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雾桐
虽说她现在身子骨好上了不少,除却每天必备的几大碗汤药之外已经与寻常人家的健康小女儿一般无二了,但这药对她而言也乃是救命的药物,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交于别人碰的。通常这事只能由她的贴身丫鬟来做,若是没记错的话今晚在这儿煎药的乃是小雀,但是这丫头去哪儿了。
“她呢?”
“回三小姐,雀姑娘方才腹中不适,便让我先替她一替。”
“所以你就算计到我头上了么?”
本还以为躲过一劫的小丫鬟瞬间白了脸,猛地抬头看向李姒初,刚想开口解释什么,便发现无论如何都出声不得,她倚靠在门上,使劲捏住了自己的脖子,却迟迟发出一个字。
“喂,喂你怎么了。”
到底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哪见过这般场面,赶紧向前去探了一把鼻息,见还有气,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揪过她的袖子,喊了一声。
“你怎么样了。”
那丫鬟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近在咫尺的主子。当即便吓的向后一缩,但她身后毕竟什么也没有,于是干脆将自己滚成了一个球。
“你还没说呢,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啊。”
“我说了三小姐便信么?”
“昂。”李姒初点点头,她一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好小姐,先礼后兵是李家的传统,听人先解释完再打出去也不成问题嘛。
那丫鬟叹了口气,眉头紧紧锁起,她吐字艰难,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夜还太长,那一轮皎皎的明月升起挂在树梢,似乎也是在向下注视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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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您一大清早的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姒初摸了摸自己被迫抹了香粉的手,轻声道:“我不是说了么,我要去找小白啊。”
昨夜的事她思来想去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这丫鬟说话吞吞吐吐整不清楚的,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老半天都不晓得她到底要说啥,整了半天才说出些有用的信息来,最后总结还是去找小翠。
“三小姐若是还有疑问,不如去问一问翠姑娘。”
说罢便昏了过去,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听二姊院子里的其他丫鬟说,说这小丫鬟中邪了,今儿个神神叨叨的伤了不少人,如今已经被张管家交给人牙子了。
于是这件事便这么不了了之。
李姒初想了想,这件事牵扯的事情恐怕会和她穿书一事有关,无论如何都不能牵扯到无辜人员,再加上小翠所住的地方鱼龙混杂,一个不好便会碰上登徒子,那身手好又不能算是无辜的人的.....隔壁不是有个最好的人选么?
白季梓一大清早地就被这样叫出来,他其实是很不情愿的。
张大夫的药确实好使,这才被打第三天,他就已经能够下地随便走动了。李姒初找来的时候白夫人意外的没有阻止,还说什么好好玩之类的话,当时可是把他吓坏了不少。
“出去就出去。”
小郎君嘴里叼着根草,跟在拿着一张破地图的李姒初身后转悠着,跟着她东转转西转转,最后走到一个破败不堪的小巷前。
“阿初初,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谁威胁了来这里找打来了。”他将嘴里的草换了个方向叼,随意指了指巷中其中一扇破旧不堪的门,“你看见这门了没有,这鬼东西老子一根脚指头就能踹断。”
“一根脚指头只怕是不行。”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女人苍白的脸。
她见着李姒初站在门口,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将门扭的更大了一些。
女人微微一笑,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她身姿单薄,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小丫鬟。
“许久不见,三小姐。”
李姒初愣了愣神,刚想接着走,便被白季梓这么一推,推到了身前。
“你干嘛。”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李姒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勉勉强强地被他推进了小翠那散发着酸味的家里。
“不干什么,你太麻烦了,让你先走。”
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向后一甩,那石子直直向后方飞去,不偏不倚正中一人眉心,野狗在深巷中狂吠几声,那人脸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李姒初倒是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在偷偷盯着,她只是红着耳根瞥了一眼右手,咬紧了下唇。
这,这家伙怎么回事,这也抓的太紧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过渡章了,很快就到校园日常了。
时间线大概就是,初六小白被揍,初八小初熬夜写作业,初九他们一起出门,初十上学这个亚子。
第31章 、天道
虽方才在小巷里瞧到那般破败模样时她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她进入屋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家中几乎小的站不住脚,只是他们三人一齐在屋中便已觉得十分拥挤。小翠倒也没有要留客的意思,只随意给二人倒了杯茶,便将他们堵在了门外。
“家里没收拾,便不脏二位少爷小姐的脚了,三小姐有什么要问的便问,我眼下也不是闲的。”
她语气不善,李姒初意外的也没在意,只是随意瞧了她堪称家徒四壁的家,和屋子角落那木盆里满满当当的衣服,耸了耸肩。
“看样子你过的不好嘛。”
“三小姐倒是过的好,你如今病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她从上到下凉凉地扫了李姒初一眼,笑道,“三小姐,有违天道,可是要受罚的。”
天道?她猛地一抬头,便见小翠转了个身将手中的茶杯收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将他们往外推。
“小姐信不信鬼神?”
