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卿卿
江氏朗声笑起来,心想,她前半辈子没有个女儿,遇到了慕念瑾,倒像是多了个女儿。
若不是弄不清楚江寒恕的想法,她还真想认慕念瑾为干女儿。
从江氏院子出来,魏国公府的小厮来禀,“慕小姐,慕家的大少爷正在府门口等着您,说是想见您一见。”
昨个她来到魏国公府,便一直没回去,魏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是慕则绪先来找她。
慕则绪在魏国公府门口来回不停地转悠,前几天,他还看不顺眼慕念瑾,短短几日而已,慕念瑾离开了慕家,他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出来见他。
看到慕念瑾的身影,他一怔,惊喜地跑过去,“大姐姐!”
前几天他还不想这么称呼慕念瑾,可现在,“大姐姐”三个字他喊的比谁都利索。
慕念瑾淡声道:“你来做什么?”
慕则绪:“我是来找你的,你真的要留在魏国公府吗?”
“是。”慕念瑾道。
慕则绪打量着慕念瑾的神色,“那你平时还会回去慕家吗?”
慕念瑾反问道:“回去做什么?”
“回去…回去……”,慕则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道:“便是不做什么,慕家毕竟是你的家啊,你应该回去的,总不能一直待在别人府里,外人会看笑话的。”
慕念瑾不客气的问道:“是看我的笑话,还是看你们的笑话?”
慕连山没话说了,难堪地低下头,外面的人,当然是在看慕家人的笑话。
慕念瑾轻轻笑了一下,“那你们有把我当成家人吗?”
慕则绪想说有,可他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这个字。
慕念瑾也不在意,“若没有什么事,我是不会回去慕家的。”
慕则绪急忙道:“为什么?大姐姐,我不明白,是因为爹娘对你的及笄礼不上心,你不高兴是吗?”
慕念瑾看他一眼,“我五岁那年,一个算命先生说我命格凶煞,会给身边人带来灾厄,那时我落水不久身子还未好转,爹娘就把我送去了苏州。这十年来,我亲手给你们做的香囊,你们怕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吧。每次我给你们的去信,都是厚厚的一沓,可你们呢?慕则绪,你给我回过几封信?”
“上个月我回京时,慕家没有派人去接我,那么远的路程,是我一个人乘船回来的。你见我第一面,便对我出言不逊,当时,娘有训你一句吗?慕念瑜两次三番给我使绊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爹和娘真的没有一点儿察觉吗?”
“你以为我只是因着及笄礼一事不高兴?”慕念瑾讥诮地笑了笑,“根本不是。”
慕念瑾连番的质问,让慕则绪说不出一个字来回答。
一次两次不会伤人心,可十年来的每一次累积在一起,确实会让人伤心和失望。
同是慕家人,在慕念瑾被家人忽视的时候,他和慕念瑜却在享受来自慕连山和张氏的关心。
慕则绪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按理说,他应该劝慕念瑾不要记恨慕家人,他应该尽力修复慕念瑾和慕家人的关系,只是,他哪里有这个资格呢?
慕则绪长叹一口气,把怀里的木匣塞到慕念瑾手里,“大姐姐,我这几天就要去书院读书了,这里面是一对瓷娃娃,是我给你准备的及笄礼,只是,昨天没来得及送你。大姐姐,祝你生辰快乐。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若你想留在魏国公府,那我尊重你的意见。”
回到玉珠院,慕念瑾想了想,把那木匣打开。
匣子里是一对憨态可掬的大头瓷娃娃,做工有些粗糙,算不上十分精致,仔细一看,倒是和年幼时的慕念瑾与慕则绪有些相似。
慕念瑾一怔,看来这对瓷娃娃是慕则绪亲手做的。
慕则绪做了他们姐弟俩的瓷娃娃,郁桃道:“小姐,则绪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您离开了慕家,他倒是主动来讨好您了。”
慕念瑾拿把大头瓷娃娃拿在手里,不由得想起年幼时她和慕则绪在一块玩耍的场景。
那时,慕则绪还是个露着屁/股的小屁孩,她去到哪里,慕则绪都要跟在她身后。她落水的时候,慕则绪扑在她床头哇哇大哭,以为她要死了。
郁桃担忧地道:“小姐,为了让您回去慕家,慕家其他人是不是也会来讨好您?小姐你可别上当啊!”
“怎么会!”慕念瑾轻轻摇头,“把这东西放到书架那儿吧。”
慕家人的讨好,她已经不稀罕了。
慕则绪一到家,张氏急忙迎上来,“怎么样,念念可说要回来?”
慕则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慕念瑾那番质问他的话是事实,可他一直以来享受着张氏的疼宠,他又张不开这个口。
慕则绪支吾道:“大姐姐……大姐姐会在魏国公府待一段时间,娘,您以后还是多疼疼大姐姐吧!”
张氏脸沉了沉,“我怎么不疼她了?”
听到这话,慕念瑜直觉不对劲,“则绪,是不是大姐姐对你说什么了?大姐姐对咱们慕家有怨,她说的话,也未必就是真的。”
夹在慕念瑾与慕家人之间,慕则绪本就心情不大好,他当即反驳,“你为什么会觉得大姐姐对我说了什么?大姐姐不是两面三刀之人,她不会在背地里搞什么把戏。”
又想起那日他偶然间窥到的慕念瑜的真面目,慕则绪皱着眉,“二姑娘,你真的关心大姐姐吗?可你说的每一句话,为什么总是在火上浇油?”
