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刺杀、杀人榜,他们这些人,占了这万人之上的位子,哪一个容易?哪一个不是拿命在拼?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先是太皇太后长长地一个叹气,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狡猾狡猾的小子,语带妥协:“眼看着酉时七刻了,外头天要黑了,指挥使去看看皇上按时洗漱没有。”
杨阁老也表态:“中午皇上下令‘不许吃饭’,没说时间。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样子了,指挥使且去看看,安抚一二。”
指挥使徐景珩,“乖乖巧巧”地挨个行礼,和来的时候一样,行礼完后,还是没抬头,后退两步才是转身离开。
看得太皇太后心里老血翻涌,抖着手指着他的背影。
杨阁老直接闭上眼睛,不看这小子泼皮耍赖。
蒋阁老气得脸都青了,再一次心里大骂老天不开眼。谢阁老直接骂出来:“奇哉怪哉。徐达老将军那样的人物,怎么就出来这么一个后辈?小子忒赖皮。”
太皇太后“吞”地笑出来:“确实赖皮。偏偏他又长得好,惯会讨巧,谁也气不起来。真真是个无赖小子。”
杨阁老也是感叹:“指挥使为人有原则,做事有分寸。殊为难得。”
蒋阁老听他们夸的一朵花儿,忍不住反驳:“喊他来帮忙,他倒好……”蒋阁老后面没词儿,吭哧吭哧地,不甘愿的模样:“他说的也对。他一个晚辈,确实也是为难了他……”
其他人都因为蒋阁老的“不甘愿”,面带会心的微笑。爽快脾气的谢阁老,手抚胡子朗声大笑:“可不是这么说?能听他这么规矩地自称晚辈,不枉又被气一回。”
一时间,众人笑得更欢。
清宁宫的气氛缓和。太皇太后和杨阁老对视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谢迁立马跟上:“太皇太后、杨阁老,吾等都是为了皇上。既怕皇上受了委屈,又怕皇上耽误了学业,皇上是大明的未来,有皇上在,只要皇上好好的,有何担忧?”
“我倒是觉得,我们都老了,这天下到底是年轻人的,我们退下来之前,只做力所能及的事儿,将来皇上多少轻松一些,百年后才是安心闭眼。”
太皇太后声音一扬:“谢阁老且说说,怎么个‘力所能及’?”
杨阁老毫不犹豫地接口:“大明的土地改革势在必行。然土地的事情干系重大,不能轻动,内阁的决定是,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
“臣等明白太皇太后愤怒于宗室和世家大族。臣等同样为难。可是臣即使身为内阁大臣,也只能一样样地来。臣又何尝不担心自己百年后的杨家?可臣现在不能动自家,免得人心动摇……”
杨阁老细细地剖析他们的土地改革计划,不能操之过急,不能提前露出獠牙引发某些人造反之类,更不能不管不顾地推行下去,和那当年王安石变法一般,最后好事变坏事,民怨声声,保守派中的开明人士都跟着反对……
杨阁老的保证掷地有声:“杨家身为大明世家大族之一,大明土地兼并的推手之一,不敢不认。杨某身在内阁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清查自家。”
皇太后听杨阁老说的恳切,心里犹豫,太皇太后却是要见棺材落泪的人:“杨阁老的难处,我们都知道。既然世家大族放在后面,那……”
杨阁老牙一咬紧,一句话憋在心口憋得他窒息,可他说不出来。
当年纵容先皇,导致的一切,那是杨阁老心口永远的痛楚,碰一下都刀割一般的生疼。谢阁老于心不忍,只面色端正地等着;蒋阁老知道杨阁老说不出来,慢吞吞地开口。
“太皇太后心疼皇上,吾等岂能不心疼皇上?皇上尚且年幼,好的生活习惯,需要打小儿养成。花费的习惯,更不能光靠讲道理。
皇上的饮食,衣物,用物等等,都不能奢靡。皇上身边的宫人更是,坚决杜绝任何宫人诱导皇上痴迷玩乐。百年来皇庄大患,后妃藩王公主郡主们是一方面,宦官们也是一个方面……”
内阁的担忧也有道理。可这不是太皇太后能接受的理由。哪有因为担心孩子学坏,故意压缩他的衣食住行的道理?
