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吕雉:“……”
我这与众不同的儿子啊!
她擦了擦汗:“练了练了,不信你问你姐。”
刘郁有些郁卒:“你练一练也就算了,打小就督促着我和娘练这个做什么!”
刘盈道:“靠人不如靠己,始皇年高,天下颇有动荡之态,无论男女,习武练剑,强身健体,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吕雉听得郑重起来:“盈儿说的有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盈没再往外祖家去,帮母亲将地里的活儿忙完之后,就把刘邦留在家里的佩剑带上,游历沛县及沛县周遭。
沛县有无赖们取笑他,刘盈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将其一顿暴打,若是有人敢拿刘邦嚼舌头讥诮吕雉和刘家,全都一一被他打败,跪地求饶。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刘盈渐渐有了名声,周遭的游侠慕名而来与他较量,没有能够战胜他的,刘盈由是名声日盛。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刘盈深觉沛县太小,难以施展,更难觅良师,便辞别母亲和姐姐,往泗水郡中别的地方去游历。
泗水郡本是楚国旧地,民间便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而秦暴政日苛,百姓侧目,六国旧人由是愈发活跃,左右牵连,心有所图,作为楚国故土的泗水郡,这种情况便愈发要严重些。
刘盈且行且听,每到一处,便前去拜会本地游侠,以(物)理服人,以诚相待,不出几日,便同泗水郡游侠打成一片,兄长弟短的热络称呼着。
他听游侠们议论:“泗水县有三害,一是南山猛虎,二是桥下巨蛟,三是郡中一名叫孟岩的纨绔,勇武过人,纵情肆欲,好骑马驰骋街市田亩,泗水县黔首深以为害。”
于是刘盈先往南山打虎,后往桥下擒蛟,其后专门投递拜帖给那名叫孟泽的纨绔,与之约战,孟岩欣然应允。
初次对战,孟岩被打的大败,却心有不服,刘盈遂将其放走,约定时间再战。
第二次,仍旧不服,刘盈遂再次将其放走。
如此反复其次,孟岩心服口服,既钦佩其胆识,又敬慕其勇武,对刘盈纳头便拜,口称大哥。
不过旬月之间,泗水郡三害尽数为刘盈所除,百姓无不额手称庆,赞曰:除猛虎,灭蛟龙,沛县子七擒孟岩;智百出,勇无双,刘氏盈浑身是胆!
由此一事,刘盈真正闯出一番声名,彻底为泗水县游侠所接纳,也终于从游侠兄弟们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六国灭秦之心不死,早就磨刀霍霍……”
“……”
“楚国故地,最是看不惯那些秦国蛮汉,只需一声号令,即刻便起兵反秦……”
“张良先生不也是躲在此地,为游侠兄弟们所隐,才不曾被秦狗发觉么?”
刘盈笑眯眯的替说话人倒了杯酒:“张良先生,是那位博浪沙一击的张良先生吗?他现下也在泗水郡?”
“是,是啊,”对方大着舌头说:“还有比楚国故地更好的藏身之处吗。”
刘盈“唔”了一声,又问:“张良先生现在在哪儿呢?是兄弟就告诉我!”
……
张良这时候正带着仅剩的百十号人手,隐居在被芦苇荡遮掩着的一座小岛之上,岸边就是随时可供撤离的十数条小船上。
这是他谨慎考虑之后的结果。
在相信别人的同时,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身在湖上,一有湖水可以作为屏障,二来若是有个万一,随时都可以撤离。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个猛人游了大半个时辰抵达岛上,上岸之后将所有人打倒,以一种所向睥睨的姿态一路来到了自己面前。
张良仰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显然有着非常强健的体魄,肌肉匀称而结实,手提佩剑,英姿勃发,杀气腾腾。
张良被那双犀利而明亮的眼眸所摄,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撞到柳树上,也让他一个踉跄。
回想一下脑海中所听所问,他试探着问了句:“项羽?”
刘盈摇了摇头:“我不是项羽,我叫刘盈。”
张良眉头微动:“那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便见面前那猛虎化形一样的少年猛地近前几步,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师兄,师弟找你找得好苦啊!”
张良:“……”
张良:“????”
