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负责躺赢 第37章

作者:花气薰人欲破禅 标签: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他还记得去年秋天带着几个小儿子去老四的圆明园玩乐,那时候多好啊,菊花金灿灿的,孩子们活泼泼跑来跑去的小身影看的人都年轻有劲儿起来,老四照顾几个小的弟弟,看着就是个好阿玛。

  谁能想到这半个月,老四连着没了两个女儿,还是仅有的两个女儿。

  康熙爷久违的想起他刚登基的那几年,儿子那是怎么生怎么死,总是夭折一个都留不住,直到胤褆和胤礽都站住了,子嗣才逐渐兴旺起来。

  可他们这两个当时被自己最为珍视的儿子,如今也已经被自己亲手圈了起来。

  德妃久违的迎来了康熙爷。

  虽然年轻的时候她有段时间很得宠,生过六个孩子。但皇上就是皇上,等她年纪渐老,容色不再自然也就不来了。

  德妃倒是也不怨:妃嫔们年轻时候守着恩宠,老了就守着自己的地位和儿子过日子,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康熙爷这一过来,她还有点吃惊。

  然而她伺候康熙爷这么多年,都不用抬眼,光感受天子周身的气氛就知道,皇上这是不高兴了。

  德妃越发小心翼翼伺候。

  康熙爷还是给脸,喝了一杯茶后才问道:“你给老四的两个宫女,算过命格八字吗?”

  这给德妃问愣了,不过是给个宫女,算什么八字呢。

  康熙爷皱着眉:“你也该上心些。这两个人一进王府,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克死了老四两个女儿!”

  德妃不敢再辩。

  她了解康熙爷,中年时候的不动声色,这几年反而退化了,又像是年轻人般急躁起来。

  孩子活不活下来的事儿,都是天命。

  皇上不肯认这个天命,这不,寻思来寻思去,就瞄上老四府里这两个新人了。

  肯定是她们命不好。

  德妃也就跟着躺了一回枪。

  只是德妃不知是皇上自己发散思维,听闻老四刚面圣出宫,只以为老四在皇上跟前抱怨过什么。

  待皇上走后,德妃就卧在榻上流下泪来:便是我给他挑的人不够出挑,也不能把这样的祸事扣在永和宫头上,老四当真就这样怨自己?

  连死了女儿都要怪自己?

  德妃觉得心底更寒了。

  ——

  春光日盛,宋嘉书就直接不敢出门了。

  钮祜禄原身确实有点过敏体质,对不知道哪一种花粉敏感。

  好在年侧福晋的小格格的丧事办完后,福晋见她脸上不涂胭脂也红成云霞样的一片,很快放了她的假,让她回自己屋里去躲春。

  耿氏也不敢来看她。因耿氏院子里很种了些桃花梨花,怕走来走去带进来花粉,让她过敏的更厉害。

  而弘历在前院念书,三日才回来一次。一时宋嘉书有种放假宅在家里的幽静自在感。除了饮食不得不清淡点,海鲜羊肉油炸辛辣,大膳房一律不给送之外,别的没毛病。

  每日到了晚上下钥,又过完了一天,宋嘉书就会再撕一页日历本。

  不知不觉,她已经撕掉了第一本的半本。

  她过来也有半年多了。

  近来白南也不像原来一样催她用药,早点好起来,陪伴四爷之类的——毕竟四爷如今连府都不回了。

  那日四爷从宫里出来,就又去了京郊清虚观,这都十来日不回来了。

  年侧福晋专注养病,年家的人来送东西都比往日频繁,福晋都采取默认的态度。

  外头氛围如此,宋嘉书也根本不急着出门。

  ——

  等她又撕了二十张日历纸的时候,四爷终于回府了。回府后却连年氏都来不及看,四爷匆匆换了件衣服入了宫。

  府里人就知道,宫里又有大事。

  自从大年初一皇上病倒后,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绷着,如今看四爷匆匆赶回再匆匆入宫,府里也难免都跟着焦急。

  好在消息传回来的很快: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皇上身体没事。

  坏消息是:准噶尔闹事,首领在家里可能闲坏了,带兵攻打西藏,拉藏汗抵挡不住,向中央请求兵力援助。

  此时宋嘉书的过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耿氏更是耐不住寂寞,早几天就恢复了跟她的走动。

  这回也正坐在她这里嗑瓜子,边道:“还好就是边地要打仗,不是宫里有事。”耿氏也不敢说出龙体不安这几个字,就含糊过去。

  宋嘉书这种知道康熙爷还能顽强做好几年皇帝的人,心里原本也不太担心。

  她只是看着耿氏:“你又开始吃了吗?”

  倒不是她管着耿氏吃。

  而是上个月两位格格先后夭折,四爷有一回见了耿氏就拧起了眉头:众人都穿的素淡,耿氏也只穿了件淡蓝色的旗装。但众所周知,浅色实则更显得人胖,而且耿氏都不用打扮就脸饱满圆润,在一众格格里真是丰盈的鹤立鸡群。

  四爷的目光很明显,耿氏看懂了,旁人也看懂了。

  福晋更对她道:“你还年轻,怎么能放任着如今就胖起来,怎么伺候爷呢?而且两个格格没了,爷都瘦了许多,你也该少用些。”

  耿氏无法,回头就开始绝食减肥了。

  宋嘉书是不喜欢这种身材羞辱的,何况耿氏不是胖,而是一种饱满漂亮的丰腴,起码宋嘉书觉得耿氏的身材比府里旁人都好。

  无奈她说了不算,而且她也不能去劝耿氏吃东西,否则像是见不得耿氏得宠似的。

  只得告诉耿氏,别一点主食不吃弄坏了身子,吃点南瓜、地瓜、糙米饭也行。

  今日她看到耿氏跟十只松鼠聚会一样,面前很快堆起了许多瓜子皮、松子皮,宋嘉书不免诧异:“爷去道观又不是要修仙不回来了,你不是听了福晋的话不敢吃了吗?”

