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镇国公思索着点头:“昭昭这番思虑确实在理……”
“小心防备必不可少,但最好的应对之策仍是防患于未然,故而孙女认为,必须要将其除去——”
她宁可是自己“多虑”,也不想留下祸患。
许明时有些怔然地看着神情坚决,眉眼间仿佛透出几分杀伐果断之气的少女。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以这样。
在他的认知中,一个女孩子再厌恶谁,提防谁,至多也只是哭哭闹闹,再不行就像许明意从前那样打上一顿……
可此时此刻,许明意一口一个要将人除掉。
这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不再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是动辄关乎生死之事。
甚至他觉得自己此时犹如置身于战场之上。
而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各种大小危机一直存在于他身边,只是有人替他挡去了而已。
枉他一直还觉得是自己在替许明意操心……
这一刻,男孩子甚至是羞愧的。
且此时他看着少女的侧脸,竟觉得心中极安稳——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人,还是祖父。
衣袖下,男孩子暗暗握紧了拳,也明朗了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的决心。
“好,就按昭昭说得办。”镇国公正色应了下来:“稍有机会,我必会留意着将此人尽快除去——”
不说别的了,单说让他家昭昭看得这么不顺眼的人,就肯定有大问题!
老爷子被说服的十分彻底。
许明意心底却有着另外一道声音响起——
有机会,自然绝不能放过。
但即便是没有机会,她也要试着去制造机会——
此时,堂外最后一缕昏黄,也被夜色所噬,万物初陷入漆黑之中,这漆黑却又被相继亮起的华灯所破除。
明月也很快升过树梢,向世间降下清辉月色。
隔日后,圣驾带着各府人马离了泉河行宫。
原定的三日春狩,只有头一日进了山狩猎,余下两日皆是在搜查刺客踪迹。
而春狩不顺,乃是不祥之兆,是以许多大臣尤其是几名文官,此时的心情都并不轻松。
“听说有一名刺客逃走了,到最后也没能抓到……缉事卫的韩统领与禁军统领,此次都被罚了……”
回京途中的马车里,崔氏低声同女儿说着自己在牌友们那里听来的事情:“好在也还是有个好消息的,若非是静嫔有喜,冲淡了天子之怒,此番还不知要有多少人受牵连。”
尤其是行宫里的那些宫人们——
但即便如此,听说也有不少人被暗中处置了。
静嫔有喜的好消息?
许明意仔细回忆了片刻后,在心底叹口气摇了摇头。
这恐怕,也并不能被称之为是一个好消息吧。
“瞧,这段路外头的景致倒是不错……”
崔氏暂时掐了话头,将车帘撩开一角,便有青山美景遥遥跃入眼帘。
许明意抬眼去看,看得却不是景色。
官道宽而平坦,足以让两架马车并行。
而此时同她们这辆马车并排行着的那辆车帘,恰被暖风卷起了一角。
马车内,身穿长衫的年轻男子靠坐在那里,脸色虚弱苍白,此时正闭着双眼似在养神。
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许明意的眼神霎时间冷了下来。
“那山上有座寺庙,据说是有些灵验的,可瞧见了?”崔氏的注意力皆在山上,此时指着那半隐于山林中的寺庙檐角让女儿看。
许明意微一点头:“瞧见了。”
而此时,那辆马车中的年轻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经风掀起的车帘旋即落下——
视线被阻隔的瞬间,许明意似乎看到了对方微微扬起的苍白唇角。
“改日若是得空,倒也可以去那庙里上柱香。”崔氏也将车帘放了下去,接过青樱递来的茶盏,笑着说道。
“不知母亲想要求什么?”许明意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尤其想求的……不过,到时带几枚平安符回来也好。”崔氏说着,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眼神不由动了动。
啊,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件事情是需要去求一求的……
但保佑姻缘称心如意这种事,似乎清玉寺才是最灵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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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还活着
入城后,皇帝车驾往皇宫的方向赶回而去,随后,各府人等也陆续分道而行。
此次随扈的官员除个别例外,官阶皆在三品以上,府邸建于城中者,便多是在繁华之处。
因此,一众车轿中,其中一辆赶往城南老旧民居处的马车,便显得尤为醒目。
宽敞舒适的油壁马车驶近那片民居,在巷口处缓缓停下。
巷中狭窄,马车无法通行。
赶车之人乃是一名身着便服的侍卫,此时自辕座上跳下来,撩起了马车帘,伸出一只手,将车内之人扶下。
因伤势未愈,年轻男子于长衫之外,又系了一件披风。
即便如此,乍然下得马车,经裹挟着暖意的初夏微风吹过,男子仍是咳嗽了一阵。
他看向巷中方向,一时脚下未动,似有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如此默默看了片刻之后,适才抬脚,步伐略有些缓慢地进了巷中。
那名侍卫显然早已打听清楚了住处所在,此时在一处小院前停下脚步,说了句“应当就是这一户了”,便上前叩响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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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
院中传来妇人的问话声。
侍卫扬声道:“占公子回来了,开门。”
“……占公子?”
