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父亲,大哥。
真是好久不见。
比起这两人而言,左边观音婢的舅父高士廉和妻兄长孙无忌便要顺眼多了。
唔,妻兄现在还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
他比我还要年长一岁,我十六岁那年同观音婢成婚——所以这会儿我们俩结为夫妻了没有?
李世民心头疑惑一个接着一个,脸上却仍旧不动声色,身下的骏马有些烦躁的打个喷鼻,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的鬓毛,那骏马得到安抚,便逐渐平静下来。
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几名灰衣侍从提着铁质的鸟笼奔行近百米后将鸟笼打开,骤然获得自由的飞鸟如蒙大赦,振翅飞向远方。
高台之上,李渊眼神勉励而期许。
李世民心有所悟,并不迟疑,拈弓搭箭,如有神助。
众人只听弓弦被引发时的清鸣声隐约传来,旋即便是破空之声,“扑通”几声闷响,那几只飞鸟应声而落,无一幸免。
“好!”
高士廉击节赞道:“令郎有乃父之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李渊颇有些自得。
可不是吗。
当初他能雀屏中选,娶到一位出身尊贵、卓尔不凡的贵女为妻,不正是因为这出色的箭术?
说起来,长孙家之所以有意同自家结亲,也是因为长孙炽觉得妻子的德行与才干同样出众,抚育教导出来的儿子也不会错啊!
心里得意,却不能宣之于口,李渊矜持一笑,口中道:“士廉谬赞,我反倒觉得如令郎这般端方持重,才真是让人羡慕!”
长孙家女儿同自家儿子的婚事是早早敲定了的,只是这婚约定下没多久,长孙晟便去世了,因为长孙家内部的一些原因,其妻高氏带着一双儿女返回娘家久居,这婚事也顺势架到了高士廉手中。
作为兄长和舅父,高士廉是很负责任的,不仅收容了妹妹和一双外甥悉心顾看,还全心顾看两个外甥的婚事,先是帮长孙无忌娶妻,紧接着又帮着外甥女相看她父亲在时定下的那桩婚事——外甥也就罢了,即便娶妻不贤也有回旋余地,但要是把外甥女嫁错了,那可真是大大不妙!
好在李世民的确风姿出众,鲜衣怒马的世家公子,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仪容与才干皆是世间第一流,这样一个好男儿,又是妹夫在时定下的未来女婿,不赶紧抓住,更待何时?
自己的外甥女虽然尚且年少,然而却也初步显露芳华,温柔娴雅,敦厚贤淑,这样一个如珍珠般完美无缺的女孩儿,正该配一个这样出挑的夫婿!
因为这几重考虑,才有了今日这场小宴。
高士廉有意,李渊也无心毁约,自己的次子丰神俊朗,幼年时起便显露出极为不凡的样子,但长孙家的女儿也是端方娴雅、淑女之质,他很满意这桩婚事,只是儿子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别说是自己,连他阿娘的话都不怎么听,他真有些怕这小兔崽子当着高士廉的面儿尥蹶子。
李世民下了马,自有侍从近前来接缰绳,他一路步上高台,听了几句高士廉和李渊的交谈,才闹明白这是哪一出儿。
这会儿他同观音婢还没成婚呢,不过也就差临门一脚了。
不过奇了怪了,李世民在心里嘀咕——上辈子没这回事啊!
他在这儿疑惑的时候,空间里白绢姗姗来迟,刘彻一把抢到手里,瞄了一眼,当即就幸灾乐祸的“嘿”了一声。
皇帝们彼此交换一个眼色,近前去看了眼,眉头不约而同的跳了一下: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十六年前,母亲与秦王李世民相恋,自是浓情蜜意、百般缠绵,后来玄武门之变,母亲为救秦王而死,却不知秦王是否还记得这个为他付出了生命的痴情女子?
呵,他不记得,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自己这个女儿存在!
为了替枉死的母亲求一个公道,李云洁决定到长安去见一见那个薄情的男人——她的生身父亲,她要母亲做那个男人的皇后,要母亲的名字堂堂正正的出现在那个男人身边!
