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龙雪
半个时辰后回到王府,两人刚下车便听下人禀报,又有客人送礼上门云云。
萧熠打起精神迎了过去,贺云樱便自己回去如意轩。
按着萧熠的说法,他再一两日就要又离京了。
贺云樱也计划着等送他走了,自己就再回荣业大街宅子去,好好筹划一下年后铺子继续卖书卖字画的生意。
萧熠有自己的大事要做,她也有自己的生意要想。
不过这两天,略略娇纵一下自己的俊俏听话外室,倒也无妨。
贺云樱自己暗暗想着,却也觉得有些荒唐又好笑。
她跟萧熠,怎么就会走到这一步呢?
这时看看外头天色不早了,她也有些累了,便去沐浴泡澡,舒舒服服地在热水里好好放松了一下,随后才换了新的素罗寝衣,擦干头发,准备躺下睡觉。
几乎就是刚刚熄灭灯烛,帷帐才拉下一半,她忽然听到一声略有些耳熟的“鸟叫”声。
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是萧熠与几个心腹之间的暗号,她前世是听过的,不过她与萧熠之间没用过。
而此刻这声鸟叫,竟是在后窗处传来的。
贺云樱有些好奇,又觉得好笑,难道萧熠预备在离京前一晚过来翻窗子?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到了后窗处,缓缓推开。
果然,只穿了一身单衣的萧熠正在后窗处。
贺云樱登时便想骂他,可是正月里天寒地冻的,不管他又是发什么疯,总不能真让他再这样冻着。
只好蹑手蹑脚再退半步,看着萧熠顺势彻底打开窗子,翻身而入。
你!
贺云樱这次连声音都不敢出了,比在那暗巷还谨慎,只是指着萧熠,瞪他。
萧熠却露出个温良无辜的笑,靠近贺云樱,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求宠幸。”
他这是恃宠生骄了么!
贺云樱有点生气,回手便掐在萧熠手臂上。
萧熠吃痛,却不敢出声,只是继续带着先前的温柔神色,继续望向贺云樱。
贺云樱更生气了。
但这次却不是气他,而是气自己。
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心软了。
先回手揉了揉自己刚掐的地方,随即指了指那窗子,也用极低的声音道:“你现在走,我就亲亲你。听话。”
“我明天就走了。”萧熠这次是真的很不想听话了。
贺云樱也有一点犹豫,要不要让他多呆一会儿呢?
就她这一迟疑的功夫,萧熠已经自己往里走了两步,拉着她的手去坐在床边:“我就是想抱抱你,真的。”
贺云樱还没说话,忽然到外头剑兰一声禀报:“小姐,您睡着了吗?”
贺云樱这才是真魂飞天外,让萧熠滚去翻窗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将他往床内侧推,随后自己也上了床,侧躺在外侧,又将床帏彻底放下来,才应声:“有什么事?”
更没想到的在后头。
“樱樱,你要是没睡,母亲就进来了。”
义母霍宁玉在外头!
贺云樱几乎要哭了,恨不得一把掐死萧熠,而萧熠这时候已经自觉地钻进了被子里。
但是没办法,贺云樱也不能让母亲霍宁玉这么冷的天在外头等着,只好应声道:“母亲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下了床,点了灯,确认床帏拉紧,床边没有萧熠的鞋子,才过去将门开了。
只见霍宁玉的披风下也是简单披着长衣,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才临时过来的。
贺云樱忙引着霍宁玉到桌旁坐下,房里本就备着蜜露,给母亲倒了一盏,又叫丫鬟们不必在房里伺候。
霍宁玉低头抿了一口,才握着贺云樱的手叹了口气:“樱樱,有件事,我最近一直在想。可能是荒唐了些,所以一直没有开口。但这次,伯曜回来过年,我瞧着,他确实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贺云樱心头猛地一跳,背脊都在发紧,含糊地点了点头:“嗯。是。兄长如今,很和气。”
霍宁玉又道:“我这一辈子,为自己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当年离开王府。对家族,对丈夫,都没有什么挂虑。但对伯曜,终究是有亏欠的。”
这话比刚才的还难接,贺云樱既不能应,也不能否,便也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义母的手背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将来母亲与兄长的日子还长。”
霍宁玉笑了笑,抬手去抚了抚贺云樱的鬓发:“或许,不太长了。”
第66章 生死有命 他原是配不上你的。……
贺云樱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是误解了霍宁玉的意思,并不敢开口应声。
“上次, 我问过了素娘子。”
霍宁玉再次弯了弯唇,笑意淡然,“生死有命,都是寻常事。”
贺云樱直接便有眼泪滑落:“母亲,您不要吓我,我不想再做没娘的孩子了,伯曜也不想……”
她心中太过惊惧,便将萧熠的表字脱口而出。
霍宁玉倒是没注意,只是拿帕子去擦她的眼泪,面上都是慈爱:“也不一定很快的。只是, 万一有个什么,至少有些话,母亲跟你说过。”
“母亲,没有万一, 您要长命百岁, 您要看着我的铺子开遍天下, 看着我出阁,嫁人生子。我将来的孩子,还想让您开蒙呢。”贺云樱拉住霍宁玉的手, 眼泪想忍却忍不住,“素娘子如此妙手, 一定能将您治好的。”
霍宁玉摇头笑笑:“素娘子也不是神仙,再者,生老病死,谁能全免呢?若是以前, 母亲还是有些担心的。
“担心你三叔用心不良,耽误你的前程。”
“也担心伯曜,深陷权谋太过,聪明反被聪明误,纵使一时风光无限,终究难免反噬自身。”
顿一顿,霍宁玉又微笑道:“但如今,看着你们都各有前程,都走在正道上,母亲也就没有什么挂虑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有什么。”
贺云樱流着眼泪,只是摇头。
“帮我多照应伯曜几分,好不好?”霍宁玉柔声道,“他自小聪明绝顶,难免过于自负,仕途又顺遂,便更不知人力何等有限。当年定窦家姑娘时我就不太喜欢;后来退了倒好。”
“樱樱。”霍宁玉说到这里,竟有些迟疑,但抿了抿唇,还是继续道,“其实你与伯曜,并不算有太多兄妹情谊。你若喜欢窦启明,或蒋际鸿,又或旁的青年才俊,母亲当然为你欢喜,也愿意给你做主;但……若是没有旁人,你将来,可以考虑一下伯曜吗?”