而且蒋阁老提起来宦官,这又说到太皇太后的一个心事——皇上长到如今,日常都是老师伴读锦衣卫们陪伴,现在还有了八个玩伴,宫人们以前还能照顾皇上衣食住行,现在皇上日渐长大,自己就会洗漱沐浴。
太皇太后眉心微皱:“宦官,也是我要说的一个事儿。皇上住在宫里,皇宫,皇上和宫殿,和皇上朝夕生活在一起的,是宫人。宫人有不好的,可也有好的。东西厂,将来,还是要皇上亲近信得过的宦官接任。
还有那司礼监。司礼监大太监张佐的为人,不要我说,你们都知道,张佐几次按下十二监宫人们的抗议,这都三年了。”
太皇太后的意思,你们防着皇上和我,和他娘接触过多,还防着皇上和宫人们接触过多,皇上一断奶,奶嬷嬷都送出宫一半儿,可皇上的身边,离不开宫人伺候。
你们要给一个机会,要皇上培养他的宫人亲信。
三位阁老默然不语。提起司礼监,他们就想起当年的刘瑾,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知道先皇是不满他们内阁,借助司礼监这个“小内阁”和他们打擂台,可还是恨啊。
怎么不恨啊?当年,多少忠臣良将死在刘瑾的手里?
清宁宫里头,因为太皇太后提起大明宫廷的十二监之一,第一监司礼监,气氛再次变回压抑。
乾清宫里,徐景珩也在和皇上说起这个事儿。
“奶嬷嬷宫女等等,皇上一天天地长大,不好要她们伺候。司礼监督理皇城内一切礼仪、刑名,管理宦官听事各役。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一律是内廷学塾优秀结业,从内廷文书房熬出来,学识、能力都是可靠。至于人品忠心,这就要皇上决断选择。”
一天天长大·皇上似懂非懂地点脑袋:“张佐好好。”
小娃娃记得,上次他和玩伴偷偷去内库观赏宝贝,司礼监太监张佐跪奏:“自有历年册籍可查,不必万岁亲阅。”小娃娃不懂,其余玩伴要打张佐,玩伴常绍却说张佐有忠心,说张佐不是不给看,而是“宝货易以炫人,不当让人看到,恐开启其聚敛之心!”
徐景珩自然知道这个事儿,他还因此和张佐见过一面。当下笑道:“皇上不明白。皇上还小,玩伴们也不大。民间老百姓都说,年龄不到的人,不能看到最好的物事,恐看花了眼。张佐做得对,常绍拦着也是对。皇上听得进谏言,更对。”
徐景珩和皇上细细地分析:“大明的国事,有内阁。内事,则有十二监,尤其以司礼监为重。内阁有杨廷和,司礼监有张佐……”
杨阁老辅佐先皇时期,先皇荒诞贪玩,杨阁老屡屡进言未果,仍心系百姓,关心民间疾苦,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得以正常运行。
安化王造反,杨阁老派兵镇压将其诛之。宁王造反,杨阁老反对先皇亲征,但也是一力镇压。先皇年过三十无子,病危不治,杨廷和属意兴王做继承人,但在皇太后有孕后,即使不知男娃娃女娃娃,还是领着群臣,一力等候皇太后生产。
皇上继位,其他改革措施不说,单单一项果断地除掉手握重兵的江彬。据说当时江彬深知自己为天下人所不齿,正在要不要造反的事儿上犹豫不决,杨阁老以先皇遗诏的名义,将其追捕诛杀,并消除一众党羽,举国欢欣。
如今杨阁老又开始土地改革。如此的一个人物,一个称职的首辅,一个和气的改革家,大明的中流砥柱,徐景珩自是给予中肯评价。
“张佐为人不吭不响的,但他在该立起来的时候,绝对不怂。皇上把握住大方向,做大事情,具体事务,能放手,就放手……今儿个,臣给皇上讲一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小故事。”
小娃娃听了半天杨阁老和张佐,连连点脑袋,听到有小故事,立马来精神。
