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皇上:“???”
“徐景珩!”皇上生气,喊完话发现他还笑,立马扑到他怀里上下折腾:“徐景珩,朕委屈啊,朕紧张啊,徐景珩,朕要补偿,要安慰。”
皇上小小的孩子,坚持十来天,独自处理政务,战事和土地改革,开始不安。这个认知叫徐景珩心疼。
徐景珩抱着皇上的小脑门亲一口,笑容仿若雨后的彩虹:“臣带皇上去玩水好不好?”
“皇上见过蜻蜓倒立荷叶吗?荷叶田田,蜻蜓倒立……”
皇上呆乎乎地伸手捂住脑门,反应过来,果然好奇,跃跃欲试:“去倒立。学蜻蜓倒立。”
“臣带皇上去倒立。”徐景珩说着话起身,八月初的天气开始降温,刚下完雨更是凉丝丝的惬意,两个人都穿着薄衫,来到外头的池塘,一起观察蜻蜓倒立,脱去外衫,各自倒立在一片荷叶上。
指挥使的动作优雅、轻盈……仿若他还有内力在身。皇上真有内力在身,奈何三头身胖嘟嘟的,小肚子圆圆的……
围观的人一大片,都憋着不笑出来。前来商议事情的内阁六部大臣气啊,徐景珩好歹知道穿条底裤,皇上浑身就穿一个小裤衩,还是那章怀秀发明的那什么小短裤,堪堪抱住小屁股……
据说那章怀秀也是徐景珩引荐给皇上的!徐景珩在老臣们的心里,又多了一个罪名。
但是皇上玩得开心啊。
倒立的时候,血液倒流,全身重心移位,感觉很不一样。
人直立行走时间长了,忘记四肢匍匐行走滩涂,身体轻吻大地的感受;也体会不到倒立起来,在逆转的世界里的视角。
此时此刻,皇上的眼里,天上浓云滚过,早晨的骤雨初歇,彩虹在天边,人们在桥边,在青石板小路边,尘世喧嚣,却有安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小蜻蜓、小水珠自己觅一静地,自在轻灵,不停地改变方位观察七彩的世界。
皇上感觉他也变成一只小蜻蜓,高声大喊:“徐景珩,喜欢。”
“皇上怎么喜欢?”
皇上“诗”兴大发:“天边有彩虹,荷塘里开满荷花,都像徐景珩的笑脸。彩虹在蓝天上嬉戏,小鱼在荷叶下嬉戏,朕和小蜻蜓倒立在荷叶上,朕和秋天一样有趣。”
徐景珩心里一乐:“臣第一次知道自己笑得像荷花彩虹,感谢皇上赞美。皇上比秋天有趣很多,多多。”
皇上又听到“多多”,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心神一松,人差点歪倒,赶紧站直。
“比赛!”皇上浑然忘了他的紧张,要趁机争取好处:“输了要罚哦。”
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一看就有小主意,徐景珩只笑:“不许用内力?”
“……不用内力!”
皇上小小的心虚,皇上跟着徐景珩打太极,刚学一个皮毛,撤回内力后登时手忙脚乱,小小的身体在几株荷叶上乱蹦,好似一只被追赶的小青蛙,还是倒着的。
小青蛙“呱呱”,皇上呛了一口水,着急大喊“徐景珩……”岸上的人都捂脸不忍心看,闻讯而来的魏国公气得不停深呼吸……徐景珩一只手撑住自己,一只手稳住皇上,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皇上静心,找到平衡和气感……”
五岁的年纪并不需要学什么大道理,深奥的口诀,天真纯净的心灵最接近大道,徐景珩教导皇上功课武功,从来都是引导,皇上聪明,领悟力高,徐景珩一说完,皇上静下来,果然不再忙乱。
不一会儿,皇上不用内力也稳稳地倒立在一支荷叶上。气息平和,就和一只小蜻蜓、小水珠一般,不注意看,谁都不会去注意,池塘里还有两个人。
玄而又玄的感觉充盈全身,皇上沉浸在这份美妙里,无法自拔。
天空中又有乌云聚集,隐隐约约的雷声传出来,徐景珩听出来那份威胁,只不搭理,一个眼神吩咐余庆管住所有人,不得出一点声音打扰皇上。
一刻钟,两刻钟,天空降下一道闪电,雷声轰鸣,皇上醒来,一声长啸,龙吟凤鸣,那一瞬间,眼睛灿若宝石,亮若闪电星辰。
奈何皇上就潇洒这么一下,皇上一眼看到,徐景珩还倒立着,双目湛然若神,看着他笑。皇上告诉自己憋住,憋住,今天一定要徐景珩输掉,他就不要学习唢呐和二胡……
就听皇上的小肚子“咕噜咕噜”……
皇上:“!!!”皇上钻到湖水里,还是能听到徐景珩肆意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气得皇上“哇哇”叫,一头扑到魏国公的怀里:“哇哇~~国公~~徐景珩笑朕~~~”
那小尾音,忒委屈。魏国公嘴角抽抽,费了好大力气板着脸:“皇上,臣保证骂他。”
“多多,多多啊。”
“多多!”
