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这大明皇位有何用 第63章

作者:痒痒鼠 标签: 穿越重生

  指挥使也觉得这是好事儿,大好事。

  太~祖皇帝感觉,他都不认识大明人了。太~祖皇帝担心皇上和徐景珩说他们的事儿,大着胆子偷听偷看,哪知道叫满大街的不规矩气得背过去,又叫皇上的一句话憋得背过气,再叫徐景珩的一眼看得缩回去……

  可是徐景珩觉得这样好,有活力。皇上也觉得好,好看,喜欢。

  说起来大明服饰的变化,开国年间,太~祖皇帝采取严格服饰制度,对任何“乱穿”都是零容忍。军汉们擅自穿靴子在街上踢球,砍脚。画家给图画里的平民错用官服的红色,剥夺画家身份……

  物极必反。到成化年间,朝鲜使团来入贡,那一身马尾裙,瞬间吸引满朝文武的眼球。京城里大小官员纷纷效仿,衙门里“马尾裙”招摇,刮了好一阵流行风潮。

  到皇上这个时候,大明人的骨气和热血燃烧,生活热情蓦然爆发出来,那就是洪水爆发一发不可收拾。皇上自己就爱美,仗着长得好就爱各种搭配。所以皇上说,大明建国的时候的人,谁敢乱传衣服,那绝对要命。

  红石头里面,开国的皇帝们都是摇头叹气,说民风不古,奢靡浪费布拉布拉。中后期的皇帝太子都是默默不敢说话,只在鬼心里嘀咕。

  红石头外面,大街上,就见这元和五年夏天的北京城,大雨灾刚过去,大明人就恢复他们的穿衣热情。

  原本指定士绅们才能穿戴的峨冠方巾,大户人家的杂役佣人,大摇大摆地穿。紫色红色这类官员专用的颜色,平头老百姓都穿,有钱人家没有官身也穿华贵衣服,玉佩珠翠加身……

  女子们绫罗绸缎,头上的一根钗子二两重。男子们为了斗艳,比女子还讲究涂脂抹粉,一个头巾千变万化,更有胆子大的男子身穿襦裙头戴绯色头巾,乍一看是女子。

  就连锦衣卫的飞鱼服,穿!反正我们穿着也不像指挥使,我们就是梦想有几分指挥使的风采。

  “指挥使什么也不装饰也是风流尽显。等小公子长大也一定。”

  “这叫去繁留简,指挥使披着麻袋也是指挥使。小公子学画画了吗?”

  皇上因为他们的说话更开心:“小公子长大更好看。小公子学画画。”

  众人呆愣,一起拍手欢呼:“好!好!大明人就是要小公子这份儿自信的气度。”

  自恋·皇上眉开眼笑,接过来指挥使买的糖葫芦,大口咬一口,特甜。

  今儿皇上和指挥使逛的地方,略远一些,工部下属衙役检修京城防水沟,顺天府下属的衙役检查路边摊环境……街头挑夫们泥瓦匠们三五成群,胡同里两伙儿小混混打架占地盘……

  还有一些奇怪的街道,一家家店铺,大白天的大门禁闭,街上也没有一个人。

  “北京城的防水沟要大修了啊。”

  “小公子说得对。”

  “为什么挑夫们不合伙?”

  “因为人以群分,任何行业都一样。都有竞争。”

  “那店铺白天不开门?”

  “有些生意,夜里做,比白天做更好。”

  “我知道,刺客盗贼的生意就是。”

  “对。”

  “那街上的女子比男子少?因为她们脚小走不动路?”

  “……脚小也是一方面。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在家里做家务。大户人家的女子出门做轿子,小户人家的女子,一般也不抛头露面。”

  “那她们为什么脚小?红姨就是大脚。”

  已经有了男女意识的皇上,走在街上开始分辨男女,一分辨,就出来问题。在皇上的印象中,大明女子的脚都是小脚,祖母和亲娘的脚也是小脚,只有贫困家里的女子长大脚,可是红姨的脚就是大脚。

  红姨是指挥使的朋友,因为喜欢穿红衣人称红女侠。她是皇上接触到的,第一个江湖女子。皇上曾经问文老先生,文老先生说,江湖女子都是大脚。

  指挥使徐景珩面对皇上好奇的大眼睛,镇定自如:“因为她们要练武,所以长大脚。”

  皇上更好奇:“要做活,长大脚;要练武,长大脚。脚想长多大长多大?”

