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许明意脚下没有停顿,声音轻却透着冷意:“且别玷污喜欢二字了。”
玷污吗?
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在许姑娘眼里,竟是玷污吗?
纪婉悠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说句实话,自那日所见后,她是十分嫉妒这位许姑娘的。
她甚至在心底想——定是因为对方生得一幅放眼京师无人可比的好样貌。
她自幼跟在父亲身边长大,从来不认为样貌是拿来权衡一个女孩子的标准,可面对这个抢走了心上人青睐的女孩子,她也变得如此肤浅了。
然而嫉妒归嫉妒,今晚一叙,她却半点也讨厌不起来这个女孩子……
但,对方说的话,她究竟该不该全信?
她脑子里并非全装着情情爱爱,甚至近来自认也稍清醒了些,可许家同她家中不对付也是事实,对方有没有可能只是不想让占公子成为她纪家的助力,所以才说出这些挑拨的话?
脑中思绪反复,纪婉悠站在原处迟迟未动。
许明意在折返的路上,恰遇一名宫娥寻来。
“许姑娘。”
那宫女行礼罢,轻声道:“陛下和皇后娘娘,请许姑娘去侧殿说话。”
许明意闻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宫女两眼。
确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
因此,边随对方往侧殿而去,她边试探着问了一句:“敢问静桂姑娘,可知陛下和娘娘因何事要见我?”
听她竟记得自己的名字,语气也客气好听,宫女有些讶然欣喜,本是不欲多言的,此时便也忍不住透露了一句:“……似乎是为了静妃娘娘安胎之事,想请许姑娘身边的阿葵姑娘帮着瞧瞧呢。”
许明意了然点头。
“原来如此。”
方才她离席时,确是看到一名内监匆匆而来,在庆明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想来应当就是静妃的事情了。
而今晚太后寿宴如此大事,也未见静妃的身影,可想而知其腹中龙嗣的情形应是依旧不乐观的。
许明意跟着宫女来至侧殿内,果见庆明帝和皇后等在那里。
“许姑娘不必多礼。”
庆明帝温和的语气下略有些躁意,事关最在意的龙嗣之事,今晚又饮了些酒,此时他没办法让自己毫无波澜。
见殿中的少女直起身来,庆明帝看向皇后,示意她来开这个口。
“请许姑娘过来,实则是想同许姑娘借阿葵姑娘一用。”皇后声音柔和,言简意赅地道:“想请阿葵姑娘帮着本宫那静妃妹妹瞧一瞧,看看能否给开张安胎的方子——就是不知阿葵姑娘可擅长这个?”
医术也分专攻的。
“似乎是略通晓些,但应当也称不上精通此道。”许明意挑了个可退可进的说法。
若单单只是皇后娘娘单独问她,她回绝了不蹚这浑水也罢,可关键在于皇帝还坐在这儿听着,她若是一口咬定说阿葵丝毫不懂,狗皇帝势必又要多想。
“无妨,且去看看也好。”话及此处,皇后便问道:“今日阿葵姑娘可跟着过来了?”
许明意点头。
“此时就候在禁宫外。”
庆明帝立即吩咐了宫人去请。
“臣女这丫鬟从未单独在宫中走动过,性情也内敛,为防紧张之下会坏了规矩,冲撞了贵人,还望陛下能够准许臣女随其一同前往静妃娘娘处。”
虽说静妃之事摆在眼前,但到底身处宫中,她不得不多留份心思提防着——万一有人想利用阿葵给镇国公府制造什么麻烦,她在左右亦可多些应变的余地。
如今祖父不在京中,哪怕所虑太过多余,她也务必要事事谨慎当心。
“也好,如此便劳烦许姑娘了。”
“陛下言重了。”
阿葵很快便被带了过来,主仆二人在宫人的指引下,朝着静妃的玉秀宫而去。
皇帝会突然想到要让阿葵替静妃诊看,并非是没有缘故的。
静妃今晚无端之下,忽然见了些红,可见太医院这些时日开出的安胎药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本宫近来根本不曾下过床,药也是按时喝,皆是按照他们的交待在做……什么太医,根本是一群庸医!”
静妃的寝殿内,一应宫人皆被屏退了出去,除了她便只有阿葵一人在——她不想让任何人再听到关于她腹中龙嗣不好的消息!
坐在床边鼓凳上替她诊脉的阿葵此时的脸色并不轻松。
“如何?”