皇上挺着小肚子,冲徐景珩做小鬼脸,得意地笑。徐景珩正在穿衣服,只看着他父亲抱着皇上的模样,面容安静,眉眼带笑;蒋阁老拿过皇上的衣衫给皇上,皇上自己穿上,一边穿一边听肚子“咕噜咕噜”……
皇上:“!!!”
不管怎么说,皇上的紧张不安没有了,听着所有人的笑声·皇上,眉眼耷拉、吸吸鼻子,只余下化悲愤为食欲的吃劲儿。吃完后,再细细地理顺所有的军情,杀气腾腾、信心倍增。
北元大汗,达延汗眼看要驾崩,分封十一个儿子,定长子图鲁博罗特的长子博迪为继承人。老三巴尔斯博罗特济农,其他的儿子们也大都不服,就和当年大明的皇太孙登基,皇叔们都不服气一般。
一半的皇叔们说博迪年幼,没有功劳没有资历没有威望……争斗起来,分成两派,巴尔斯博罗特属于反对的一派,于名分上不占优势,就着急打下来河套鄂尔多斯,哪知道,遇到王守仁守在河套,大半年了,寸步不让。
巴尔斯博罗特才是最着急的一个,河套若不能按窝窝,北元王庭他也回不去……皇上小鼻子哼哼,嗯嗯,朕完全耗得起。
叶尔羌汗国和吐蕃两不相帮——即使帮助巴尔斯博罗特汗,大明在甘肃的兵力也不怕,只要坚持到皇上腾出来手即可。
巴尔斯博罗特汗其他的兄弟,等着在背后捅刀子——即使他们兄弟同心,皇上也相信他的将士们,大明的目的只是争取时间,堂堂正正地争取时间,不窝窝囊囊的,而巴尔斯博罗特汗想要打快仗,他也不敢。
他损害不起自己的实力,他一旦露出颓势,第一个冲上去撕咬他的,就是他的兄弟们!
皇上直觉,巴尔斯博罗特汗至今还没动手,就是在衡量利弊。只要巴尔斯博罗特汗不是一头发疯的笨猪,皇上就不怕。
皇上给王守仁老师去信,告诉他,守住,不要先动手,只等巴尔斯博罗特汗来求和。处理完军务,又有军情送来,说粮草已经到达边境,一两不少。一半官盐也正在朝甘州、肃州运送……
惦记湖广土地改革,皇上正要宣桂萼和张璁,张佐送来一份不能决定的内阁票拟,面色凝重。皇上接过来一看,内阁四份票拟,都是推荐魏国公临时接任浙江江苏水师。
那一刻,皇上的怒火“腾”地起来。
皇上宣蒋阁老、谢阁老、毛阁老、费阁老,六部尚书一起,一个小朝会,皇上只有一句话。
“杨一清从水师回来,水师有谁接手?”
沉默。
内阁的决定,是从南京调开魏国公,有魏国公暂时负责水师,抬高徐家,逼迫徐景珩不能动作。
可事到临头,面对皇上的质问,他们反而犹豫。徐景珩要那么好算计,那还是徐景珩?就是徐家,大明两国公,其中一个在南京土皇帝一百多年,简单?
还是沉默。
皇上的眼睛里要喷火。
四位阁老不说话,六部尚书?礼部地位最低,尚书毛澄惦记指挥使的冷眼;吏部尚书王琼,愤怒于此次进内阁,居然没有他……
四位阁老互看一眼,蒋阁老默默告诉自己,要阻止皇上的湖广土地改革,必须从徐景珩身上出手。蒋阁老站起来,话到嘴边又犹豫一次。
皇上气得小胖脸通红。
蒋阁老的眼泪在心里流,其他事情他们一定顺着皇上,可是湖广这般的土地改革,皇上是要和湖广所有士族大家为敌,蒋阁老的心里生出一股气,硬是顶住皇上身上的威压。
“皇上,大明缺将帅之才。一些年轻人尚且太年轻。杨阁老来信说,他在南海没有发现合适的人。臣等提议魏国公……皇上,这只是临时。”
皇上的身上出来杀气。
皇上不知道内阁的打算。但皇上模糊知道,魏国公作为勋贵国公,去南海一趟已经破例,因为杨阁老带不住那些勋贵子弟,没有南京帮忙也无法收复南海。可是,水师兵权,魏国公不能碰。
没有人和皇上说,皇上只是直觉,魏国公和定国公、武定侯……不一样。
皇上不明白,内阁为何有这样的提议,板着小胖脸,极力压住怒火,一句“再拟”就要出来。
谢阁老抢先出口:“皇上,大明武将奇缺,好的将领都在西部和北方边境,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上的眼睛通红。四位阁老不忍心看,可大明没有合适的将领也是事实,否则杨一清不会还在南海,没有回来。
这是皇上第一次反对内阁的决定。
皇上要借着战事兴王不在湖广开始土地改革,内阁对皇上了解,提前出手。
第54章
静到极点的沉默蔓延在一方偏殿里,皇上的小胸膛剧烈起伏,身上的杀机一丝丝渗透进每一个人的身体灵魂。
四位阁老和六位尚书,就感觉一股凉气直透脚心,他们拼命告诉自己,自己做的没错,自己都是为了皇上好,他们在做为人臣子的本分……然而,他们已然没有反抗的意识。
偏殿的大小四个门大开,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皇上因为他们的“死谏逼迫”,身上的杀气弥漫出去,院子里的鸟雀花草都瑟瑟发抖。
皇上已经不是刚才的愤怒,面容平静下来,一双通红的眼睛也平静下来,皇上已然动了杀心。
这个时候的皇上,并没有想起他爹那句“谁惹你不开心,你砍谁的脑袋。”也忘记徐景珩教导他的,不要和文臣硬抗,耍无赖。皇上仿若被人碰到逆鳞的幼崽,冷酷地露出幼嫩的爪牙,要撕咬他的敌人,不管他面对的是谁。
“朕不同意!”皇上喊出一嗓子,小奶音都是杀机。
皇上身上的气势不自觉地放出。
身边的余庆极力运转内力抵抗这股杀气,张佐直接跪趴在地上,红石头里的鬼鬼们都被惊动,所有鬼鬼一起大喊“朱载垣!皇上!朱载垣!你想想指挥使,你不能杀光天下人。皇上!朱载垣!”