“我…我没有。”
慕念瑾一瞬间慌了神,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超出她的想象。
“够了,都给我少说些话。”坐在主座的慕连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面摆着的茶盏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人心悸。
今个他去上值,平常和他没什么往来的官员也围到了他身边,那些人自然不是来恭维他的,而是来嘲笑他的。
魏国公夫人给慕念瑾举办及笄礼本是荣幸的事,然而,魏国公夫人请了不少人,偏偏把慕家人拦在府门外,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这件事像插了翅膀一样,不出半天就传播了整个京城世家,这不,这些人看他的笑话来了。
“慕大人若是手头拮据,和老夫说一声便是,老夫怎么也要拿出些银子让你给自己的女儿办及笄礼。”
“慕大人虽然有两个女儿,可亲生女儿就那么一个,慕大人可是嫌弃自己的女儿太多了?”
“听说你那养女在魏国公府门口晕倒了,慕大人,可得让你那养女快点去看病,不然,外人还以为魏国公府怎么欺负你们了呢!”
“最近京城都是好天气,没有下一滴雨,慕大人又没有淋雨,又没有下河,只是那脑子,怎么不太灵光了?像是进了不少水!”
……
诸如此类的话,慕连山听了一耳朵又一耳朵,他不知丢了多少次的脸了。
在外面丢了脸,回来又听到了慕家那几个人在争吵,慕连山黑着一张脸,“张氏,念念是因为你不给她办及笄礼才离开慕家的,你尽快把念念劝回来,不然你回你娘家住去!”
“还有你!”慕连山脸色阴沉,盯着慕念瑜,厉声道:“慕家正经的小姐只有念念一个,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
慕连山是一家之主,他发话了,那些下人也是个捧高踩低的,往日二小姐长二小姐短的那些下人,现在远远见了慕念瑜就要避开她。
望着那些下人慌忙远去的背影,慕念瑜紧紧掐着手心,很不是滋味。
她突然想起那天江寒恕说的话,鱼目是成不了珍珠的,这句话再真不过啊!
在魏国公府的日子很是舒适,江氏外出做客会带上她,平时江氏也不拘着慕念瑾待在府里。
趁着这段时间身子还不错,慕念瑾去看了好几家铺子。
这天,她从外面回到魏国公府,恰好见到了江寒恕。
她高兴地走过去,“侯爷。”
一看到她,江寒恕清隽的面上却露出几分懊恼和尴尬,那天夜里的梦,又浮现在他的脑中。
只是,那时候是在梦中,而此刻,娉婷袅娜的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
少女亭亭玉立,乌发雪肤,眼若琥珀,比梦中还要漂亮千百倍。
慕念瑾走过来,“侯爷,这几日怎么没见到您啊?”
漆色的眸子不敢落到慕念瑾身上,江寒恕轻咳一声,“这几日有些事要处理。”
“这样啊。”慕念瑾道:“江夫人前几天还在念叨您呢,侯爷快去看看江夫人吧。”
江寒恕是一个人来魏国公府看望江氏的,只是,见到慕念瑾后,他突然改了主意,“一块去吧。”
慕念瑾没有多想,“好。”
江氏正在屋里翻看账本,见到江寒恕与慕念瑾一道进来,她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看到了自己侄儿带着新婚妻子来看望她。
江寒恕与慕念瑾,走在一起真是太养眼太般配了。
江寒恕撩袍落座,“进贡了些岭南的荔枝,圣上给几个臣子赏赐了些,我把我和姑母的那一份一块送来了。”
古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可见荔枝之贵重难得。
江氏道:“何必都给我送来,你自己留着便是。”
“姑母多吃些。”顿了顿,江寒恕薄唇轻启,“再说了,姑母这里多了一个人,女儿家喜欢吃这种东西。”
江氏一脸明白的笑起来,嗨,是她这个老人家自作多情了,他那侄儿这是借花献佛呢。
说着话,下人们洗了两盘荔枝送上来,江寒恕把其中一盘推到慕念瑾面前,“尝尝。”
“好。”慕念瑾点点头。
去掉泛红的外壳,里面的果肉晶莹剔透,白嫩嫩的,咬上一口,清爽诱人的汁水迸溅开来。
慕念瑾喜欢吃荔枝,她尝了一颗,又尝了一颗。
见状,江寒恕修长的手指拿起玉盘中的荔枝,剥开那外壳,动作利落又优雅,不一会儿就剥了两小碗。
一份给了江氏,另一份,他推到慕念瑾面前。
“这是给我的?”慕念瑾有些惊讶,心绪也有些复杂。
江寒恕竟然给她剥荔枝!
慕念瑾赶紧道:“侯爷,这怎么好劳烦您!”
“无妨。”江寒恕温声道。
他拿起帕子净手,帕子下的手指,骨节分明,很有力量。
慕念瑾呆呆看了几眼,这才移过眼神,江寒恕那双手,算的上是“人间极品”。
“谢谢侯爷。”她捻起一颗白嫩嫩的荔枝,填进嘴里,感觉好像更甜了。
接二连三蹭了几次气运,最近一段时间慕念瑾的身子还不错。
郁桃从外面进来,拿着一封信递给慕念瑾。
这信是慕念瑾在苏州的好姐妹写给她的,让慕念瑾买些京城这边流行的话本子寄回去。
郁桃道:“小姐,红袖书肆最近来了不少话本子,买的人可不少呢。”
慕念瑾把信收好,起身道:“瞧瞧去。”
这边,慕则绪也收到了一封信。
小厮道:“少爷,这是江修少爷送来的信,约您在红袖书肆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