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这大明皇位有何用 第131章

作者:痒痒鼠 标签: 穿越重生

  “皇上,臣已经退回去多出来的土地,也没有再派人抢劫牧民马匹,皇上,臣真的改正了……”这代靖王哭得稀里哗啦,生怕皇上一怒之下,把他的亲王位子给降低成郡王。

  皇上说大实话:“不说国库的压力。广西,即使种植红薯,有了更多的粮食,也供应不起你这一系,这么多人儿。”

  这代靖王“扑通”跪下,肥胖的身躯上的肥肉一抖一抖,哭得声泪俱下,“……皇上,一部分,一半,爵位降低一级?皇上,求皇上饶过一次。皇上……求皇上看在太~祖皇帝的份上,饶过臣一次。”

  皇上看着这代靖王不言语。

  历朝历代,分封皇家后人,都是一件大事,关系到国运的大事。汉朝施行推恩令。大唐中间被武皇后杀了一批。大宋宗室繁衍变成国库负担……

  到了大明,太~祖皇帝一心要所有的儿子们,“慎固边境,翼卫皇室”,大肆封赏之下,除了亲儿子和功臣,也没忘记兄长唯一的儿子。

  建王府于独秀峰下,立宫宇庙社数百间,外有高城周垣相护,气势非凡。军政权力、官属规制、护卫甲兵、采禄赏赐、册宝仪仗等等,均与皇子一视同仁……

  但朱守谦还是不愿就封,说那里是蛮夷之地。马皇后劝慰后,勉强上路,到长沙时上表谢恩,太~祖皇帝一看,不觉泪下而沽襟,亲自下旨告诉广西文武百官,说我侄子年少,溺爱一些。但一腔赤子之心,你们要多担待,多包容……

  皇上问他:“你就不想,出去广西,看一看?”

  “楚王宁愿付出千顷良田,也要出去看一看。兴王情愿不要任何功劳,也要出去看一眼。你就不想吗?你的叔伯姨姨、兄弟姐妹,子女……都不想出去看一眼?”

  这代靖王的兄弟儿子们,一百多口人,一起跪下,沉默。皇上的声音响在他们的耳边,恍若魔咒,他们明知道不该,可还是忍不住听。

  “看一眼,才知道,真正的皇宫是什么样子,繁华的南京是什么样子。”

  “你们的祖先朱守谦,闹腾一辈子,就因为不想来桂林。‘朱守谦知书,而不谨宪度,狎比小人;性情乖戾,阴贼险狠,肆为yin虐……’,太~祖皇帝贬他为庶人,罚他去凤阳守皇陵,哭着说,这是我大哥唯一的子嗣。当年老朱家人死完了,就我们叔侄两个……”

  “皇上!”这代靖王嚎啕大哭,他的叔伯兄弟儿子们,一起哭。

  皇上的声音里带着一样悲哀,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悲哀。父母兄嫂都死了,叔侄两个相依为命。皇上小小的年纪,已然懂得这种感情。

  靖王大喊:“皇上,臣想出去看一看,臣想去看看北京南京……皇上……”靖王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狼狈至极,全无平时王爷的傲慢体面,可他感觉,这种活着的滋味儿,真好。

  人说独秀峰是紫金峰,是大明的龙脉主峰,摩崖石上“桂林山水甲天下”的字句,闲云流水,龙腾虎跃。

  可是,这对于靖王府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囚笼。在一个囚笼里,能做什么那?自然是性情越来越乖戾,我不舒坦,你们也别想过得舒坦,恨不得大家伙儿一起玩完……

  “两江相护一峰长,多少王侯藉此狂。可叹如斯风水地,于今只剩桂花香。”皇上看到的,章怀秀的记忆里,一个电视剧在靖王府取景,看电视的人这般念叨。

  皇上面对太~祖皇帝的黑脸,就这么一句,气得太~祖皇帝差点儿晕过去。

  靖王一系的事情解决,皇上带着大队人马,告别百里相送的广西人。广西人喊得嗓子沙哑,想要留住他们的皇上;皇上坐在小马驹上,胳膊挥断,挥不断依依惜别之情。

  皇上在福建和广东,期望太大,导致失望更大。皇上来到交趾和广西,不带有任何期望,只用心体会这里的山水,生灵,子民。临走之前,一道圣旨,也只说各族子民互相尊重生活习惯,广西百夷,和中原是一家,华夏一家,大明一家。

  广西壮族人,男女老少都痛哭不止。他们满以为皇上要强势罢黜百夷,归于汉家。可皇上没有。

  皇上还打压靖王一系,打压土司和土官,给广西减负,说广西以后多出来的税赋,都用来开山修路,开办学院,男女小娃娃都去读书……说壮族、瑶族……的话好听,应该保留。

  皇上说广西的女子,好好。

  皇上说,汉家女子的小脚,才是不好好。

  广西人又哭又笑,送着皇上一程又一程。

  远远地听到皇上“哇哇哇”的哭声,他们又一起喊,皇上别哭,皇上别哭,下次再来广西。

  皇上就更能哭。

  皇上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人一狗……

  哭嚎得响彻天地的皇上,离开广西人的视线,面对徐景珩心疼的目光,主动下马步行,走一步嚎一嗓子。

  “哇——朕下次来广西——哇——朕要骑马——哇——”

  皇上对于步行,怨念太大。

  可皇上没想到,他都这样乖乖了,红衣侠还是要他睡丝绳,徐景珩也答应!

