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碧莲
看上去沉稳淡定,其实慌得一批。
就怕眼前这个动不动就拔枪的姑娘也给自己来一下。
幸好,他睁开眼睛后迎接的并不是黑洞洞的枪口,而是颜桃黑黝黝的眼睛。
虽然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迷惑,可到底没有挣脱,也没打他。
夏应在心里比了个“好耶”,觉得自己的追求之路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面上却依然是笑容温和道:“反正还没到吃早饭的时候,我先帮你梳头发吧。”
颜桃惊讶:“你连这个都会?”
夏应一边点头一边心想着,为了追人,他做的功课可不少,草原那些马的小辫子基本都是他的练习成果。
说难,倒也不算难,毕竟他学的是外科,做得就是这种精细活儿。
如果以后有机会,还能请她去看看自己缝合刀口的技术,保证平整完美,……嗯,这事儿可以缓缓,不着急。
不过颜桃却有些迷糊:“可我觉得我能自己来,你倒也不用……”
夏应直接打断:“不用客气,不麻烦的,放着我来。”
说完,就拉着颜桃进了屋子,让她坐在窗边镜前,自己站在她身后,拿惯了手术刀的细长指尖拿起梳子也是有模有样。
颜桃看着男人在镜中的倒影,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发展成了梳头发,可是,对方看起来还真是挺熟练的。
比自己还熟练。
于是她很快就压下了疑惑,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要自己一直扎不好的丸子头,弄到一半又改主意了,说想要蝎子辫。
而这一幕,被恰巧经过的吕元柏看到了。
他只是一瞥,就念叨着“非礼勿视”地走开了,可是心里还是羡慕的。
作为吕家郎君,吕元柏曾因为在屋顶上撒传单揭露其他高门大户的恶行而被罚充军。
只不过,明面上是被充军到了草原上,但实际上却是被请来教文化课的夫子。
状元出身的吕郎君对这一切自然是驾轻就熟,草原上的生活也比他预想中的还要自在舒适,唯一让他烦恼的却是个本不该出现的事情——
他喜欢上了个姑娘。
而且是挑战高难度,喜欢上了草原最大部落的族长,塔娜。
塔娜生得漂亮高挑,与周国长公主交好,又是一族之长,自然是格外吸引人的。
但是看到她的男子,不是想要和她比武,就是心生畏惧。
敢喜欢她的目前看吕元柏还是独一份儿。
而吕郎君可不比仙人,想什么说什么,作为原住民的他一贯是含蓄的。
可是这会儿依然羡慕的嘴里泛酸。
要是他也能给塔娜梳头发就好了。
即使不是小轩窗,也是可以正梳妆。
或许是心中总是念叨着心上人,等吕元柏回神时,他已经走到了一片空地处。
中间支着几张桌子,有草原人在此处吃早餐。
其中就有塔娜。
作为族长,塔娜惯是和自家族人同吃同住的,从不区分高低。
现下她便是大马金刀的坐在杌子上,要上缠着长鞭,一手端着羊奶酒,一手拿着大包子,吃得很是自在。
瞧见吕元柏时,她便举了举酒碗:“吕夫子来了啊,喝一口吗?”
吕元柏想说,自己不善饮酒。
可是开口却是:“好啊,喝一杯也好。”
说完就僵住了。
从没觉得嘴巴居然还有不听自己话的一天!
但他的腿也不听使唤,自顾自的走到了塔娜身边坐下,乖乖的双腿并拢,捧着递过来的酒碗一动不动。
塔娜倒也不劝酒,只管自己喝自己的,过了一会儿见吕元柏一直没动静,以为读书人矜持放不开,便主动开口问道:“夫子来找我有何事?”
吕元柏盯了酒水看了一会儿,突然端起来灌了一口,胆子似乎也变大了。
然后他就转头,开口道:“不知族长……”有没有心悦之人?
如果没有,看我怎么样?
结果还没有问出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族长!又有贼人想要越狱!”
塔娜顾不得吕元柏了,直接撂下手上的东西站起身来,抽出长鞭,几步上前,用力一抽。
“嗖,啪!”
长鞭打在墙上,直接碎了几块砖!
