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卿卿
尼姑庵荒废已久,四周冷清,但这里离福宁寺不远,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门前有一条被人踩出的小道,慕念瑾沿着小道进去,欣赏着庵里的布局。快走到那棵合欢树时,突然,慕念瑾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她身子弱,对这种气息很是敏感。
慕念瑾脚步一顿,循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粗壮的男子,一黑衣少年立在男子面前,少年手里持刀,带着玄色面具,对准地上那人的喉咙,瞬间,殷红的血喷溅出来。
慕念瑾身子一僵,黑衣少年的背影她很熟悉,黑衣少年的面具她也很熟悉,面前的场景她更是熟悉。
她上辈子是得罪老天爷了吗?她只是来寺庙上个香赏个景,怎么又让她撞到了江寒恕在杀人。
上一次重生,她在废弃寺庙里见到了江寒恕,江寒恕发现她藏在佛像后面,毫不留情,威胁她要杀了她。这下可好,她又看见了江寒恕在杀人。
慕念瑾心跳的快了些,她极力稳着心神,准备趁江寒恕没发现她之前跑出尼姑庵,不料,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江寒恕幽黑的目光看了过来。
之前两次有系统帮忙让她重生,可现在溜溜不在这里。慕念瑾欲哭无泪,她这会儿离开还来得及吗,江寒恕不会又要杀了她吧!
第19章 、与他有婚约的是慕念瑾
庵堂地面上生出葱郁的青草,即便有人过来,踩在上面脚步声也不明显,很难被人发现。
但江寒恕从小习武,又在边关待了多年,有一丁点儿的动静他最是敏感。
凛然的目光看过去,少女姣好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看到来人,江寒恕有些意外,怎么又是这位慕家大小姐?
回到京城,他开始调查当年他父亲遇害一案,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有人约他见面,江寒恕来到这里,然而早有死士埋伏在此处,打算对他动手。
这座尼姑庵废弃多年,甚少有人过来,他在这里解决那些死士,刚好避免惊扰到福宁寺附近的村民和香客,没想到,被慕念瑾撞见了。
江寒恕掌中的刀,沾了死士的血,一滴滴血渍从刀尖落下,他随手把冷刀扔到一旁,抬脚朝慕念瑾走去。
江寒恕离她越近,慕念瑾身子越僵。
呜呜呜,她不想蹭气运了,她也不想和江寒恕打好关系了。
距离上次重生遇到江寒恕快过去一个月了,可当时的场景慕念瑾还历历在目。
此刻她看不到面具下的江寒恕是何表情,但她很确定,江寒恕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他狠厉残忍,杀人不眨眼,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活命要紧,之前撞见江寒恕在杀人,江寒恕是第一次遇见她,她可以找借口糊弄过去,但这一次不行了,江寒恕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慕念瑾心跳如锣,江寒恕那样的地位,想要杀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什么样的解释和借口都不管用,信与不信只在江寒恕一念之间,她倒不如实话实说。
慕念瑾攥着襦裙,克制着紧张,“侯爷,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侯爷?
江寒恕脚步一顿,他带着面具,慕念瑾怎么知道是他?
探究的目光看向慕念瑾,江寒恕出了声:“慕小姐是怎么认出我的?”
慕念瑾重生过两次,见过江寒恕带面具的模样,当然能认出他,可江寒恕又没有这段记忆,两人对彼此的记忆不对等,难怪江寒恕会觉得奇怪。
慕念瑾急中生智,“侯…侯爷英姿俊挺,少有的伟岸挺拔,只看一个背影,就能认出侯爷了。”
江寒恕勾了勾唇,慕念瑾这是在拍他的马/屁?
原来她不仅女红好,拍马屁的水平也不错!
江寒恕把面具取下来,他那双幽黑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彻底露出来,少年轮廓分明,俊美无俦。
慕念瑾咬了咬唇,“侯爷,我不会说出去的,请侯爷饶我一命!”
江寒恕眉峰微挑,慕念瑾害怕他,以为他会杀她灭口,在慕念瑾的心里他就是这般的残忍毒辣吗?
