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可这回怎么竟叫他来了熹园?
路上他没忍住向小丫头打探了一句:“姑娘要出门?”
所以让他去熹园做替身?
阿梨想了想,摇头道:“应当不是,姑娘要出门,又没人敢说什么,且不必姑娘说,家中上下也必然是会默契配合着姑娘的,实在犯不着多此一举呢。”
“……”云六想想也是。
那么问题来了,姑娘不是让他做替身,为何要找他过来?
或是男扮女装久了,一时间云六甚至有些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别的长处了。
眼看熹园就在眼前,干脆也不再多想。
“不知姑娘深夜召属下来此,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堂内,身穿月白对襟玉扣衫,湖蓝织金襕裙的少女并未坐着,亭亭身形隐约透着几分寻常闺秀少见的坚韧之感,此时她看着云六,点头正色道:“有十分要紧之事要托付于六叔——”
听得此言,云六神色亦是一正,抱拳道:“请姑娘尽管吩咐。”
“我想请云六叔将此物暗中送去东元城,行程务必隐秘,需即刻动身。”
东元城?
将军此时便在东元城。
且即刻动身?
看着一旁阿珠捧到面前的匣子,云六眼神微变:“敢问姑娘这匣中为何物?为何这般着急?”
“祖父恐遭人算计,这匣中解药或可救祖父性命,故而除云六叔之外,我不放心交由任何人来护送此物。”
云六闻言心中巨震。
照此说来,将军现下岂不是危在旦夕?!
“属下这便回去准备!”云六接过那封得严严实实的匣子,不敢有片刻犹豫,也不曾多问其它——他从来不认为将军将兵符交予姑娘,只是因为出于溺爱,这些时日他也看出来了,姑娘行事果决且自有其章法,故而他此时半点也不怀疑姑娘话中有假。
且事关将军安危,只可信其有!
“不必准备了。”许明意道:“我已替六叔安排好一切,出城之后,马匹盘缠自有人接应。”
已有打算的事情,自然要早早将一切准备妥当,才不会将可以拿来换祖父性命的宝贵时间浪费上这等琐碎之事上面。
说话间,阿珠已捧了套黑衣过来。
只待换上这身夜行衣,便可立刻动身了。
云六将黑衣接过,即将要转身离去时,不由回转过身,看向立于灯下的女孩子,道:“属下本是奉将军之命,留在京中保护姑娘安危,可现下姑娘派属下前往东元,将如此重要之事交托于属下手中,属下不敢也不能抗命……!而姑娘身处京中,恐有不太平之事发生,定要万事当心。”
许明意点头道:“六叔放心,我定会安排好家中一切,等祖父平安回来。”
看着女孩子那双平静而自有力量在的眼睛,云六深深行了一礼,退出前堂,转身大步离去。
连夜偷偷出城,是最快,最掩人耳目的办法,也是最冒险的。
近来朝廷以紫星教作乱为由,设下宵禁,四处戒严。
按照许明意一早定好的计划,云六需从防守相对薄弱的西便门出城。
夜近子时,静谧无声,城门守卫打哈欠的声音格外醒耳悠长。
这般时辰,守在外面的守卫不过四人而已,主城楼不远处的城墙下,云六挑准了时机,抛出怀中钩索,利勾尖锐,稳稳钉在城墙上方。
黑影如电,迅速攀上城墙。
然墙外乃是护城河所绕经之处,若不放下过河竹梯,便只能选择游过去。
此处非城楼灯火可映照之地,夜中一片漆黑,河水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因此倒不怕被看到,但过河时多多少少势必会发出动静——尤其是他并非空手过河,怀中的匣子虽被密封得足够严实,但云六半点不敢冒险。
潜入水中动静最小,但这匣子绝不可入水。
云六正当权衡间,忽听得原本安静的城楼处突然一阵骚乱。
一道黑影抓下了城门下高高悬着的灯笼,丢向了守卫的方向。
纸皮灯笼被点燃,在守卫眼前带起一片火光。
“当心!”
守卫们只当来了刺客,当即拔刀。
一声飞禽的刺耳叫声在上方响起,于夜色中格外清晰。
“什么东西!”
“是鹰?!”