张良:“!!!!”
张良瞳孔地震,心神大乱,连刘盈身后提着榔头小心翼翼近前的侍从们都给惊住了,险些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闪到腰。
那边厢,刘盈满脸热忱道:“昔日黄石公赠师兄《太公兵法》后,便飘然远去,又过数年,他老人家途经沛县,见我是个可造之材,便口授兵书韬略于我,又另我择日去寻师兄,共成大业!”
说到此处,他激动的落下泪来,声音哽咽:“只是师兄为暴秦所通缉,我遍寻不得,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师兄的音讯,师弟赶忙来寻,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师兄见谅!”
张良先是诧异,旋即又有些得知恩师消息的喜悦,几瞬之后,又迅速转为狐疑。
他脸上不显,不动声色的试探道:“师弟,多年不见,师兄也很牵挂师傅,他老人家的腿疾好了吗?每到冬天还疼吗?”
刘盈听到此处,泪落如雨,伤怀不已,也自责不已:“师兄,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师傅,原来师傅有腿疾吗?我太粗心了,竟浑然不曾发觉!刘盈啊刘盈,你真是让人失望!”
说完,他仰天痛呼三声,两腿下蹲,手如铁钳将张良倚靠的柳树把住,腰肩手臂一并发力,但听一声断喝,竟将其生生拔出!
张良:“……”
我艹!!!!!
刘盈捶胸顿足,张良面容扭曲,刚才被刘盈打退、这会儿提着榔头想在背后偷袭的侍从们面色踌躇而犹豫。
张良木然的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示意他们暂且退下,然后久别重逢一样紧紧将面前刘盈抱住!
“哈哈哈哈哈师弟,师弟,别这样,师兄会心痛!”
张良的眼角有泪水划过,眼底不受控制的闪过一抹哀伤。
只是他很快又遮掩过去,大力的拍着刘盈肩膀,动情不已:“我认出来了,我早就认出来了!阿盈,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素未谋面的好师弟!”
第255章 当朱元璋成为刘盈3
张良与刘盈抱头痛哭,半晌之后依依不舍的分开,坐在那棵倒在一边的柳树边上泪眼朦胧。
张良原还在想这是打哪儿冒出来个铁头憨憨,打着我师傅的名义前来认亲,我得想个法子把他打发走再跑路。
他假意与对方寒暄几句,原是想探听虚实,不成想却被对方所言吸引,等话题逐渐深入下去,便觉这少年言之有物,鞭辟入里,竟拥有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深谋远虑,当下又惊又奇,暗觉疑惑。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这真是黄石公新收的弟子?
张良有些拿不准了,再同这少年言语之时,神色中便添了三分敬重,三分认真。
侍从们得了主人吩咐,相隔一段距离远远守着,那二人坐在柳树边谈兴正浓,也顾不得周遭其他。
张良有经世之才,刘盈有英主之心,二人皆怀着几分郑重,一吐心中志向,自然是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自从韩国覆灭之后,张良便将复国放在人生首位,四处联络反秦之事,后来又有了博浪沙一击,然而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并非一人之力所能撼动,面对秦国的搜捕和通缉,他只能隐姓埋名、与百十个亲随东躲西藏,伺机起事。
伺机伺机,可他等待的时机又在何处?
刘盈知晓他心中所想,此时便开门见山道:“师兄还在想着复国吗?”
张良眉宇间笼罩着几分忧思,正待开口,却听对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师弟倒有句话要讲。”
张良轻轻舒袖示意:“请?”
刘盈便道:“六国已亡,想要再度复立,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真能勉强为之,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绝对不会长久。至于韩国——原本就是在大国之间夹缝求生,又被秦国灭了一次,即便侥幸光复,又能存活多久?”
说到此处,他似乎自觉失言,惶然捂住嘴,小声问:“师兄,我可以这么说吗?”
张良:“……”
张良默默闭上眼,深吸口气。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
刘盈见状反倒笑了,顺势往身后柳树上一倚,正色道:“我听闻师兄所出身的张家五代相韩,是真是假?”
张良脸上显露出几分与有荣焉的神情来:“自然是真。”
刘盈便问他:“那便请师兄告诉盈,令尊才干较之师兄如何?令祖父才干较之师兄如何?偌大的韩国,难道便没有贤才良将吗?”