贺云樱这时才是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母亲,我……”
义母待她这样真心,这样慈爱,又这样信任,她却全然瞒着义母,当下不由满心内疚。
但霍宁玉看着她的神色,却以为是太过震惊,主动续道:“我知道,你先前只当他是义兄。伯曜这人,温柔斯文不如窦启明,细致周到不如蒋际鸿,谦逊品德更是不足,你若瞧不上他,母亲当然明白,他原是配不上你的。”
“母亲,您不要说这些了,您最近是哪里不舒服?咱们明日就去南阳居好不好?”贺云樱想着帷帐里还藏着她的俊俏外室,心情实在太过复杂,索性直接转回到她更关心的话。
霍宁玉点点头:“我已经叫人去跟素娘子商量了。初七那日过去。明日,先让伯曜安心离京,你不要告诉他。”
“我——我不告诉他。”贺云樱心里又苦又沉,半是麻木地应了一声。
“好了。很晚了,你休息吧。”霍宁玉轻轻叹了口气,“樱樱,母亲希望你幸福,你还是要选个你自己喜欢的。刚才的话,还是当母亲没有说过罢。”
言罢,缓缓起身,便向外走。
贺云樱当然要送,回手拿了披风匆匆穿上,扶着霍宁玉出了门。
如意轩距离霍宁玉的院子很近,不到一盏茶就重新折返回来。
房里的灯烛还亮着,贺云樱回手关了门,见后窗开合的程度与自己出门时全然一样,估计萧熠还没有离去。
她的心绪不免愈发复杂,先出去吩咐剑兰直接去睡,才重新进了卧房,熄了灯,随即将帷帐掀起一点点,钻了进去。
萧熠果然还在。
他低垂着目光,倚着墙静静坐着。
贺云樱不知道能说什么,过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萧熠再次静了一瞬,随即试着将贺云樱拉进怀里。
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动作也不是很快,基本上就是让贺云樱想要缩手或甩开的话,随时可以脱身。
贺云樱想了想,还是将手向回夺。
萧熠的肩头微微抖动了一下。
因为太过昏暗,贺云樱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感觉那应该是萧熠的一声苦笑。
她没有让萧熠将她拉到怀里,但她也没有在回夺的时候放开他的手。
“伯曜,过来。”
她继续向回拉,让萧熠到自己的怀里来。
萧熠缓缓舒了一口气,靠了过去,埋头在贺云樱的怀里,同时环住了她的腰。
贺云樱因为到底身量纤细,这样抱着高大的萧熠实在费力,所以便搂着他躺了下来。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依偎了一会儿,萧熠才低声道:“明日,我会如期启程,但我会将柴兴义留给你。如果母亲有什么变故,让柴兴义给我传信,他会同时安排回京的接应。”
“嗯。”贺云樱点点头,又抚了抚他的头发与手臂,“我问了母亲,她最近又头晕了。但她刚才有此不祥之语,是因为收到了一位手帕交的丧信,心中感伤,不免多想。你暂时不要太担心。”
“暂时而已。”萧熠阖了眼帘,手中将贺云樱搂得更紧。
但几息之后,他就放了手,坐起身:“云樱,母亲是对的。我先前深陷权术,终究反噬;你应该选一个你喜欢的人,好好读书,做生意,做你想做的事。”
贺云樱单手支起头,抬眼望向他。
虽然帷帐中十分昏暗,但彼此太过熟悉,只凭轮廓与隐约影子,也大约知道对方的心绪。
“你告诉我什么是‘我想’做的事,那还是‘我想’的吗?”
贺云樱的声音自然也压得很低很轻,但语气却很果决,“我喜欢什么人,想做什么事,我自己知道。”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萧熠的额头:“你,外室,躺下。”
萧熠的心情虽然沉重,听了这话还是不免微微弯唇,依言重新躺下。
贺云樱俯身下去,轻轻吻在他额头上,随即抬起他的手臂,钻进他怀里。
萧熠合身将她抱紧,再次埋头在贺云樱的肩颈间。
他这次抱得好紧,甚至让贺云樱再次微微有一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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