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他就奇了怪了,他平日里挺聪明的一个闺女,这占云竹到底是给下了什么迷魂药!
“实话不瞒父亲,女儿此番来,便是为了求个明白……”纪婉悠垂下眼睛道:“若能求个明白,女儿便也可彻底死心了。”
想到那张年轻而虚伪的脸,纪修不由冷笑一声:“求个明白?你若真能同他求个明白回来,那就是天大的怪事了!”
怕只怕明白求不回来,反倒要被骗得更糊涂了。
“父亲,女儿如今心中有衡量在。”纪婉悠抿了抿唇,道:“您就信女儿这一次,让女儿自己去看去问去判断吧。”
占公子如今身在宫中,她根本找不到机会与之相见。
此次皇陵祭祖,是她唯一的机会。
“不成,爹绝不允许你再同他见上哪怕一面!”
纪修语气果决,不留丝毫商议的余地。
“父亲……”
纪婉悠正要再说时,只听得房门被人从外面叩响了两声,旋即有仆从的声音传进来:“老爷,方才有位公公来传话,说是若老爷安置好了,便前往后堂面见陛下,与几位王爷和诸位大人一同议事……”
纪修闻言最后看了女儿一眼:“哪儿都不准去,就在这等爹回来。”
见自家父亲推开门离去,且不忘吩咐仆从务必要看紧她,纪婉悠微微皱着眉,思索着坐回了椅中。
实则她也不知道此行过来要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直接去问占公子吗?
这样无疑是愚不可及且毫无意义的。
那她该怎么做,才能得出全部的真相?
……
纪修带着一名随从,往驿馆后堂而去。
途经一条长廊时,恰巧遇到了同样要前往后堂议事的燕王。
此时已近昏暮,又兼天色不妙,天际沉沉压低之下,四下都灰蒙蒙的。
但双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彼此。
“下官见过王爷。”纪修抬手行礼,语气中显然并无丝毫热络之感。
“纪尚书。”
附近并无旁人在,燕王也抬起手,语气诚恳地道:“这些年不曾回京,久不见纪尚书——当年之事,还是要再向纪尚书赔句不是。”
尤其听闻纪修这些年来膝下无子,再无所出,这一点,他十分歉疚。
当年在军营中,若不是随他突袭,纪家二子也不会出事。
哪怕此事疑点颇多,他这些年来一直不曾放弃查探当年的真相,但无论如何,他未曾保护好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好友,责任便不可推脱。
“陈年旧事了,难为王爷还记得。”提及此事,纪修的眼底多了份冷意。
“轻云与轻承当年死因不明,我无一日敢忘却。”
纪修无声冷笑。
死因不明?
危急之时被当作拖延逃生时间的人盾,双双惨死在敌人手中,这死因还要如何明朗详具?
谁死了,谁又活着回来了,已是一目了然!
然而又听面前的燕王说道:“当年我曾答应过大人,大人日后若有为难之处需我相帮,我绝无推辞之言,此诺如今仍然作数。即便微不足道,远不足弥补当年过失——”
听着这番话,纪修只觉得讽刺无比。
说得倒是坦荡有担当,可若果真如此,当年又怎会抛弃他两个儿子独自逃生。
这亦是他如今依旧无法释怀的缘故所在。
但真要论起,后来他也帮着当今皇上拿走了对方许多极重要的东西——
故而这其中对错,早已不必再论了。
“身为士兵,死在战场之上,是他们的宿命。此事早已过去多年,下官不欲再忆起昔日丧子之痛,也请王爷不要再提及了。”
说罢,兀自拱了拱手,抬脚走进了廊中。
燕王未有立时跟上,待纪修走远了些,适才提步而去。
一场雾蒙蒙的小雨,比夜色更先一步洒下。
与玉风郡主一同用罢被送到房中的晚食之后,许明意拉住了要去沐浴的好友:“皎皎,时辰还早,不如你带我去一趟太后娘娘那里可好?”