  皇上气啊。

  皇上一路苦哈哈地来到云南,面对迎接他的云南人,哭的那个响亮,要欢天喜地的云南人,都以为皇上是路上辛苦,都心疼皇上这份儿跋涉千里,看望云南人的心意。

  年轻意气风发的云南黔王,抱着哭个不停的皇上,极力忍住笑,却怎么也忍不住。

  皇上每天晚上睡在一根,手指头粗的丝绳上,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哇——”地一声。皇上已经过了因为别人的笑话,更伤心的境界。无他,一路上笑话他的人太多太多。

  睡觉的时候也运转内力练功,这个倒是不难,皇上每次自己睡,都是睡觉练功。可是徐景珩说,皇上那样睡觉练功,影响睡觉。应该是休息和练功融合,形成本能……于是皇上为了练成“本能”,白天和黑夜,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练功。

  关键是,那一条细细的小丝绳,你要维持平衡太难,不光要你养成练功的本能,还要你即使在睡梦中,也时刻保持警惕——防止掉下去啊。

  如果为了保持警惕不睡好觉,那不行。如果为了睡好觉,失去警觉性,也不行。怎么办那?也养成本能吧。

  皇上委屈。睡两个月丝绳的皇上,就感觉那委屈之水滔滔不绝,眼泪怎么也流不完。

  皇上借机,天天赖着徐景珩,被宠的越发骄纵,就越发受不得委屈。

  云南和广西大不一样。

  元朝末年,农民起事风起云涌,南方少数民族纷纷组织义军北上。战乱中,第一代黔王的祖父李十一,携家眷漂流至濠州定远,一家人毁于兵乱。第一代黔王的父亲去世,母亲也在颠沛流漓中病逝,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当时还在郭家军中打仗的太~祖皇帝,收他为义子,改从朱姓,嘱咐夫人精心扶养。他在军中与太~祖皇帝朝夕相处,战功显赫,更在大明建国初期的战事中,立下赫赫战功。

  分封云南后,马皇后建议恢复其原姓,以继承李家宗庙。太~祖皇帝爱怜不舍,也知道他如今做皇帝了,朱英作为他的义子,名分上太尴尬,妥协地说:“无从尔姓,亦无从我朱,取朱之下李之上”。

  李和朱,折中赐姓木,镇守云南,加水为“沐”姓,是为沐英。

  第一代黔王沐英,在云南,宜置屯田,令军士开耕,以备储蓄,既解决吃粮问题,又稳固驻守、下令家属随军,其部下不少为湖广籍苗兵,这些家属就是如今云南苗人的“始祖”……

  治理有方,世人称道。洪武二十五年,因义母马皇后、太子朱标的相继去世悲伤过度,突发中风在云南任所内去世,年仅四十八岁。临终立下遗嘱:“凡我子孙,务要尽忠报国,事上必勤慎小心,处同僚谦和为本。”

  世代的黔王,在云南大兴屯田,劝课农桑,礼贤兴学,传播中原文化,安定边疆。

  即使皇上要改革西南,要派官员来西南四省,西南四省的人都排斥反抗,独独云南,没有大的起事发生。

  “春城漫步误为春,翠绿绵红气冷心。云贵高原结露厚,潇潇洒洒雾中人”是云南。

  “遥望玉龙雪生烟,身临拉市海成滩。平平静静指云寺,也为善人渡善缘”,也是云南。

  七彩云南,彩云之南。

  沐英死之日,蛮部君长,号哭深山,及定远继之,历年滋久,记人之善,忘人之过……是云南人。

  一代代苗家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崇拜天地万物,反对胆大妄为,小心谨慎,尊重自然,……是云南人。

  一代代沐家人,好贤礼士、善待部下。配合朝廷和官府,组织民众疏浚河道,扩广水利;招商人入滇,运进米谷帛盐、开发盐井、整修道路、增设府、州、县学,不论出身只问学问……也是云南人。

  大明亡了,跟着黔王,拿人头抵抗吴三桂率领的大清军,护送仅剩的大明臣民逃亡,被大清人骂“愚忠”,也是云南人。

  江水轻缓、万物萌生,三月初的春天云南,太阳下,皇上举着沐英留下的遗嘱,一块小小的黄色令牌,沉默。

  “凡我子孙,务要尽忠报国,事上必勤慎小心,处同僚谦和为本。”