他与慕念瑾见过的几次,他没有做过会让慕念瑾害怕的事情吧,他就这么可怕吗?
江寒恕薄唇轻启,“本侯有说要杀你吗?”
“啊?”慕念瑾愣在原地。
这一次江寒恕竟然轻飘飘的放过了她,上一次在寺庙,江寒恕发现了她,可是上来就威胁要杀了她呢。那般清冷锋利的视线,慕念瑾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到吗?”看着慕念瑾呆愣的样子,江寒恕眸里生出淡淡的笑意。
顿了下,他又道:“本侯还不至于对你这么一个弱女子下手。”
虽然不明白江寒恕为什么有这样大的转换,但慕念瑾知道自己安全了,她的心跳渐渐静下来,“多谢侯爷!”
尼姑庵附近荒无人烟,偏慕念瑾出现在这里,还和行刺他的死士前后脚出现,出于谨慎,江寒恕问道:“慕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慕念瑾如实回答:“我和娘亲来福宁寺上香,娘亲去听佛经,让我们姐妹几个四处走走,我就来到了这里。我看到庵堂里有一棵合欢树,打算来这里赏花,然后就遇到了侯爷。”
原来是巧合,江寒恕话音一转,“慕小姐知道这座尼姑庵的用处吗?”
听江寒恕这么一说,慕念瑾又懵了,她不解的道:“这不就是女尼清修的尼姑庵吗,还能有什么用处?”
少女面上的茫然让她显得很是灵动和可爱,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不懂得这些东西。
江寒恕唇角噙笑,有心提醒她,“慕小姐还是不要到这里赏花为好。”
这里的尼姑庵并不是真正用来清修的庵堂,京城高门大户如云,有权有势,便难免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
这座尼姑庵原是城里一位富贵人家修建的,那位张老爷好女色,又追求刺激,找了些女子让她们住进尼姑庵,平日穿着素色的袍子,看起来和清修的女尼无异。
张老爷时常来尼姑庵酒色享乐,和伪装女尼的那些女子厮混。后来张家犯了事,全族流放,这座用来满足张老爷不良嗜好的尼姑庵日渐荒废。
因着前头人家的腌臜事,来福宁寺上香的香客很少会往这里来,也就是慕念瑾刚回到京城,不知道这些事情才会过来赏花。
慕念瑾不明白江寒恕为什么不让她来尼姑庵,她有心想问个清楚,又怕话太多,惹江寒恕不快。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江寒恕难得主动解释,念着慕念瑾是姑娘家,他不方便把话说的太直白,“清修的尼姑庵怎么会有这么一棵合欢树?若慕小姐还是不明白,可以去看看那些屋子。”
慕念瑾好奇的过去,左右打量着,尼姑庵荒废多年,早已没有人住在这里,但那些大件摆设还在屋子里,有梳妆台和挂着海棠鸳鸯帐子的拔步床,这些大件物品落满了灰尘,但不难看出原貌。
若再干净一点,说这是女儿家的闺房都有人相信,慕念瑾瞪大了眼睛,江寒恕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还不十分明白这尼姑庵是干什么用的,但她知道,正经清修的尼姑庵才不会有这些东西呢。
她倒好,把这尼姑庵当成了佛门清修的地方,还想着来这里赏花。如果江寒恕不告诉她,指不定她还要继续误会下去。
慕念瑾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的道:“多谢侯爷提醒。”
因着害羞,少女脸颊微红,不似庵堂里的合欢花那般红艳,但那一抹浅浅的粉,比枝头上的花瓣还要娇嫩。
江寒恕看了她一眼,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收回视线,“走吧。”
慕念瑾走了几步,“侯爷,这些尸体怎么办啊?”
“待会儿会有人来处理。”江寒恕淡声道。
沿着小道而走,走到岔路口时,两人分开。
慕念瑾想了想,没急着离开,注视着江寒恕,认真的道:“侯爷,您带着面具,我猜您应该不想让人知道您来了这里,您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慕念瑾的眼睛很漂亮,望着他的目光干净澄澈。
这是在向他立保证?