“什么意思?”她站着没动,抬头问道,“什么鬼神!这世上本就没有鬼神!”
说罢她又觉得心虚,若是没有这些有违常伦的事情,她又怎会穿进这本书呢。
“三小姐,你知道么?算命先生说四郎会死,他不会来李家接我,而我会在李宅做一辈子的丫鬟。”小翠苦笑一下,“我从前从不信命,那日四郎来接我的时候,我还在心里骂了一圈那臭老头。”
“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
“四郎还是走了,而我成了新寡,顶着这一张破脸,守着这破屋,为了两口米面替人做无数的苦活。”
她闭上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笑了。
“三小姐似乎一直很责怪我吧,其实倒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样。我虽埋怨三小姐,但也没有蠢笨到要以命换命的程度,你说,我若是真将你害死了,我能得到什么呢?”
小翠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兴许是天道看出了我对你的不满,于是顺水推舟罢了。”
“你,你什么意思!”
兴许是这一番话太过神神叨叨,李姒初吓的狠狠一抖,手中的茶碗在掌心打了个转,幸亏又白季梓在一旁扶着,这才没有落地。
“三小姐,或许,就像丫鬟是我的命一样,久病缠身也是你的命。小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命不可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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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管她,我觉得她就是个疯子,什么天不天命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喂,你说是吧。初初,阿初初?你在发什么呆。”
李姒初烦躁地将他的手打掉,轻轻哼了一声:“那若他说的都是真的呢?万一,万一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那些花,那些草,还有街边那卖糖葫芦的小贩,都是假的,其实我们都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一切都是被决定好的。万一就是这样呢!”
小郎君用你怎么那么蠢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李姒初,然后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笑啊,你摸摸你自己,你的脉搏不跳动么,你没呼吸么,是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既然说这是一本书,你倒是说说看我以后会不会当皇上啊。”
“是真的!你懂什么!”而且你没当上皇上!你谋权篡位失败还被男主捅成刺猬筛子了你个憨批!
