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龙雪
“你再给我冒险一次试试看!”
“你以为你是神仙吗!”
“你以为我们还有再下一次吗?!”
“你这个!大!混!蛋!”
萧熠坐在榻上,手臂与腿上都有新的白布包扎,连脸上都有一道细细血痕,估计是箭矢擦过的轻伤。
见贺云樱这样生气,他这次连卖惨也不敢了,就低眉顺眼地让她骂,骂完了居然从枕头下摸出来一把戒尺:“樱樱,要不,你再打两下出出气?”
贺云樱看他连递给自己戒尺都是用左手,因为那是唯一没受大伤的地方,至于右手,身上腿上甚至脸上,都是挂着伤的。
一时啼笑皆非,想啐他,又想笑,可是接过来一开口,眼泪却还是再次滑落:“我打你,这是出气吗?那不是自虐吗?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
“知道。我也怕。”萧熠颔首,同时向她伸了手。
贺云樱随手将那戒尺丢到旁边桌上,握着他左手坐下,又看了看他身上新增的伤,心里越发难受。
“值得的。”萧熠明白她的心思,低声安慰道,“大皇子不除,你我终究如芒在背。这不是你说的吗,我得为咱们的将来考虑。”
“那就非得拿命这样冒险?还不带着我。”贺云樱的那点委屈还是散不掉,只是她也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萧熠的脸庞,“疼不疼?”
萧熠笑笑,按在她手背上:“一点点而已。没事,你放心,大婚时你夫婿一定是生龙活虎的。”
贺云樱哼了一声:“这件事,我要自己料理。”
萧熠一怔:“你要如何料理?”
“啪。”
贺云樱回手将那戒尺又拿了起来,在桌角轻轻敲了一记:“当然是亲自看着你养伤。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婚期,你起居饮食休息有一点不注意,咱们就不要成婚了。”
“哎——悔婚的话也是能随便说的?”萧熠身上虽然是比在猎场时更疼,但心中挂虑已除,精神却更好,“我当然会好好调养,可你也不能动不动就说不要我罢?”
“为什么不能?你给我下药的时候也是不带我的呀?”贺云樱立刻反驳,“你再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我那怎么能算不要你,是怕你有危险,所以让萧烈先护送你回来。”萧熠连忙叫屈,“再说你也没说我不能这样做啊,怎么算不听话呢?”
贺云樱居然被后一句话问住了——也是,她先前说给萧熠的男德,只是叫他不许未经许可动手动脚,当然这也被破了很多次,可是这次他的确什么都没动,根本也动不了。
“我说算就算!”贺云樱既然讲不清道理,还是不讲道理来得省事,“这句话你听不听?”
萧熠不由失笑,要不是身上实在伤痛难受行动不便,一定要将这个张牙舞爪却心疼他到不行的小妖精好好抱一抱亲一亲。
“听。媳妇最大。你说是就是。”他既然不能动手抱她,只好柔和了语气,满是笑意地望着她,“这样乖了吗?”
贺云樱探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乖。接下来调养身体,也要一样乖乖听话。”
“一定听话。”萧熠笑着应了,又咬牙忍痛,用左手去抱她,“樱樱,你别不要我,你不知道这婚期我盼了多久。”
贺云樱本能地想笑话他两句,或是再将先前什么外室男宠的闲话扯一扯,然而看着萧熠温柔的目光里满是诚挚与热切,她忽然不再想笑他了。
她抿了抿唇,最终也压低了声音:“我也是。”
第78章 大婚 同心
十一月初六, 大吉。
贺云樱醒来的时候,很是茫然了片刻。
鼻端所闻, 并不是她平素在房里用的山茶香,而是萦绕着更加香甜的脂粉香,与大婚吉服上熏着的和合香。
“小姐,起来沐浴罢。”
剑兰与铃兰一起过来扶她,贺云樱当然没有反对,然而直到沐浴完毕,两个兰为她擦干头发,换上珍珠色细罗里衣,她还是有些怔怔的。
这就是她大婚的日子吗?
她今日终于要与萧熠成婚了吗?
过去两个月里忙忙碌碌,照应萧熠养伤、顾着母亲霍宁玉身体, 让孟欣然入股铺子,宴请书院的先生与同窗,整理嫁妆,叫人将到了京城的三叔三婶赶走, 又安顿真正赶来送嫁的舅父和表姐。
她每日都忙着, 便从来没有细想过。
但到了真正成婚的吉日, 她终于什么都不用动手或是走心,贺云樱却又觉得格外的不真实。
本来新嫁娘在这一日就不能吃太多东西,怕的就是行礼之类的时候内急, 而贺云樱自己心思恍惚之下,就更加不饿, 吃了两口点心也是食不知味。
下午孟欣然与几位同窗师姐师妹过来送嫁添妆,笑闹一通,贺云樱含笑应付了,也有早给几人预备好的礼物, 似乎一切都是中规中矩的。
但孟欣然还是找了个机会问她:“樱樱,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瞧着你跟伯曜好像老夫老妻似的,现在真要成婚,害怕了?”
贺云樱微微垂目,声音也低低的:“也没有。”
“我什么也没说呀,这就害羞了?”孟欣然笑道,眼看其他几人各自说话,又将声音压得极低,“哎,你们——有没有……”
贺云樱这下是真脸红了,腾地一下满脸都热起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欣姐姐你不要胡说。”
孟欣然却不大相信的:“没有过?你们那个腻腻乎乎的样子,他都没有偷偷——亲过你?”