“传说大唐有个小官,好不容易升上去,第一个任务就是作为钦差巡视四方。有一天,他到一个地方,见到一个老农哭泣,说他邻居偷他的驴子,不承认,还贿赂衙役,使得他的状子递不上去。
这位钦差一听,那还了得,立马派小厮帮忙老农,再次去告状。若衙役再阻拦,直接连衙役一起告状。小厮不明白,老爷为何不直接找到县令,露出身份处理此事。
钦差就说,他的职务是巡视四方,监管地方官,包括县令,但不包括县令的职务。县里的日常事务,自有县令处理。若县令断案不清,不能公平审案子,那才是我出面……”
小娃娃聪明,小故事一听完,就“哇哇”叫着“懂懂”,一副好“钦差”的模样:“朕好好,朕不管内阁和司礼监做事。”
徐景珩眼神宠溺:“皇上说得对。他们做事我们不管,他们做不好,直接管他们。
顿了顿,又笑:“很多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钦差就是要找到事儿,借此立威。’有道理,但都是小道道。大明的官员,做钦差,做任何职位,都是一个根本,把本职事务做好。”
“这不是安分守己,不作为。而是分工明确,职责分明……”
徐景珩细细地教导,小娃娃听得高兴,挥舞胖胳膊,口中喊着“朕聪明,朕吃豆腐。”
徐景珩:“……太~祖皇帝亲自处理事务,也……喜欢吃豆腐。”
“上个月大明从西洋买了一个大炮图纸,要造新大炮,明儿给皇上送来一个模型玩。”
“大炮?”小娃娃没听过,好奇。
“大炮。”徐景珩看一眼屋角的滴漏,马上戌时,天色完全黑下来,宫人挨个烛台点亮蜡烛,抱着小娃娃高过头顶,一个高举:“去嘘嘘,洗澡了哦。”
小娃娃突然举高高,兴奋得来——手舞足蹈的欢呼:“去嘘嘘!去洗澡!”
乾清宫后殿的小暖阁,小娃娃“嘘嘘”好,一个宫人上前,给小娃娃皇上细心地擦脸擦手,另一个小太监捧着水杯给他漱口,漱口完毕,他就要去洗澡。
徐景珩:“皇上要刷牙哦。”小娃娃:“!!”小娃娃不喜欢刷牙,可徐景珩说不刷牙牙齿里长虫虫。宫人给他的象牙小牙刷上放好药膏,茯苓等药材制成的药膏清香扑鼻,小娃娃小鼻子皱巴,鼓着腮帮子举着牙刷的小手柄,卖力地刷牙。
刷牙也是技术活儿,不能轻了不能重了不能漏了。自从当年孝宗皇帝发明带毛牙刷,大明人“鸡初鸣,咸盥嗽”的活动中就多了一项刷牙。他人小聪明,一学就会,刷牙的动作非常标准,就是眉眼间全是抗拒。
几个宫人瞧着他们皇上这能干的模样,心生欢喜,一起朝徐景珩感激地看一眼——皇上不喜欢刷牙,几次都因为不得不刷牙气得“哇哇”叫。
小娃娃刷完牙,再次漱口,张大嘴巴冲宫人做鬼脸,气呼呼的小样儿。
几个宫人知道刚刚他们的眼神叫皇上看到了,立马露出讨饶的表情。小娃娃大度啊,仰着下巴,乖乖地伸胳膊。
一个宫人机灵地上前,动作轻柔地给皇上脱去青色的上衣下衫,青布鞋,除去小包包头,解开头发。
一个青年宫人在里间,再次检查一遍皇上的洗浴用具,特别是那个成人澡盆两倍大的浴盆,确定干净。
另一青年宫人从外面拎两个大铜壶进来,铜壶嘴朝浴盆流出一道温热的水线,伸手试一试,水温正好,伸一根银针试一试,无毒。随即小心翼翼地打开太医院开的小药包,撒进浴盆里,再次试一试……
里间里热气弥漫,小娃娃光溜溜的,抬腿就跑去里间,迫不及待地爬进浴盆里,进去就赖着不想动,一动就玩得满屋子水。
徐景珩安静地坐在外间的窗户边,捧着一本书看,皇上喜欢玩水人人都知道,每次要他漱口洗脸他不积极,但是洗澡他特积极,最长的一次小半个时辰还不肯出来,被他几位老师硬提溜出来。
这次也是。
徐景珩吩咐人把浴盆加大再加大,可他还嫌不够大。第一遍泡完小药浴,第二遍泡完清水浴,第三遍他就在水里扑腾,恨不得浴盆再大再大,和太液池一般大才好。
徐景珩看看时间,两刻钟。又看几个宫人都等得焦急,还不敢催,坐着没动。张佐肥胖的身躯从外头进来,和他对一个眼神,自己进来里间一看,皇上在浴盆里翻跟头一般扑通胳膊腿儿,手脚扑通出来水花儿,看水花儿看得入迷。