那妇人边将门从里面打开,边不解地道:“哪个占公子?我怎从未听过?是占氏族中的公子?”
门被打开,妇人便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那看起来有几分病弱感的年轻人身上。
“我母亲在何处?”年轻人声音虚弱却透着一丝颤抖与急切,说话间,视线已经投向了院中方向。
“不知这位公子……”那显是仆妇打扮模样的妇人话还没问完,就见那年轻人朝着院内走了进来。
她皱眉“哎”了一声,刚要去拦,只听得“噌”的一声轻响,那年轻的随从竟是从腰后拔出了长刀,横在了她身前。
仆妇惊得登时面如土色,险些三魂七魄离体升天。
“占公子奉陛下口谕探望其母,闲杂人等休要阻挠——”侍卫冷声警告道。
“陛、陛下……”仆妇惊异至极,喃喃道:“占公子……这位太太的儿子?不是早就投河自尽了吗?”
碍于这青天白日的,撞鬼的可能实在太小……所以,难道是人没死又回来了?!
毕竟当初就说迟迟没找到尸体来着!
想着这种惊人的可能,仆妇回头看了一眼往堂中行去的年轻人,心急想看热闹之下,赶忙对侍卫好声解释道:“这位大人误会了,民妇绝无阻挠之意,民妇乃是奉了咱们纪府尹的吩咐,来照料这位占家太太的,方才只是不知那公子身份,不好贸然放人进去罢了……”
见她一张脸笑得谄媚,侍卫面无表情地将刀收了回来。
仆妇胡乱向他行了一礼,赶紧跟了过去,口中喊着:“我来给公子带路,太太在这屋儿呢!”
“先前做卧房的那间里屋房顶漏雨,还没来得及使人来修呢,怕太太潮着冷着,我便将这间房给临时收拾了出来……”
仆妇边带着占云竹往那间边房行去,边走在前头将门推开,大喜着道:“太太诶!您家公子回来了!”
“……谁?”
躺在床上的占家太太贾氏微微偏转过头,声音低弱地问。
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或是如往常那样,又在做梦了。
“是您家公子回来了!”仆妇踏进房中,上前笑着将贾氏扶着坐起来。
病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贾氏由着她扶自己坐起,口中还是怔然地问:“你说的……是谁?”
久病与积郁,让她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显得浑噩迟钝起来。
仆妇将一只枕头塞到她身后让她靠着,便笑着侧身站到了一旁,手指向门口的方向:“您且自己瞧瞧是谁!”
总不能这种事情还有人冒充吧?
但这种只在戏本子上听过的事情,她可确确实实是头一回见呢!
仆妇一双眼睛在母子二人身上来来回回,好奇地分辨着真假。
看着站在门内的年轻人,贾氏原本灰蒙浑浊的眼睛顿时瞪大,消瘦凹陷松弛的脸颊也因过于激动而颤动着。
“槿平……当真是你吗?”
“母亲,是儿子回来了。”占云竹哑着声音应道。
下一刻,撩起袍角便跪了下去,向贾氏的方向重重叩了一首:“是儿子不孝,回来得晚了。”
贾氏摇着头,红着眼眶激动地道:“……快……快到母亲跟前来,让母亲好好瞧瞧!”
占云竹语气恭儒地应声“是”,起身来至床边,握住了那双不停向他招动着的、颤抖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