“哟哟哟,我不懂,你懂。”他嬉皮笑脸地做了个鬼脸,学着李姒初娇滴滴地嗓音说道,“你~懂~什~么~”
李姒初这会儿正气在头上,偏偏这家伙根本就不懂她,还要疯狂火上添油,气得她狠狠踩了他鞋面一脚,绣鞋一踏,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跑回家门了。
李宅的门砰的一声合了个干脆,只剩下站在外头傻眼的白季梓。
“这就生气了?真小气。”
****临近去书院的日子,李家三小姐好不容易赶着抄完了书,却生了一场大病。
自王氏与老爷大闹了一场之后她的病便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好了许多,能跑能跳还能吃三碗饭了,原先寓言她活不过十八的老大夫也震惊地险些扯掉了自个儿的山羊胡子,发出妙哉的声音。
“这这这,这简直不可能。”老大夫当时看了看自己的两根老树皮一般的手指,又再次搭上了小女郎的腕,再三确认后欣喜地对李家老爷拱了拱手,“老爷,若是这病情不再反复,令千金再过一些时日便能根到病除了。”
那会儿众人都很欢喜,她也很欢喜,还以为自己能改变自己病弱的体格,从此能像常人一样跑跑跳跳了。
直到她在小翠离开的不知道多少天后,撞见了那个做出与小翠同等事迹的小丫鬟。
或许小翠说的是对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没了一个小翠就会来一个芍药,没了一个芍药又会再来一个月季,在府中对主子心生不满的丫鬟小厮数不胜数,天道给他们一点暗示,老爷与夫人的视而不见,想要将她束缚在药碗之中,并不算太难。
她蜷缩成一团,捂着脸嘤嘤的哭。
她这一场病病得太重,迷迷糊糊地又做了几场大梦。
在梦中的李姒初是一个绝代佳人,一颦一笑皆是倾倒众生,不过一个小小的一次躲雨,一场误会,便让男主对她倾心不已,发誓此生此世非卿不娶。
但那时她已有未婚夫,他也有对他情根深种的小公主,他们之间永远也跨不去这一道鸿沟。
病美人如弱柳扶风,只轻轻一吹就会被细雨打碎。他心疼这样好的姑娘却没有好的郎君疼,于是便动了强取豪夺的心思。
白季梓就是在这个时候沦为反派的。
先帝驾崩的突然,并未留下什么传位的话,于是这皇权之争便落到了两个党派阵营的头上。
一个奉嫡长子继位为陈刚的那些朝中老臣们,他们认为即便是小太子才七岁又如何,有太后娘娘在朝中把持,又有他们护着,这朝中的事照样能周转,待到小皇子长大再让他完全接手,这历朝历代又不是没有先例。
另一派是站七皇子的那些稍年轻一些的臣子们,他们认为七皇子为人有勇有谋,跟着他必能前途无量,不必那七八岁的奶娃娃强的多么。
先帝家中的几位皇子,除却不堪大用的大皇子与夺权失败被杀的二皇子外,其余的都在夺嫡中被除了个干净,如今看来还有能力争一争的,便只剩下了这年幼无知的小太子与在冷宫中长大的七皇子了。
七皇子师出无名,如半路杀出的一匹黑马。在众人都在这宫中为皇位斗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他横空出世,不仅一举夺下了平洲,赣州两个重要州郡,还说服了靖王加入他的阵营,磨刀霍霍奔向长安,剑指帘幕后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弄臣白季梓。
那权臣白季梓,也是小皇子这一派的一个大人物。用宫人们的话来说便是,此人,乃疯狗一条。
为了给小太子铺路,他封了无数人的口,血洗东宫上下三百人,最后辅佐太子登上帝位,坐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宝座。
两派在这场权利的斗争中僵持了许久,蓄势待发,只缺一个引子便能彻底开战。
所有人都在等待,包括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李家三千金,李姒初。
那日她在破庙中与七皇子结识,又因一块玉佩被误认为是他寻找了很多年的恩人,美人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只远远一望,便在他心中扎了根。他恨美人已有婚配,亦恨美人所嫁非人,若是个平平无奇的世家公子也就罢了,偏生是那坐拥长安兵马的奸臣白季梓!他恨,他怨,于是那一向沉着冷静的七皇子在心上人大婚当日将自己闷在书房中醉了个彻底。醉后提剑夜闯丞相府,斩碎了新娘子的红盖头,欺身覆上美人眸。
他撕扯着那刺眼的红,不顾一切地撕咬着美人细嫩的唇,他恨的发疯,醉的厉害,直到那一根锋利的簪子刺入他的胸膛,他才在恍惚间清醒了过来。
这是一场噩梦。
那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权臣或许也没有想到,在新婚夜这天,在他在早生贵子的祝福声中飘飘然的时候,他如花似玉的妻子会在房内受尽不堪之辱。
这亦是一场酣战。
两个掌握着大毓命脉的男人在磅礴的大雨中死斗,拳拳到肉,刀刀致命,站在一旁的近卫不敢上前,只得在缩在一旁看他们打斗。最终以七皇子折了一柄剑,疯权臣断了一把刀而告终。
在那一场的酣战中,权臣白季梓失去的,除了他那把贴身携带的佩刀外,还有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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