“指挥使”三个字听进皇上的心里。陷入魔障中的皇上呆呆的,长长的眼睫毛动一动,身上的气息瞬息一变,杀气消散于无形。
余庆浑身一松,后背湿透。张佐一屁股趴在地上死鱼一般,四位阁老六位尚书,直面皇上的杀气,就感觉,鬼门关走了一遭,人都傻掉。
大家伙儿都隐约感知皇上的杀心,平时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好,这段时间皇上因为徐景珩受伤,整个人变了不少,大家伙儿都以为,皇上懂得感情了,开始学会在乎了,哪知道……
十来个人,还没从那份死里逃生的惊险中回神,皇上也没催他们,一个起身,快步离开小偏殿。
皇上直觉去找徐景珩,飞到一半停下来。皇上愤怒于内阁对他的逼迫,心里莫名的难受,皇上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情。小小的孩子站在太阳底下,眼泪花花,却是倔强地不在偏殿哭出来,来到外头也哭的无声无息。
外头阳光慵懒,花草虫鱼悄咪咪地伸出来身躯,似乎是安慰,似乎是害怕。皇上泪眼朦胧中看到,更是伤心,小胖手摸着一株收缩花瓣的墨菊,小胖脸上都是关切:“不怕不怕哦,朕不打你们。”
花草虫鱼一起欢呼,尽情舒展身躯,墨菊蜷缩起来的花瓣伸开,仿若夏日里盛开的荷花,皇上含着眼泪泡泡欢喜地笑,自己擦擦眼泪,吩咐张佐:“宣桂萼、张璁。”
张佐麻利地答应一声:“奴婢去。”张佐肥胖的身躯快速不见,要不说张佐有本事?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爬起来的,什么时候跟到皇上身边的,皇上哭,他也硬忍住不去劝。
余庆看一眼张佐沉重的背影,担忧地看一眼皇上,只谨记指挥使的交代,要皇上好好练手。
皇上感知敏锐,一转身,疑惑地看一眼余庆,大眼睛里全是威胁——不许告诉徐景珩。
余庆赶紧讨饶:“皇上,臣不说,指挥使也会猜到。”
皇上吸吸鼻子,因为想起徐景珩会担心他,又几大颗眼泪出来,声音里都是哭音:“朕会处理好。朕晚上和徐景珩说。”
余庆叫皇上哭得心肝儿都疼,低头弯腰,面对皇上的“不乐意”那个叫为难:“皇上,指挥使要是问起来,余庆该说。”
皇上鼓着腮帮子,却也无可奈何,无他,锦衣卫要是不听徐景珩的话,才是大问题。
“恩准。”皇上生气,眼泪又出来。余庆的眼泪也出来,一时又叫皇上的孩子气笑出来,从怀里摸出手帕轻轻地给皇上擦擦脸,擦擦手,皇上的气还没消,瞪余庆一眼,继续安抚院子里的竹子,窗边的老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不要害怕哦。”皇上双手捧着一只秋蝉,把它放到一株梅树上。
桂萼和张璁等在外院,跟着张佐一进来,就看到皇上明显哭过的模样,对着花草虫鱼,满心爱惜,心头一震。只他们也瞬间感受到,偏殿里不寻常的气氛,只能安耐住所有的担心,恭恭敬敬地行礼。
“臣桂萼/张璁拜见皇上。”
“平身。”
皇上领着他们回去偏殿,偏殿里,还是静的落针可闻。应该说,在桂萼和张璁进来的时候,静的呼吸都听不见,仿若偏殿里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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