“你去太后娘娘那里作何?”玉风郡主不解地看着她。
许明意摇了摇她的衣袖:“就当饭后走一走,去吧去吧。”
玉风郡主作势要将衣袖抽回:“行了行了,我带你去就是了,你倒也不必把对付吴好看的招数用在我身上……”
许明意又摇了两下,笑着道:“胡说,这招数历来只用在你一人身上而已。”
“是是是,我最是好哄骗了。”
二人边说笑着,边唤了施施进来整理衣裙装束。
途中驿馆不比行宫那般布局宽敞,宗室女眷与后宫嫔妃住得极近,太后的住处虽说是单独的院落,然而离玉风郡主所在却也不远。
玉风郡主带着许明意过去时,恰遇静王妃和湘王妃从太后院中行出。
燕王妃也来了,只是此时尚在堂中坐着陪太后说话。
说是陪着说话,实则多是在听,她寡言胆小,于人前拘束不擅言辞,甚少会主动开口说话。
若非是皇后也在一旁陪着,单这婆媳二人,只怕更是没什么话可讲的。
此时,听宫女通传,道是玉风郡主过来了,太后想着自己这外孙女过于放荡不羁的性情作风,不禁有些担心会吓到这柔柔弱弱的儿媳,再叫人觉得不自在——
第416章 保守秘密("___浅笑万赏加更)
便含笑说道:“她们两个既都回去了,你一贯身子又弱,便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儿媳告退。”燕王妃细声说道,缓缓起身行礼,带着婢女走了出去。
跨出堂门之际,见得等在那里的玉风郡主,微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玉风郡主向她福了福身,也并未多言。
“郡主快进去吧。”有宫女从
堂内行出,笑着道。
燕王妃主仆离开了这座院子后,撑着伞的婢女拿密州话小声地说道:“……这位据说最是不守规矩的玉风郡主都来了,郡主今晚却没过来陪太后娘娘说话,您说太后娘娘会怪罪吗?”
听得此言,燕王妃眉间不禁也有些担忧。
她不了解太后的脾气,也不知女儿这么做会不会惹得太后不悦。
“桑儿最近不知赌得什么气……”燕王妃叹气道:“待会儿我去劝一劝她。”
这孩子,当真是太不省心了。
可分明从桑儿很小开始,她便一直在教着桑儿要懂事,要懂事,怎么反倒却叫桑儿的性情养得愈发骄纵了呢?
……
堂中,玉风郡主正带着许明意向太后和皇后行礼。
“这雨倒是当真下起来了,您切莫沾了这湿寒之气才好。”皇后轻声向太后说道:“不若臣妾扶您去内间坐着吧?”
太后笑着点头:“好,皎皎,跟外祖母去内间说话。”
玉风郡主应“是”,跟在太后身后进了里间。
许明意跟在她身后,垂首立在一旁,正思忖着要如何找机会时,只听得靠坐在罗汉床内的太后笑着对玉风郡主说道:“你这丫头的派头倒是愈发大了,竟还请了镇国公府的姑娘来贴身照料你?”
许明意略有些惊讶。
她也知道自己掩饰得不算如何高明,可太后娘娘竟一眼便识破了吗?
分明在此之前,她也并未同这位太后娘娘近身接触过。
但既被认出了,她便立即往前站了一步,福身行礼,低低的声音里有着恰到好处的心虚惭愧:“太后娘娘慧眼,正是臣女……”
“谁让许姑娘是颗耀眼的明珠呢,哀家便是想装作瞧不见都是难事啊。”太后笑着说道,语气和气慈爱,听不出半点怪罪之意。
皇后也是满眼笑意:“一个是慧眼,一个是明珠,这不正是慧眼识珠么。”
“可是费了大把心思掩饰过的呢……”坐在那里的玉风郡主故作叹了口气,“我非将她拉了来,还同她说,定不会被人瞧出来呢,谁成想这还没撑到翎山便露馅儿了。”
这便是将许明意假扮婢女的责任,皆往自己身上揽了。
察觉到好友的用意,许明意不禁微微弯起了嘴角。
“不妨事的。”
太后眼中含着笑:“小姑娘么,爱玩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放心,哀家会替你们保守秘密的。”
皇后也笑着保证:“本宫也只当今晚什么都没瞧见。”
太后又指了指一旁的鼓凳,一双眼睛里始终饱含笑意:“哀家这屋子里没有嘴碎之人,且放心坐下说话吧,出了哀家这内间的门儿,你俩再接着演也不迟。”
人与人之间好感的产生,有时是来得很快的。
譬如眼下,听着老人这几句话,许明意不由便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叫人觉得很亲近且十分有趣的长辈。
而其身上的这种感觉,她在燕王殿下身上也曾感受到过,如此看来,想必王爷的性情受母亲影响颇多。
许明意笑着应了声“是”,依言坐了下去。
“兰柳,快将哀家的糖罐子拿出来,给两个孩子分些。”太后转头吩咐贴身嬷嬷。
皇后在心底无奈地笑着。
太后娘娘这总算是又逮着理由吃糖了。
许明意吃了糖,听着太后和皇后的说笑声,愈发觉得这气氛融洽自在,接下来的一句话便也很自然而然地就说出了口——
“今日赶了一天的路,太后娘娘必然有些疲乏了,臣女曾学过些按跷之法,不如替太后娘娘按一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