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属于原主的记忆便在这时候潮水般袭来。
这大抵是个平行世界里的大明朝,原主便是大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这一世照样是因为李自成即将攻破北京而绝望自尽,北方更有鞑子虎视眈眈,但是许多地方又与他所知晓的那个大明不同。
原主知道这天下已经烂到根子里去了,也有心补救,然而他虽有勤政之心,却没有力挽狂澜的本领,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就不妙的局势愈发糜烂,最终彻底崩溃。
他是个有些本领的寻常人,但若说是匡扶天下,还不够格。
空间里皇帝们看看这边儿的老朱,再看看那边的朱老四,意味深长的交换一个眼色,都不打算告诉老朱他儿子也跟着一到去了这个真相,一心等着来日看好戏。
他们都是经历过亡国之乱的人,也曾经亲眼见证过自己的天下逐步走向毁灭,这时候再见大明如此,唏嘘之余,又坏心眼的去问人家当事受害太祖:“老朱,大明就要亡了,不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朱元璋反倒很平静:“大明亡的不冤,即便没有李自成和鞑子,也不会再长久存在下去的。吃不起饭的人多了,种地的人少了,朝廷内有阉党和党争,外有旱灾蝗灾,底层百姓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这样的王朝,怎么可能继续存续?假使我托生成一个平头百姓,用不着李自成,我早八百年就想法子造反了!”
众皇帝听得齐齐一怔,朱元璋却笑了:“时势造英雄,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久违的白绢又一次落下,刘彻一把抢到手里,皇帝们凑头过去,看完之后齐齐“噫”了一声。
高祖不怀好意道:“老朱,我们给你讲讲上边写了些什么?”
朱元璋叹气道:“起义军都打到北京了,我踏马刚从歪脖子树上下来,你们真的忍心让我这头快要被压死的骆驼雪上加霜吗?”
皇帝们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疑惑道:“这有什么不忍心的?”
“……”朱元璋:“?????”
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生!
朱元璋深吸口气,缓慢活动一下筋骨,察觉到这幅属于原主的身体正在逐渐被改造成盛年时的自己后,他举步往山下走。
空间里皇帝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人一句开始念白绢上的内容。
高祖:“她是名将之女、忠烈之后,国破家亡之后,她与年幼的弟弟沦落在外,备受欺凌,而她的盖世英雄却在这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刘彻:“她知道他有妻有子,他也知道她身份尊贵,二人之间绝无可能,但是两颗寂寞的心却跌跌撞撞的碰到了一起,难舍难分!”
李世民:“这样的情谊为世俗所不容,所以她一直竭力忍耐,而这份隐忍与付出却在得知心上人遇险之后爆发出来,化为无边动力,支持着她跋山涉水去找他,将自己的所有尽数交付给他——”
嬴政看着最后一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几瞬之后,终于板着脸道:“她这样尊贵的出身,这样美丽的容貌,本是应该嫁给一个同样尊贵的男子为妻的,为了心上人,她愿意放低身段,成为他的妾侍,可即便如此,那咄咄逼人的正室夫人居然也容不下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含着眼泪,忍辱跪在地上哀求,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这什么东西!”
“……”朱元璋:“?????”
朱元璋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这什么阴间女人?!认真的吗?!都不要脸的?!”
皇帝们哄堂大笑,空间里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朱元璋骂骂咧咧了半刻钟,然而紧急之下,却也无暇过多耗费精神在这上边,这女人虽然极品,但瞧着一时半会儿的还到不了他近前,还是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要紧。
朱元璋头脑中简单整合了原主的记忆与这个世界的背景之后,便加快下山的脚步,叫起几个忠心耿耿、自愿殉主的臣子,大手一挥,扬声道:“马上下山,更换常服,我们离开北京!”
“啊,燃起来了!”
高祖兴致勃勃道:“老朱是打算励精图治,力挽狂澜,先干李自成,再打满洲人吗?”
“不,”朱元璋轻轻摇头,目光明亮,振振有词:“我要脱掉龙袍,接受底层百姓的改造,改名换姓,下山投奔起义军!”