  皇上低头看看自己的脚,看看指挥使的脚,幻想,他和指挥使的脚,长大,长大,从北京长到南京……

  “脚长大,从昆仑山到南海。”皇上欢呼出声,大白天做梦,忒美丽。

  指挥使煞有介事地解释:“那是女子的脚,男子的脚,没有这项变化。”

  皇上:“???”“男女不一样?”

  “不一样。男人长大……喉结较大;女子长大,一般喉结很小。还有其他方面不一样,要皇上长大后体会。”

  皇上大眼睛明亮:“我知道,男子胸膛平的,女子的大。男子不生娃娃,女子生娃娃喂奶。”

  徐景珩的眉梢眼角都是笑儿:“都很对。”

  皇上眉眼弯弯地笑。自己吃完三颗糖葫芦,把糖葫芦串儿给徐景珩,拿着一串铜钱,路过一家小店里买豌豆糕,另一家店买酸梅汤,……还有一家果子摊贩,井拔的西瓜、桃儿、李子、杏儿最是新鲜。

  皇上跟着指挥使经常晃悠四九城,哪家美食味道独特,他吃一次就记下来。皇上长得人见人爱,任凭那些大厨再脾气古怪,眼高于顶,见到他也笑逐颜开,要什么都给现做。

  把东西交给侍卫们,皇上摸摸肚子,饿了。

  “要去吃鲍鱼。”

  “好。”

  七拐八拐的小胡同里,一家小店门口门可罗雀,进去后发现收拾得挺干净。里面的大师傅正坦露肚皮,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手里的蒲扇慢悠悠地摇,一眼看到这两位来了,一蹦三尺高。

  “海参、鲍鱼、鱼翅加上肥母鸡、猪蹄筋三种食材混合,加入调料小火慢煨三个时辰,马上好~~~”他口中高呼着,尾音拖得长长的,特喜庆欢乐的模样。

  徐景珩顿时笑出来:“今儿口福不浅。”

  皇上也笑:“今儿口福不浅。”

  那个大师傅腆着大肚子,更是笑:“我啊,一早上听到喜鹊叽叽叫,就知道有贵客临门。哎呦呦,小公子这一身真亮堂。”

  皇上小胸膛一挺:“北京城最亮。”

  “对对对,北京城最亮。”大师傅声音豪迈,声音浑厚,一听就是内力高深,他看一眼指挥使,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却也没说什么,领着他们进去店里,拐到里面小院子。

  院子里有颗老石榴树,一只胖胖的大花猫,夕阳西下,这般用晚饭确实风雅有趣儿。

  皇上和指挥使美美地用一顿晚饭,期间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中年人,一看是这两位来了,手里的一块抹布放下,先行礼,接着就要抱一抱,反应过来,先在围裙上搓搓手,又在衣服上擦擦手,这才抱着小公子一个举高高。

  “小公子这一身,好看。”

  皇上就更骄傲,徐景珩摸着他头上的小角,笑:“你们都夸他,下次出门不知道穿什么。”

  皇上不乐意,大师傅和店小二都说:“小公子穿什么都是北京城最亮。”皇上就冲指挥使做鬼脸。指挥使大师傅的大笑声中,牵着顽皮孩子的小胖手出来店门,瞧着顽皮孩子还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失笑。

  “天色不早,回去哪里?”

  皇上小下巴一抬:“先去给祖母和娘送礼物,再去听文老先生讲故事。”

  “好。”

  皇上和指挥使一起去紫禁城,先去见太皇太后。等皇上去见皇太后,指挥使和太皇太后说话,太皇太后果然提到婚事的事儿。

  太皇太后坐在徐景珩的上方,语重心长:“我们都知道你不想娶妻,觉得现在讨论娶妻的事情,不好。生怕万一,拖累人家好女子。可是徐景珩,你扪心自问,这大明,愿意嫁给你做妻,做妾的女子,有多少?哪个怕被你拖累?哪个不希望被你拖累?”

  “我们和你父母一样,都尽力去理解你。可你也要理解我们。你说说,你这都二十有五了,你还不娶妻,像什么样子?学道就不能娶妻生子?

  你的好友,那位女子,不就是自己生娃?我们也不要求你娶妻,知道你不耐烦这些俗礼,那你自己在外面生一个,也行啊。”

  徐景珩面对这些家务事,只能和他面对他娘一样,不说话。可是太皇太后算准了他的性子,今儿非要一个态度不可。

  太皇太后愁得慌:“这几天,我也听说一些你的事儿,那修道之人脱离世俗,没有婚嫁也生孩子,我们不理解,但我们也不反对。总之,你要有孩子,明白?”