  世代的黔王,谨守祖训,在云南大兴屯田,劝课农桑,礼贤兴学,传播中原文化,安定边疆。

  可叹天下人都说,这是黔王府的虎符。

  皇上轻轻摩挲这枚一百五十年的令牌,令牌在太阳光下闪着光,好似云南人的眼睛闪闪发光,叫皇上眉眼弯弯地笑。

  章怀秀的记忆里,那个电视剧里,镇守云南的郡主有块令牌,说是调兵的虎符。岂不知,真正的云南王,一代一代人,靠的是坚守这份遗嘱,以德服人,得以号令云南百夷,二百七十年,镇守在云南边境。

  “明得云南,全出沐英力,而云南人民,亦戴德不忘,终明一朝二百七十余年,沐氏子孙守云南,罕闻乱事,黔宁之功,固不在中山开平下也。”

  “拓疆守土,勤政务实,清廉敬业,将云南治理得富庶平安,百姓安居乐业……”

  皇上看着徐景珩。

  徐景珩摸摸皇上的小脑袋,沉默。

  那个大明,天下大乱内外大战,大明亡了,仅剩的宗室臣民逃亡到云南,是当时的黔王领着云南人拼命,扛住吴三桂的追杀,护送他们去缅甸。

  大明明明有那么多的忠臣良将,可还是亡了。

  徐家、沐家……留给后人的,只是一个游玩的园子,一个拍电视剧的王府。

  这也许,就是时代。一代一代人,走在他们的命运上。

  可皇上不认命。

  “我知道,这天下不公。有人镇守边境,苦一辈子拿命拼一辈子;有人守着一点家业老老实实地交税纳粮;有人挥金如土,买一个歌姬花二十万两银子……徐景珩,朱载垣尽可能地做好。但,朱载垣无法改变这不公的世界,朱载垣只想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皇上的目光灼灼,世界上最无暇的宝石,闪耀着春日里、万物中,最纯粹的光芒。

  “徐景珩,你要看着,你要好好活着,看着。”这是皇上没有出口的话。

  徐景珩无法言语。

  皇上最近的成长太快,他已然可以隐约看到皇上的未来,皇上的未来……只那一眼,就要他心神震荡,就感觉五脏六腑都翻涌。他的脸色白的纸一般,天空中雷声轰轰,皇上吓得六神无主,一边输送内力一边哭喊:“徐景珩!徐景珩!”

  徐景珩极力克制自己,左手握住皇上的胳膊,青筋暴露。

  他想告诉皇上,他很好。

  他只是,心痛。

  他恍然想起来,皇上在广西大藤岭的时候。

  大藤岭,从洪武八年算起,一百五十年,大藤峡起事就没有停止过,几年前发生一起大规模起事,要不是锦衣卫赶来,他们真能去当时的交趾借兵。

  皇上带着大队人马翻山越岭,来到黔江的渡江口,接见大藤岭的各家土司、土官,听他们说,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受到的委屈。

  “皇上,这两年大明盐巴供应多,情况好很多。我们广西不产盐,一直靠广东盐进入,本身盐价就高。可之前的巡抚总督们不用心治理地方,还把“盐”当成一种控制手段,动不动就禁止盐贸易,官盐还不发放,逼得老百姓把蕉叶烧成灰腌制食物储存,实在日子太苦。”

  皇上明确,广西地势险恶,苗、瑶、壮族等等民族,在深山老林居住,必须克服艰难险阻,进入人口较为繁多的地区换取食盐。

  而大明之前弱势,无奈之下,把“茶和铁锅”作为制衡藏民、蒙古族的手段,把盐作为制衡广西的手段。

  “既然食盐供应,是广西的症结所在。以后广西吃盐,从琼州府海南岛直接买,广西境内尽可能修路,可还有问题?”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四五十个土司、土官一起磕头,兴奋的满脸通红。皇上小小的满意:“世人说,‘土官与流官、土官之间、朝廷、地方之间的纷争与压榨,也是百姓日子过不下去的原因’,各位可有见解?”

  寂静。

  “明初为了屯田,确实发生军田抢占民田的事情,大藤峡百姓委屈,朕知道。如今可还有?”

  寂静。

  前几年锦衣卫来广西,发现这里,因为朝廷加恩收录的进士们,抢占民田,大怒之下,巡抚和总督清理一大批人,在座的各家各户都被波及,本来还有点儿不甘的,可此刻面对皇上,齐齐哑巴。

  皇上小奶音清脆:“大明建国,面对唐宋元时期就存在的体制,没有任何改变。土司世袭千年。土官,都如土官杨家,六百多年,历经宋元明三代。

  洪武十三,泗城州知岑善忠叛乱。洪武二十八年,龙州赵宗寿叛乱。前者荡平之后部分改土归流,后者和平解决并没有进行改土归流……”

  皇上一字一句清晰,记得清楚,说的也清楚。皇上在四川开始改土归流,也是建立在土官绝嗣、起来冲突乃至造反的时机,从没有无缘无故取消任何一个土司、土官的权利。

  许多农户开垦的耕地,官府豪绅抢占,农户们如何不反抗?这里不是中原,可以去北京告御状,可以去逃荒,茫茫大山,逃去哪里?去哪里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