高祖:“……”
其余皇帝们:“……”
骚断腿了,老朱。
朱元璋:“大明是烂到根子里了,一件衣服破成这样,老朱是不知道怎么补了,既然没办法打败敌人,那不妨大胆一些,我们直接加入敌人!”
皇帝们:“……”
噫,还骚!
朱元璋:“我观李自成行事,绝非长久之人,我想法子混出头去,当起义军的领袖!”
皇帝们:“……”
绝了,一骚还有一骚高!
朱元璋:“接下来要走的路,老朱就是驾轻就熟了,把敌人拉进同一起跑线上,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
皇帝们:“……”
朱元璋举起手臂,慷慨激昂:“不说了,老朱投起义军去了,再见!”
第268章 朱家父子穿明末2
冯忠眼见着皇爷上吊失败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脚下就跟踩了风一样走的飞快,那叫一个虎虎生风,跟之前上煤山时候步履踉跄、精神萎靡的模样截然不同,一时间既是感慨,又是安心。
常言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他之见,大明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和几位忠耿之臣必然也是要死在皇爷前边,为国尽忠的!
几位朝臣跟随皇帝来此,原是决议自尽殉国的,山下另有十数个禁军侍从,现下他们既见皇帝自尽不成之后另有计较,如何不听——死且不怕,生又有何惧?
朱元璋当年驱除元人,开创大明,其时何等的意气风发,现下再见自己亲手创建的国家零落至此,又岂能不为之感伤!
他也曾在地下见证过明朝亡国,知晓崇祯自尽之后,无论是这内侍,还是随行的几位大臣,都随之而去,饶是并非拘泥儿女情长、婆婆妈妈之人,此时再见,也不禁潸然泪下,敛衣行礼。
“有诸君相随不弃,是大明之幸,朕替大明,也替诸位先祖,谢过列位了!”
几人随之落泪,忙还礼道:“臣等岂敢如此托大。”
朱元璋简单说了几句,便不在啰嗦,下山往宫中去,令冯忠往寿宁宫去寻长平公主,自己则带人往乾清宫去收拾细软,稍晚时候放把火直接跑路。
冯忠跟随他多年,也几乎是看着长平公主长大的,闻声神色微顿,面有戚色:“皇爷,长平公主与昭仁公主……”
朱元璋叹道:“朕没忍心,剑锋偏了一寸,去吧,帮她包扎一下,再背她来。”
那是个苦命的孩子,若是人没了也就罢了,现下明知道她还活着,又怎么能把她留在这里呢。
还有皇太子他们,崇祯皇帝糊涂,觉得把他们送去过国丈家避难,可顶着朱家子孙,尤其是皇太子名头的皇子,起义军入城之后,岂有不索之理!
若是便宜,到底得一起带走才行!
朱元璋头脑中转的飞快,动作却不迟疑,交待几位同行的文臣暂且归家南去,以待来日天子征召,却留下两名武将陪伴左右,又往乾清宫去取了两身替换衣服,取细软带上,整装准备出发。
冯忠往寿宁宫去寻长平公主,甫一入内,便见殿内陈设东倒西歪,满地狼藉,厚重帘幕上溅了血,不知打哪儿传来一阵幽微哭声,当真是王朝颠覆倾颓之像,不胜凄凉。
冯忠心下一酸,却循着地上血迹去寻长平公主,越到内里,越觉哭声渐大,入内去一瞧,却是从前伺候长平公主的两个宫婢守在床边相对垂泪,长平公主面色惨白、昏迷不醒,打眼往身上一瞧,已然失了左臂,衣衫倒是齐整,也无血迹,显然是被换过了……
冯忠从没见过温柔持重的长平公主这般惨状,见后心头痛意大起,“啊”的惊呼一声,倒惹得那两个宫婢惧怕不已,泪眼相看之后,年长些的从袖中取出一把镶嵌了宝石的匕首,发狠道:“公主已经去了,冯伴伴还待如何?!”
冯忠一路紧赶慢赶过去,此时真见了长平公主本人,才想起一件事来,公主毕竟是女儿家,又有伤在身,同几个男人同行难免不便,好在这二婢子忠心,倒可得用,当下一叹,忙解释道:“若非皇爷有舐犊之心,公主岂能保全性命?快快收拾些细软,咱家背了公主,咱们一道离开!”