贺云樱本来都想一把将孟欣然嘴捂上,结果听到最后三个字,原先涨红的脸也重新平静下来了,不想撒谎可也不想回答,索性反将一军:“你那位有没有?”
孟欣然居然双颊也红了:“这个……怎么转到我身上了……”
两人正说笑着,外头的鞭炮声骤然响起,迎亲队伍的头一队仪仗已经到了。
噼噼啪啪好不热闹,孟欣然身为送嫁闺蜜,此刻自是要去前头凑热闹,跟文渊书院的几位师兄一起拦门,只留了贺云樱跟全福夫人并喜娘侍女等人在房里。
小丫头甘兰与活泼的铃兰此刻便来回跑着给贺云樱报信。
“来了好几位穿着很神气的将军和公子!”
“外头迎亲队伍好长,一眼看不到尾!”
“好多穿兵甲的,个个都很喜庆!”
几个兰都很兴奋,说说笑笑叽叽喳喳,贺云樱却只是看着妆镜中满头珠翠,满身大红的自己出神——
今日真的要嫁给他了。
不是做梦吗?
外头的热闹与仪仗,她此刻看不到,等下出门有盖头遮面,也看不到。
可她知道萧熠是如何预备的。
十月初他伤愈后头一次面圣议政之后,就请了赐婚添彩的旨意。
下聘那日,整整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头一抬送到她新置的宅子里,最后一抬刚刚出了王府大门。
绕城一日,临街撒糖,早早就让所有人都知道,靖川王要大婚了。
而今日大婚的正日子,御赐一百甲士开道,十六位宗亲贵戚一同过来迎亲,再次沿街给看热闹的民众分发喜糖甚至红封,仪制人数虽然守着异姓王的规制,但喜庆煊赫之势,犹胜皇子亲王。
贺云樱当然担心过:“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
萧熠摇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够,只是再过,就让你担心了,所以只能到这样。”
他没说出的话,她明白的。
前世他欠她的名分与大婚,今生怎么给也只是今生的,曾经的过往到底是发生了。
所以他力图在这一次,凡事都做到极致。
当他无时无刻不带着这样的心思,其实外事外物,又有什么要紧?
迎亲,拜别长辈,登上花轿。
沿着下聘那日的路程,几乎绕遍大半个京城,在丝竹礼乐与欢呼喜庆声中,再次进入靖川王府。
这已是她极其熟悉之地,可花轿落地的一瞬,心里仍旧满是莫名的紧张与浮动。
或许是过于热切而生的忧惧,万一这只是幻梦一场呢?
她会不会下一刻醒来,自己其实只是在华亭边濒死挣扎?
又会不会猛然发现自己在进京路上,从头到尾就没有过与萧熠的纠缠种种?
这样的想法实在荒诞不经,可贺云樱就是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整个人也晕乎乎的。
名分与外人看来的煊赫荣耀并不要紧,她真正在此刻紧张的,是与萧熠的两世纠缠之后,终于到了两心如一,大婚成礼的这一刻。
被喜娘和剑兰扶着向前走了两步,贺云樱知道自己大约是要跨过门槛了。
忽然身边一阵小小的惊动,她随即听到喜娘和剑兰的声音都有些惊讶与迟疑:“王爷——”
只是剑兰声音更惊喜,喜娘则是全然意外。
“樱樱。”
是萧熠的声音到了跟前,他竟然伸手过来牵她:“我来抱你过门槛。”
这并不是婚仪上常见的流程,甚至看起来并不是他事先预备的。
因为贺云樱听见连旁边唱礼的礼官都顿了顿。
但下一瞬,礼官还是接上了:“与子偕行,福寿昌宁——”
他的手温暖又有力,贺云樱先前那一切莫名的胡思乱想,在被萧熠抱起的那一刻,便彻底烟消云散。
她知道他的意思。
他们经历过了前世今生的兜兜转转,也闯过了生死关,再次过了宫变这道坎。
前头的路,或许还会再有波折,但他会像这一刻一样抱着她,护着她,越过所有的阻碍与磕绊。
前行到喜堂,过了一道门又一道门,萧熠便将她一次又一次抱过去,一直到牵着她的手,带她到喜堂前,三拜成礼。
先前这婚礼之中所有的煊赫与荣华,在满堂宾客看来,当然是对靖川王妃的极大看重,但也不乏有人觉得这就是靖川王府的排场,与娶谁并无关系。
然而当萧熠将自己的新娘一次又一次抱过门槛,亲手牵着她拜堂成礼,三亲六故也好,公卿宾客也罢,人人自此都彻底记得,靖川王到底如何爱重王妃。
贺云樱自己在此时当然不会留意甚至多想一分宾客如何,从进了新房挑起盖头之后,她眼里便只有萧熠一个人了。
撒帐,结发,合卺酒。
喜娘与凑趣的亲戚女眷们一轮热闹夸赞与吉祥话说完,便由霍宁玉和孟欣然一起笑着劝了出去,随即便在外头将门带上了。
平辈亲友当然也有要闹洞房的,或是叫萧熠出去敬酒几轮的,但萧烈、安逸侯、季青原几人都在外头支应帮忙,直接全都拦下。
“你今天,累不累?”
大红吉服,金玉头冠,同样衬得萧熠越发面如冠玉,俊美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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