而原本要往外跑的囚犯被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动不动。
周围人则是啧啧称奇。
吕元柏就听有人道:“乖乖,这一鞭子,能把砖块给达成好几瓣儿,要是抽到人身上,啧啧。”
那人说得感慨,并且赞叹。
可是停在吕元柏耳中,却有着别样的意味。
有些事情,果然还是要循序渐进。
如果自己刚刚唐突冒失孟浪,吓到了对方,她也给自己来一鞭子的话……
不知道草原人愿不愿意嫁给残疾人?
于是,等塔娜回来重新问起吕元柏来意时,这人已经格外清醒,笑容也一如往昔:“我看仙人们一直念叨着电的事情,不知那是何物?”
塔娜重新坐下,拿起了大包子咬了一口,然后便道:“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已经给都城写信了,希望草原也建一个,仙人也说咱们这里合适,就等回复了。”
吕元柏不懂:“要那个做什么?我看现在草原已经很好了啊。”
塔娜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只道:“灵韵公主的大婚就要到日子了,我要去都城道贺,正好你家也在都城,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就能看到电能做什么了。”
吕元柏还想再问,就在这时,夏应走了过来。
此时的夏同学全然没有了在颜桃面前的温柔体贴,而是格外公事公办地说道:“琅云已经有任务下来了,”声音顿了顿,“意思是,建电厂的规划书已经通过了。”
塔娜立刻有了笑:“真的吗?那我们草原以后到了晚上也能看到堪比皓月的光芒吗?”
吕元柏震惊:“比月亮还强的光?”
塔娜一脸笃定:“让然,神仙说要有光的。”
吕元柏就扭头看夏应。
而夏应晃了晃手上的规划书,平静道:“对,神说要有光,经过组织批准,同意有光。”
吕元柏:……
虽然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而塔娜对于这趟都城之旅并没有任何耽搁,第二天就动身了。
他们乘坐的却不是马车,而是火车。
琅云众人自然没有任何不适应,虽然这个的速度可能还比不上绿皮火车,但是舍得砸钱,周国的匠人们又都是好手艺,座椅、小桌、陈设都是做得极好的。
而且还都是一个个的小包间,门一关,自成天地,格外舒适。
如今的颜桃就笑盈盈地摆弄着手上的扑克牌,准备开始火车上的固定娱乐项目。
至于坐在她身边的夏应假做不经意地半抬着手,似乎在提防着火车可能的摇晃,随时等待着扶住颜桃。
总而言之,两人很是自然。
形成对比的便是对面的两位原住民。
对第一次乘坐火车出行的塔娜来说,这显然是个挑战。
哪怕她是亲自监督铁轨铺成的,也曾亲眼看着货车数次来回,但是真的登上车子以后,却依然身体紧绷,颇为不自然。
甚至在车头发出“呜呜”声的时候,塔娜握着鞭子的手都有些发白。
这让坐在她旁边的吕元柏有些惊讶。
说起来吕郎君自然也是头一遭,可是他的胆子向来大,此刻心中只有兴奋,没有任何恐惧。
但是瞧见塔娜的模样,他眼睛一转,就把自己的所有喜色都收敛起来,甚至开始用力憋气。
倒是显得异常安静。
当塔娜看过去的时候,吕元柏已经小脸煞白,眼眶红红。
瞧着可怜得很。
女头领吓了一跳,忙问:“夫子怎么了?”
吕元柏抬眼看过去,小声道:“见笑了,实在是我头一遭上这样自己动弹的铁东西,实在是,实在是……”
一边说,一边哆嗦。
围观全程的颜桃和夏应对视一眼。
然后就开始小声嘀咕:
“桃桃,我觉得他是装的。”
“嗯,装的还很假,我养的那只小羊羔讨奶喝的时候都比他演技好。”
话音刚落,却听塔娜急切道:“你别哭,这是怎么了?”
吕元柏委屈巴巴:“我害怕。”
塔娜想说,我也怕啊……
可是人的胆子往往是根据责任而变幻大小的,要是只有塔娜自己,只怕她现在已经紧贴着窗边,万一有意外,就能随时逃命。
偏偏现在有一个傻白小脸的人一脸无助的看着她,这让塔娜族长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
忘了怕,忘了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