遂抬脚往一旁不远处的柳树下走去。
朱秀跟了过去。
吴恙只站在原处等着。
他向来无意过多窥探别人的私事。
虽说眼下确实难得有些好奇。
但做人的底线还是要守住的。
“投河之人当真是占云竹?”柳树下,许明意低声问道。
“回姑娘,确实是他。先前按照姑娘的吩咐,安排了人手暗中跟着他,方才他从衙门里出来,我们的人便一直不远不近地留意着。是亲眼见他投了河。”朱秀神色凝重地:“他在投河之前,没有丝毫要自尽的迹象,起初来至河边,也只是负手静静站着,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跳下去——”
投河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根本来不及让暗中盯着的人做出反应。
毕竟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在防着对方逃离京城,根本想不到此人竟会以此种方式突然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