张良脸色微变,而刘盈言辞不止:“以韩国当年之势,尚且亡灭于秦,而今韩国王室王孙流落各方,栋梁四散,仅仅以师兄与百十随从之力,又如何能再复国祚?”
张良神色一凛,不再以对待后辈的态度与他交际,正襟危坐,求策道:“暴秦肆虐,天下苦之久矣,若联合六国之力,韩国未尝无望……”
话音未落,刘盈便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张良眼底有一闪即逝的焦躁,却不曾出声催促,只紧盯着面前少年,一言不发。
刘盈笑够了,终于捂着肚子道:“师兄啊师兄,你聪明一世,何以糊涂一时?有些道理,大家都能看出来,但能否做到,便是另一回事了。昔六国在时,若能联合一处,则何忧于秦?可当时六国又是怎么做的?一个远交近攻,就把他们彻底分化了!”
他随手折了一根柳枝,信手在地上画了战国末期的地图出来:“秦国地处西方,齐国地处东方,而两国之间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师兄的故国韩国,而韩国,便是六国之中最先被秦国灭掉的国家!”
刘盈抬起头来,正对上张良难掩痛苦的视线:“六国彼此相依,唇亡齿寒,可韩国被灭的时候,其余五国有没有试图阻止,又是否真的能够摒弃私心,就像自己的国土遭受进攻一样的去保护韩国?不会,因为人皆有私心,国家更是如此!”
“齐国并不与秦国接壤,所以当然不会愿意耗费大量谷物粮草、派遣士兵打一场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的战争,而燕国与出国也心怀疑虑,若是派兵相助韩国,国内空虚,被齐国钻了空子怎么办?”
他断然道:“赵国与魏国同韩国一样,都与秦国接壤,他们也在赌,赌秦国吞并韩国之后就会偃旗息鼓,赌齐国和楚国会出手干预,不出兵相助韩国,秦国也许吞并掉韩国之后就会满足,而一旦出兵同秦国正面对抗,万一秦国不灭韩了,先腾出手来灭掉自己怎么办?!而不能联合一处、摒弃私心的结果,就是六国先后被灭,秦国一统天下!”
张良听他如此言说,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颓色,刘盈见状微微一笑,继续道:“六国当年坐拥天下大半国土尚且如此,现下天下一统,六国后人离散各方,又奈之秦国如何?即便勉强联合起来,很快也会因为利益而分散。每个国家后人复国的力量不一,即便真的灭掉了秦国,土地又该怎么划分?按照先前六国地图来,还是按照灭秦所出的气力来?秦能一统天下,六国之中有没有也想坐一坐皇帝之位?”
“师兄,”他轻笑道:“咱们师兄弟一场,我劝你还是趁早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打消,总比日后南柯一梦、大伤其心要来得好!”
张良听得默然,几瞬之后复又摇头苦笑,神情凄迷:“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只是张家传承了数代的家业断送在秦国手里,家族数代效忠的国家就此灭亡,亡国之痛、破家之哀,又哪里是三言两语所能打消的?
张良心下黯然,神伤不已,然而他毕竟并非常人,很快便振作精神,双目如电,定定注视着面前少年:“我不过是亡国之人、离群之鸟,师弟远道而来,特意寻我于此,究竟所为何事?”
刘盈便也坐直身体,郑重其色道:“我今日有一事相求于师兄,这也是师傅的意思。”
张良愈发正色起来:“什么事?”
刘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有逐鹿天下、问鼎之心,愿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张良眉头微蹙,暗生踌躇,眸光闪烁几下,又有些迟疑。
这师弟虽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然而观其言行举止,绝非泛泛之辈,假以时日,必为当世英豪。
他略有了些意动,前倾身体,问道:“你祖上姓甚名谁,家居何地,麾下有多少兵马?”
刘盈:“我全家现下正在沛县种地,我爹犯了罪逃窜在外,我麾下暂时还只有我一人。”
张良:“……”
张良瞬间坐直了身体:“打扰了,告辞!”
刘盈一把拉住他衣袖,涎着脸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