刘彻:“……”
皇帝们:“……”
刘彻对着那张白绢看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心头疑惑:“这,这秦王说的是李世民?”
高祖道:“……应该是。”
朱元璋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得亏他不在这儿,不然非得原地爆炸不可!”
嬴政眉头紧皱:“按照这上边说的,李世民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而众所周知,只有活人才能生孩子,妇人有孕之后从显怀到生产有将近半年之久,也就是说李云洁的母亲死前,李世民起码半年没见过她了——浓情蜜意、百般缠绵???”
高祖:“李云洁的母亲为救秦王而死——秦王搁玄武门那儿呢,重兵把守,她怎么救的?”
朱棣头大如斗,不解道:“李世民十六岁娶妻,二十岁才当秦王,李云洁的母亲在李世民当秦王的时候跟他相恋,怎么看也是后来者,哪儿来的脸让追封她娘当皇后?!”
朱元璋凉凉道:“李世民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可知她出生的时候没上族谱和玉牒,也就是说她是她娘在外边生的,也就是说她娘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生的外室女找上门来,跟皇帝说你忘恩负义、十六年前对不起我娘,你得封我娘当皇后,给她一个公道……我真想看看李世民听见这席话时候的表情!”
皇帝们不约而同的交换一个眼神,不怀好意道:“我们也想!”
李世民高贵冷艳的坐在李渊身边,矜持而彬彬有礼的听李渊同高士廉叙话,商讨着之后婚事的筹备工作,想着马上就能娶媳妇回家了,连带着看旁边的李建成都顺眼很多。
这时候就听空间里边刘彻贱兮兮的叫他:“嗨,世民!”
“怎么,那白绢又来了?念给我听听吧。”
李世民心情颇佳:“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吓不住的。”
刘彻:“就怕你会生气。”
李世民:“朕怎么会生气?谁不知道朕虚怀若谷、心胸宽广?魏征当年那么触朕霉头,朕都没把他杀了呢!”
刘彻:“那我念啦?”
李世民:“念吧。”
片刻之后。
李世民怒发冲冠:“我踏马——”
嬴政默默道:“……虚怀若谷啊。”
高祖默默道:“……胸怀宽广啊。”
朱元璋默默道:“……魏征当年那么触你霉头,你都没把他杀了呢。”
“这踏马能一样吗,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世民暴跳如雷:“我当秦王那会儿,都成婚好几年了,就算真有那么个女人在,也是个外室,敢跟我观音婢抢皇后之位,天仙我也饶她不得!”
“玄武门之变我就带了观音婢一个人,生死相随,成败与否我都认了,有这女人什么事?!”
“我李世民堂堂天可汗,居然也沦落到要让一个女人去救了?!”
“最最重要的是——”
“前朝公主、突厥女人、李建成他老婆、李元吉他老婆,这会儿又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个女人,到底有完没完了?!我跟观音婢情投意合、鹣鲽情深,有你们这群妖怪什么事?!”
第218章 我是李世民,我爱观音婢2
李世民气个半死。
“后来人脑子都不太好么?还是说史书把相关的记载都给删掉了?朕跟皇后还不够恩爱么?朕不够宠爱那几个孩子吗?那么多夫妻恩爱的大料不磕,非得去犄角旮旯找一点边角料拼拼凑凑,什么杨妃、郑妃、前朝公主——CP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啊!”
李世民憋了一肚子气,脸色便不甚欢快。
李渊在侧瞥见,借着衣袖遮掩、狠狠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走神,叫高士廉看见,多没礼貌!