  徐景珩:“???”

  “一个男孩子的成长过程,没有父亲的教导是一个大缺陷……当年杨阁老说,皇上不能长在后宫妇人之手,你知道先皇的痛苦吗?他说,有你在,他放心。他说,等你成亲,皇帝就会有弟弟妹妹,很多亲人。”

  徐景珩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太皇太后注意到他泛白的面色,太皇太后的心里难受,可有些话她必须说出来。

  “我们也知道你有你的追求。你觉得再过几年,大明基本不用担心了,皇上也长大了,也不用担心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皇上的感受?”

  徐景珩的脸色越发白,没有一丝血色。太皇太后的一字一句都是艰难,她知道徐景珩想过,否则他不会每天硬逼着自己喝药,喝那些他不愿意喝的药。

  太皇太后已经没有眼泪了,可她面对这些小辈们的苦难,她当成儿子一样疼的徐景珩,她还是心痛。

  “皇帝把感情寄托在你的身上,皇帝没有父亲,没有叔伯,没有兄弟姐妹……你明白吗?”

  徐景珩轻轻一闭眼。太皇太后因为他的痛苦,一时后悔,一时心里更悲伤。

  太皇太后的声音沉痛,那似乎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我知道你明白。你打小儿聪明,什么都明白。我要说你的父母,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倚老卖老逼你?反正你弟弟已经成亲有了嫡子……可那不一样,你父母操心你,我们都操心你,要你成亲生子,不光是为了魏国公府的延续……

  这一次你受伤……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对待长辈们?你心里就没有一个牵挂?你知道不知道,当年先皇那般折腾,那般艰难,他的心里总是有个牵挂,他总想着,他的弟弟在仙山上,做着他最想做的事情,他身在这紫禁城,他也是开心。”

  徐景珩突然咳嗽起来,咳得他苦胆都咳出来,一张脸潮红潮红,咳得他坐不住这清宁宫的绣墩,身体摇摇晃晃。

  太皇太后的问题,徐景珩都明白,所以他费尽心思,找到那颗受损的红石头,放在方丘坛温养,在祭天那天,送给皇上。

  他希望,如果他出事,皇上可以有人陪伴,不是皇上的子民,不是皇上的臣子,不是依靠皇上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而是一个能帮助皇上教导皇上的长辈,最好再有几个知心朋友……

  包括他的父母弟弟,他都考虑到。

  可是祭天那天,他意外得到那枚戒指,他有了生存的可能,他就换了安排。不管如何,只要有希望,他总是想多活几年。

  他的父母还没老,皇上还这么小……

  可他到底还是错了。他醒来后,面对父亲的两鬓斑白,面对皇上的依赖和恐惧,他恍若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徐景珩天资过人,算进天下人,把老天爷也算进去,把他自己,也算了进去,却忘记了,人都有感情。

  他伤害了这几个他最在乎的人的感情。

  他每天苦苦支撑,努力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多陪伴他们。可太皇太后的话,把他这些天的那些痛苦血淋淋地撕开,要他再也受不住。

  他即使多陪伴他们几年,又如何?再过几年,他的父母还健在,皇上也还只是一个大孩子。

  徐景珩的目光中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疼得他站不直身体。

  他站在乾清宫的汉白玉台阶上,紫禁城的一草一木,繁华盛景一一闪过眼睛,他又想起当年的先皇,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意气风发的时光……

  他站在金水桥的桥中间,扶着桥墩的手泛白。

  等皇上长大了,皇上也会和先皇一样孤寂吗?

  皇上现在就在要求弟弟妹妹,将来还会要求徐景珩看着他坐稳天下,娶妻生子,御驾亲征横扫边境的风光。

  因为皇上寂寞、骄傲。天大地大,千万万人的大明,谁可以和皇上分享那份胜利的喜悦?

  徐景珩几乎不用怀疑,如果他那天一着不慎离开人世,皇上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

  一个聪明有能力的皇帝,隐忍不动几年,长大后杀人亲政,面对这偌大的天下,找不到一丝牵挂,他会怎么样?

  徐景珩眼前发黑,呼吸困难。他几乎认为,太皇太后的提议是对的,他应该成亲,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他们是皇上的弟弟妹妹,等他去世,皇上会变成一个有担当的哥哥,用心照顾弟弟妹妹长大……

  他的父母,也会看着他的孩子,走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徐景珩的双手握紧,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