  耿氏摇头:“我再不吃东西,爷没在道观里修炼成仙,我先饿成个舍利子了。”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宋嘉书从前就知道,耿氏跟自己一样,虽也抄佛经也拜菩萨,但都是跟着众人一起的缘故。她自己对佛祖,还真没多少虔诚。

  两个人相视一笑,但也不敢笑出多大的声音来。

  耿氏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今年年景不好,也是奇怪,才四月份啊,天就热的这样起来。”

  “听说前院念书规矩大,阿哥们上课的时候,甭管寒暑,该捧着书坐一个时辰就硬是坐着。冬日穿厚点点着碳炉子也罢了,可热起来孩子们就遭罪了。”

  宋嘉书点头:这里的孩子又不像从前自由,小T恤小短裤一穿,还能凉快点。

  王府里的阿哥,穿衣要求都是盘扣扣到下颌,袖口不能敞着,领子是领子,腰带是腰带的,就是走过来一定要是个板板正正的小公子。

  再加上贴身穿的一套里衣,到了夏日热得很。

  尤其是弘昼,小胖墩就更热了。

  耿氏和奶娘又不敢给他少穿,生怕把孩子冻着,小孩子染了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宋嘉书搁下手里的茶杯:“我也想来着。要不就多做点纯棉的剪了领子袖子的里衣,把里头的绸裤也裁短,做的宽宽松松的,到了盛夏,孩子在自己屋里读书练字的时候何苦穿的那样子捂痱子。”

  然后招手让人拿来两套她带着白南做好的,基本跟现代的短袖睡衣睡裤似的里衣。

  这裁减也简单的很。

  “那套大点的,是给弘昼的。”

  耿氏拎起来看了看,笑道:“姐姐跟我只会说不一样,你是成算在心里呢。”

  一看就是洗了好几水都揉软了的清江细棉布,裁减虽然很简单,但各处线头都特意埋了起来,从里面摸也一点儿不扎手。

  耿氏看了看,准备趁着夏天前,把自己小库房里的棉布也消耗两匹,给儿子多做几身换的。

  她收了一半,忽然道:“姐姐,四爷不会不高兴,嫌我们宠着孩子,或者嫌两个孩子吃不起苦吧?”

  宋嘉书有点恍惚:她一直以为耿氏敢说敢作呢,到处打听小道消息。

  原来她的敢作敢为,都是冲着后院女人去的啊。她不怕得罪两位侧福晋,也不是很怕得罪福晋。

  但她心底对四爷原来这么畏惧。

  宋嘉书今日看着耿氏,才忽然更深刻的体会到了这里人对尊卑的畏惧。她的手拂过两套小衣裳。

  “这世上,又不是所有苦都值得吃。凡背书背一百二十遍,这是为了功课扎实要吃的苦,可活生生把孩子闷出一身痱子来,我不愿他吃这样的苦。”

  ——

  不单单耿氏觉得今年年景不好,四爷更觉得今年流年不利。

  准噶尔生事,要是搁皇上年轻时候的脾气,御驾亲征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康熙爷是允文允武,学贯中西,要什么有什么。只是再全才的英雄,如今也迟暮了。

  四爷坐在书房里:皇阿玛让他们兄弟们各自回去想一想,推举一位合格的大将军负责此战。

  他们都是在皇阿玛手下无数次揣度过圣意的。

  朝廷能打仗的臣子有,甚至年羹尧还是皇上亲自指到西北去的呢。

  但皇上还要一位能‘凡事定主意’的大将军,大概就是要一位皇子去压阵。

  想到这里,四爷心里就一阵滚烫一阵冰凉。

  他又想争又不能争。

  年轻的时候,他跟大哥和太子爷都是跟皇阿玛出征过的,军营里事务他也熟惯,想想若是能拿到一部分兵权和军功……

  滚烫又被冰凉覆盖,这么多年了,皇阿玛给他的差事,基本都是跟户部民生挂钩的,虽然让他领着镶白旗,可也没让他动过一次兵,跟当年放手让大哥胤褆带兵的的态度截然不同。

  而且他刚丧了两个女儿,皇阿玛正在怜悯的时候,他这时候跳出来争兵权,只怕会勾起皇阿玛反感起疑,从前几年的淡然就全都白费功夫了。

  他用笔在纸上随手涂抹着利弊,可看到丧女之事,四爷又猛然摔了笔:什么时候连丧女这样的锥心之痛,都被他算在了利弊里头!

  他一时只觉得恨得咬牙。

  不知是恨自己,只得让女儿一副杉木敛葬了,还是有些怨皇阿玛,这些年把他们这些兄弟都抓在手里,像是抓着一把骰子,炉火纯青的玩弄着,想掷出几就必得出几,若是骰子不听话,就直接扔掉。

  四爷想,他是渐渐明白太子二哥的。

  那时候他跟在二哥后面,不知道二哥怎么不能等等,怎么就日渐疯狂起来,明明都是太子了,却把自己一朝葬送。

  可如今,他也疯狂的想变成那只手,他做够了骰子!

  但每当这时候,他都会想一想二哥,想一想小时候只敢仰望,又羡慕又嫉妒的太子二哥。再疯也得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