李世民回过神来,赶忙正襟危坐,以后辈身份同高士廉寒暄,穿插着同长孙无忌说几句话,言辞得当,神态恭谨,使得宾主尽欢,倒叫李渊眼底多了几分欣慰。
这时候李渊尚未起兵造反,二十五岁的李建成眼里二弟也只是个刚刚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即将要娶的妻室虽是出于高门——其父长孙晟乃是当代名臣,但也不足为虑。
长孙晟业已辞世三年,长孙家兄妹俩同本家不睦,只依靠着高士廉这个舅父,又能有什么气候。
李建成的原配妻子于两年前辞世,身为唐国公世子,他自然不能鳏夫终老,李渊为他求娶荥阳郑家的女儿为续弦,婚期就定在明年,这时候小自己九岁的同胞弟弟只是迎娶一个没了父亲、又不被长孙家所接纳的女子为妻而已,他实在是找不到妒忌的理由。
这桩婚事是长孙晟在时定下的,现下李渊与高士廉都无意毁约,今日一聚,便正式敲定下来,婚期就定在了半年之后,免得撵到明年去同李建成续弦撞在一起,没的生出些比较来。
李世民虽知道这都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心头终究欢喜,临行之前高士廉与李渊相互辞别,他随从在侧,喜意如同泉眼一般源源不断的往外冒,视线冷不丁同一侧长孙无忌对上,后者狡黠的朝他眨一下眼,少年朝气呼之欲出。
李世民由衷的笑了起来。
……
这方世界同从前他所亲身经历过的隋唐世界大同小异,细微之处虽有些不同,但总也算是无伤大雅。
他同长孙无忌仍旧是少年相交、感情甚好,时下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二人往来交际之间,他也曾同观音婢打过照面,不同于后世端庄娴雅、私下相处时偶有俏皮的大唐国母,这时候他心爱的妻子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穿一身湘色团花纹的上襦,因为守孝的缘故,半臂与罗裙皆为素色,颈部佩戴一串蜜蜡项链,那光洁饱满的秀美面庞上尤且带着少女稚气。
真是鲜活可爱啊!
前世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固然有婚前便相见相识的缘由在,但归根究底,还是少年夫妻相伴、共同历尽劫波而生的患难真情。
成婚之前李世民虽也曾经见过爱妻,但那时候他也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略有几分交际、会共度余生的女人而已,心中唯有看重,却无爱意,而不是像后来那样,将她视为几乎填满了自己精神世界的柔情寄托。
重生一世,李世民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
唐国公家的二公子同长孙家的女郎缔结了婚约,若在平时,必然会在太原掀起一阵波浪,然而在唐国公世子与荥阳郑氏家的嫡女定亲大喜的冲击之下,前者的喜讯便显得没那么耀眼夺目了。
“到底唐国公世子才是承袭爵位的人,即便续弦妻室,也是荥阳郑氏的嫡女……”
“荥阳郑氏,五姓七望啊!”
“长孙晟死后,继妻高氏和一双儿女便被原配所出的长子遣回高家去了,同本家关系很不好……”
兄弟二人几乎同时娶妻,又因为各自妻室的缘故,外界议论纷纷,很是嚼了一通舌头,连李家内部也有些风言风语。
唐国公夫人窦氏向来深明大义,闻讯之后一边下令弹压府内议论之声,惩处胡言乱语之人,另一边又差人往高家去向未来儿媳赠送厚礼,以此维护长孙氏,也向外人展示自己的态度。
往高家去送礼的侍从走了,窦氏又问左右:“世民呢?去叫他来,我有几句话须得叮嘱他——把建成也一并叫来!”
侍从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请了李建成来,李世民却不见踪影。
窦氏疑惑不已:“世民呢?”
去叫人的妈妈抿着嘴笑:“二郎今天早早便出门去了,牵着飒露紫生的那匹小马,往高家去见未婚妻了。”
窦氏听得一怔,旋即笑了:“我总觉得这孩子还小,听你这么一说,又觉得他已经长大了。”
“可不是?”那妈妈笑道:“二郎已经定了婚事,也是成年人了。”
窦氏也笑了,又摆摆手打发侍从们出去,同李建成道:“近来外边那些传言,你大抵也有所耳闻,你是哥哥,比二郎大那么多,儿子都有了,我没什么好讲的,只一句话要叮嘱,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这事儿李建成真是有点冤枉。
老爹还没造反呢,弟弟虽然有才干,但到底也没有彻底彰显出来,兄弟俩差着快十岁了,弟弟头一次正经娶媳妇,他这个当哥哥的还趁机拉踩给人找不痛快,那还是人吗?
他闷声闷气道:“娘,您放心吧,儿子明白您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