静妃紧紧地盯着小丫鬟。
虽说日日都躺在床上精心调养,但多日来的提心吊胆和患得患失,甚至一闭眼就会浮现在脑海里的噩梦,让她整个人都显出了紧绷之下的颓态。
阿葵被这双眼睛盯得心中发毛,低声答道:“娘娘……婢子对安胎之道,一贯所知不多,恐怕帮不了娘娘……”
“你这话是何意!”
静妃一把抓住了小丫鬟的手腕,声音低而紧张地道:“本宫早就听说过你了,先前便是你医好了太子,彼时那些太医们可都是束手无策的……你若帮不了本宫,那谁还能帮本宫?!”
自她有孕以来,陛下待她关切备至,宫人们的态度也全然变了,包括她娘家,近来传进宫里的也皆是好消息——
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皆是腹中的孩子给的。
第393章 作业来了
若是从未有过且还罢了,现下既然已经住进了这玉秀宫内……那她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本宫一定,不,是必须,本宫必须要保住这个孩子!”静妃攥着阿葵手腕的手愈发用力,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地威胁道:“你若不帮本宫,本宫便去同陛下说,你是刻意为之,居心叵测……有意谋害皇嗣!”
阿葵听得脸色白了白。
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
……静妃是疯了吗?
她只能劝道:“娘娘还请冷静些,您若情绪不稳,大悲大怒,对养胎亦是不利……娘娘放心,婢子定会尽力而为的。”
等在寝殿外的许明意将静妃方才那句威胁隐隐听在耳中,不禁微微皱眉。
能说出这种话,这位静妃娘娘当真当得起一句又蠢又坏的评价。
但这话,也只当情急之下的蠢话来听一听且罢。
是非黑白,不是由她一张嘴说了算的。
况且,对方若真到了那一步,也断没那个胆量敢再得罪镇国公府。
寝殿内,阿葵勉强安抚了静妃,提笔写起了安胎方子。
但这方子究竟有用没用,她心中再清楚不过。
端看方才那脉象,实则这方子已是不大能用得上了……
可姑娘交待过了,无论如何,中规中矩的安胎方子开上一张,多余的话一概不必多说。
静妃靠在丁香色的迎枕上,闭着微颤的眼睛,竭力压制着内心翻腾着的不安。
可越是如此,她便越觉得下腹坠痛,随之而来的便是迅速蔓延的紧张和恐惧席卷全身。
这时,一名宫女隔着帘子轻声禀道:“娘娘,国师大人到了。”
静妃立时睁开了双眼:“快请进来!”
宫女应声“是”,退了出去。
片刻后,便有身穿道服,臂挽拂尘的道人行进了殿中,在珠帘外站定。
一旁的许明意下意识地投去了视线。
原来这便是玄清道人,当今国师——吴恙先前找来配合演戏的那个道士。
看着倒确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若非是心中无比清楚对方是怎么进的玄清殿,怎么坐上了国师的位置,她或许也会觉得这皮囊之下确有些道行在。
可事实却证明,真正有本领的,倒多半是如姚先生和方先生这些其貌不扬之人——支个算命摊子在街尾,好半天都没人上前算一卦,好不容易来个人多看一眼,还要啧上一声“又一个江湖骗子”。
“国师还请再好好替本宫看看这久无人住的玉秀宫,究竟可有什么作祟的邪物……”
静妃紧张的声音隔着珠帘传出来:“本宫听说,好些年前,有一位前朝贵妃住在这儿,便曾滑过胎!”
国师听得直发愁。
前朝贵妃?
这起码也得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怎不干脆从盘古开天算起呢?
真要这么算的话,往前几千年,脚下哪块地没死过人啊。
这位静妃娘娘,前前后后请他过来四五趟了,该贴符的地方他也贴了,该移的摆设他也给移了……再这么下去,他也实在没什么好拿来表演的了。
至于是不是有什么邪物——
那必须不能有啊。
一旦说了有,若驱除不了,岂不是要砸他的招牌吗?
虽然他这招牌扛在肩上,已经快要扛不动了……
没办法,起点太高,招牌太大太沉。
偏偏后继无力,除了雷劈奉天殿之后,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作品了。
甚至有几回替陛下起卦,还险些翻了车,得亏他给及时圆了回来。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得到陛下的态度隐隐开始变了,待他远不如先前那般器重了,尤其是那玄清殿里的几个老道士,一把年纪了还牟足了劲儿想要上位!
这日子过的,真是一个内忧外患。
偏这静妃娘娘还如此的不消停,专盯上了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