一边扑棱,一边抓着他的小木头鸭子大喊:“游水啊!冲冲冲!”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他这一个大扑棱,浴盆里的水一下少了小半,他愣愣地发现,水盖不住他的上半身了,知道要出去了,当下就耍赖不动。
张佐肚子里那个乐啊,对着皇上撅着的小屁股,满脸恭敬地笑,眉梢眼角每一个褶子都是忠心耿耿:“皇上喜欢水,明儿奴婢叫人在这里设置一个,大大的浴池,和外头人泡澡的澡堂子一样大,皇上在里头怎么玩水都好。”
小娃娃的小耳朵一动,果然抬起头来看着张佐:“大大啊,太液池啊?”
“没有太液池那么大,但奴婢保证皇上可以游。和在太液池游水一样。”
和在太液池游水一样?小娃娃听明白张佐的话,当即欢呼:“朕游水,朕游水。”
抱着小鸭子爬出来浴盆,挺着小肚子站在一个宫人前面,伸直胳膊,那个宫人手里举着一块干毛巾,等着给他擦身,当下里,被他的乖巧感动的差点哭了。
司礼监大太监张佐为了讨好皇上,答应要给皇上建造一个浴池,王守仁、刘成学、杨慎几位老师伴读,都对张佐有意见。
徐景珩倒是支持张佐的讨好,皇上喜欢水,在乾清宫后殿建一个浴池也不需要大动,豹房里面也一样。
“张佐建造好浴池,诸位若是喜欢,可以陪伴皇上游水。正好皇上也需要学学游水技巧。”
一句话,几位老师伴读不再反对——太监们又不能陪伴皇上游水!
小娃娃获得游水的权利,高兴地答应老师们好好游水。
司礼监大太监这几年整顿宫人,裁减掉敷衍不做事的,送出宫奉养年老体弱的,皇宫里宫人少了一万,着实节省一笔银子出来,那不可劲儿给皇上花?皇上高兴,他们就高兴。
几位老师伴读也知道皇上学游水,很重要。想想先皇落水的事儿,要是先皇会水……只要皇上安全,那就教导。
小娃娃穿好亵衣亵裤,躺到小床上,听杨慎老师念《论语》,乖巧的小模样,看得人一颗心软成一片。
三位阁老和太皇太后的谈判,进入尾声,都是疲倦至极,都在强撑。
紫禁城里头灯火稀疏,几位老师守着皇上睡着,自去洗漱休息。徐景珩在乾清宫寝殿外侧一张躺椅上躺下来,等候消息。
整个北京城响起钟声,铜锣声,归家的人脚步匆匆,宵禁时间马上到来,鸡鸣犬吠,一片温馨。
保定府县令坐立不安地等一个下午,终于等到建昌伯去刑部受审的确切消息,一屁股跌坐地上,面色惨白,后怕不已。
大同府,城堡和主城之间,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几个青年军户头碰头,小声议事,脸上带着不成功就成仁,反正都是死,不如杀几个再死的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02 23:22:26~2021-04-03 18:1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apa~60瓶;浮世尘缘7瓶;宁可宁静5瓶;白茶御日常生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队长平日对我们多有维护,今天为了我们挨了一百军棍,要报仇。”
“虚的不说。干他娘的!我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了什么?生为军户,长在边镇,就是我们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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