江寒恕不由得哂笑,应了一声好,他何至于不放心一个小姑娘!
慕念瑾露出笑,“侯爷,那我先走了。”
江寒恕微微颌首,看着她离开。
*
除掉那死士时身上沾了血迹,江寒恕去福宁寺的禅房换了身衣裳。
他之所以出现在那座尼姑庵里,是为了调查当年他父亲和兄长遇害的事情,这次回京他翻阅卷宗,发现一些可疑之处。
十年前,靖勇侯赶在年关前回到了京城,回京后他也没闲着,常去城外的军营历练将士们,江寒恕的大哥也在军营里。
那一天,江寒恕调皮闯了祸,永宁公主训了他几句。小孩子顽劣,江寒恕偷溜出府,准备去城外的军营找他的父亲和大哥,不料路上被绑匪绑走。
那绑匪并没有要他的命,把他带到了城外偏远的一座山上,那山名叫龙岭山,藏着一群山匪。
那群山匪为了求财,不许江家人报官,江寒恕的父亲和大哥只好只身前去救他,最后只有他一个几岁的小孩逃了出来。
随着江寒恕父亲和大哥的死去,龙岭山的那群山匪也在一夜之间消失。
江寒恕翻阅卷宗,案宗上记载,因着靖勇侯的惨死,第二日圣上便下令剿匪,这群山匪拒不归降,最后被官差剿灭,全都没了命。
江寒恕去到西北,阅历和经验日益增多,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他总觉得那群山匪很是可疑。
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口音,和寻常山匪无异,但那群山匪训练有素,领头之人更像是行伍出身,说是求财,最后没有求到财,却有胆子杀了靖勇侯,他们消失的也太过莫名。
他的父亲和兄长惨死疑点重重,回京后,江寒恕着手暗中调查。他几番查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曾在龙岭山上当山匪的中年男子。
那人约他在福宁寺附近的尼姑庵见面,不欲打草惊蛇,江寒恕带着面具前来。然而,他到的时候,那个人已被埋伏在尼姑庵里的死士害死了。
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那名死士知晓江寒恕的行踪,又提前埋伏在尼姑庵里,背后定有人指使。
不知背后之人是何身份,有何目的,但派出死士来阻止江寒恕追查当年的案件,可见他的父亲和兄长遇害另有隐情。
线索中断,江寒恕并不太失落,他早已不是那个轻易就能被山匪绑走的幼童了,他有耐心慢慢调查这件事。
更衣后,听说寺里的慧元大师在等他,江寒恕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寺内的偏殿。
慧元大师是当代颇有名望的高僧,对佛理自有造诣,就连当今圣上也曾请他进宫讲述佛法。
慧元大师面带微笑,“侯爷,咱们又见面了。”
江寒恕在蒲团上坐下,“多年不见,大师别来无恙?”
慧元大师道:“老衲一切都好,这几年云游四方,前不久才回到京城。老衲在云游的路上,也时常听到侯爷的威名。大周有侯爷这般武将保家卫国,是大周百姓之幸,陛下、万民和神佛会记得侯爷的功德。”
江寒恕神色淡淡,“大师谬赞了。”
这次班师回京,百姓称赞他,皇上器重他,然,当今圣上、万民和神佛如何看待他,江寒恕并不在意。
当年,江寒恕的父亲尚了永宁公主,圣上并没有收缴他的军权,于是,靖勇侯仍常年待在西北,和永宁公主分居两地。
永宁公主金尊玉贵,婚后留在了京城,江寒恕的几个兄长都是在京城出生的。
轮到江寒恕时,永宁公主在怀上他之前去凉州探望靖勇侯,那段时间怀了身孕,当时永宁公主上了年纪,贸然回京怕途中出什么意外,便在凉州待了几年。
江寒恕是兄弟几个中唯一一个在凉州出生的,他生于凉州,长于凉州。
江寒恕看过边关飘起的烽烟,听过震撼人心的号角,靖勇侯的大掌厚重,牵着彼时年幼的他登上城墙,他努力踮着脚,望见将士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他准备了一把小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