说话间,那大鸟朝其中一人袭来,在火光的映照下,展开的翅膀在楼壁上投下巨大黑影,叫人出自本能地心生畏惧。
守卫连连后退举刀去挡。
大鸟又转而攻向另一人。
情形一时颇为混乱。
云六闻言这才恍然,对了,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不对,他就是一个人过来的。
另一个不是人。
趁乱渡河,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再等片刻,那些等候换防的守卫必然会被惊醒,到那时反倒更容易被发现了。
云六当机立断,如一条鱼儿滑下河中,一手在身前化开冰凉水波,另一只手将匣子举过肩膀。
城楼之外护城河宽约十五丈余,此处河流所处位置稍偏窄一些,流势也相对平缓,云六水性极佳,数十息间便已过河。
自水中而出,先是扑倒于前方草丛之内,将衣袍上积水大致拧去,复才迅速起身,疾步奔走。
第509章 许家奏请
出城门一二里远,有一处密林。
林前有人等候已久。
夏夜闷热,云六脱下几乎已是半干的黑衣,换上不起眼的市布夹袍,将匣子卷入包袱之内,牢牢绑在身前,接过缰绳,策马消失在了浓重夜色之中。
一路向东而去。
……
东元城中,阴雨连绵不绝。
军营之内,已隐隐有猜测于众士兵间传开。
“自签罢休战书,再不曾见将军来过军营了……”
“将军究竟染了什么病?”
“想来必是有些严重了,否则仗都打完了,将军又岂会让咱们在此地停留如此之久?”
“但愿将军能早日好起来……哎,也不知我爹的病如何了,离京前话都说不清了,定盼着我回去呢……”
这些议论秦五并非全无耳闻,但此时若下军令堵住众人之口,反而更加会使得人心惶惶。
消息很快传回了京城。
——镇国公此行丽族之战告捷,但人却染病于东元城中,短时日内无法启程回京。
百官闻讯,朝野上下皆为之一震,心生各异猜测。
虽说镇国公的确是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前也属正常,但如此关头突然病下,不免还是叫大多数人心生不安。
众人却不知东元城内发生的变故,并非只镇国公病倒这一桩。
此战中皇上钦点的副将元召,已死于镇国公刀下——这一条消息,尚且未曾传扬出去。
御书房中,庆明帝正为此而大怒。
“竟敢杀朕的人……还敢说没有异心吗!”
“且出兵之前,朕分明说过,要一举拿下丽族,可他却未经朕准允,便擅作主张答应了丽族的求和,签下了休战文书……这分明是根本不曾将朕的话放在眼中!”
这样的逆臣贼子,便是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平息他此时心头之恨!
“既休战书已签,结果也已明朗,陛下倒不必再为此动怒。”夏廷贞道:“暂时休战也好,现下这般时局,留着许家军,接下来或许能派得上更大的用场。”
龙案后的庆明帝紧紧抿着泛青的唇,片刻后,眼神讽刺地冷冷吐出一句话来:“没错,朕现下犯不上为了一个死人动怒。”
与丽族休战又如何,元召死了又如何,最重要的是——许启唯就要活不成了。
不,算算日子,或许已经死了。
思及此,庆明帝握着拳,眼底泛起一层笑意。
这才是他最看重的关键。
只要许启唯一死,许家军的兵权便会重新回到他手中……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而许启唯不过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要将那些碍事绊脚的、觊觎他身下这个位置的该死之人,通通逐个清除干净!
“陛下所言极是。”夏廷贞语气平静而带着胜券在握之感:“虽有些变故,但大体来说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元召死了也好。
元召是皇上挑的人,若就此在东元代替许启唯接管许家军,日后未必好掌控。
因此,适时开口说道:“臣认为,镇国公乃国之栋梁,大庆功臣,此番于千里之外身染重病,陛下理应派遣钦差前往接应探望。”
庆明帝闻言笑了笑,点头道:“这是自然,朕,一定是要让人前去接应国公的。”
食指轻点着龙案上的奏折,庆明帝随口说道:“就让周秉明去吧。”
兵部侍郎这样的分量,足可见他忧心在意国公的心意了。
夏廷贞点着头道:“另还须一名武官陪同随行,用以应对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老师可有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