两个宫婢俱是长平公主身边人,知道这一日之间宫内如何惊变,闻言怔楞几瞬,面露迟疑。
冯忠急的跺脚:“时间不等人,快呀,咱家骗你们做什么?!”
名叫珍珠的宫婢年岁大些,也更加沉稳机灵,回过神来之后,马上吩咐小自己两岁的翡翠:“替公主寻件替换衣裳换上,就挑年前皇太子带公主出宫游玩时、尚宫局按照民间女子风尚制的那些!”
翡翠应声去了,她自己则飞快去翻箱倒柜,寻些轻便的日用东西和值钱的首饰钗环带上,又想着乱军一旦入城,这些东西扎眼,便丢掉一半,打开抽屉抓了几把金瓜子儿收起来,末了还不忘将衣橱关好,抹去痕迹。
冯忠见她思虑如此周全,不禁面露赞许,不多时,听珍珠回话道是已经替公主换了衣裳,赶紧入内,让两个宫婢将人送到自己背上,走小道往约定好的地方去同皇帝汇合。
他们四人抵达的时候,朱元璋早已经在等了,冯忠瞟了一眼,见皇帝身边只留下两名武将与十数名禁军,不禁微吃一惊:“皇爷……”
朱元璋随口道:“我差他们去做别的事情了。”
冯忠知晓分寸,便不再问。
作为皇帝身边的脸的太监,他在宫外当然是有住所的,只是起义军一旦入城,整个北京都成了危险之地,如何还能安身,反倒是在毗邻北京的天津卫,或许还可以去避避风头。
冯忠的祖籍便是天津卫,他肚子里又存着狡兔三窟的朴实心思,在老家置办了不少田产,他带几个人过去猫个一年半载的,保管没人能发现。
这会儿那边儿还没乱起来,朱元璋便差遣冯忠带着那十数名禁军护送长平公主往天津卫去暂避风头。
冯忠一听要离开皇帝身边,霎时间面露急色,将将要开口劝阻,却被朱元璋抬手制止:“帮朕照顾好长平,比什么都要紧。”
说罢之后,又微皱眉头,思量着有没有可能把皇太子他们给捞出来。
……
朱棣想通自己的身份之后,属于原主的记忆终于向他敞开了大门。
此地仍然是大明,而他,便是这方时空里崇祯皇帝的皇太子,起义军打到北京之后,崇祯满心绝望,下令后妃赐后妃自尽,自己则带着一个太监往煤山上吊去了。
朱棣:“……”
就踏马头大!
这个世界的背景与大明朝的末世有所相似,但又有不同之处,可无论像又不像,国丈府上是一定不能去的。
这老家伙虽说是原主亲外公、周皇后的亲爹,但数数他办的那些事,这所谓的亲外公和亲爹也跟野生的差不多了,女婿都要亡国了,都舍不得掏钱帮忙,女儿掏钱让他捐出去,他还能从中抽成当手续费——
朱棣:就踏马很无语!
大爷,皇后是你亲闺女,皇太子是你亲外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投资吗?
就这,你都舍不得出钱?!
这固然跟大明的局势有关,但这所谓的国丈,也真踏马是个坑货,真去了他家,备不住起义军一入城,他们兄弟俩就被拎出去卖钱了!
京城不是久留之地,他手下所有,也不过是这一支千余人的扈从军并一个哭哭啼啼的弟弟罢了。
可是再仔细一想,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是本朝名正言顺的皇太子,所有人又都知道皇帝自尽了的消息,如若不是大祸即将临头,这时候整个京城都应该为他的登基大典做准备。
他是这个王朝的新的主人。
虽然这个王朝马上就要倾覆了。
可是没关系,只要有人买账,那他就理所应当该是皇帝。
朱棣闭上眼睛,摒弃掉在地府时接受到的属于前世明亡时候的讯息,只整合这一世的背景与种种资讯,几瞬之后,他豁然睁开眼睛,掀开车帘,传了扈从军的统领前来,沉声道:“即刻改道,不必再往国丈府中去了,你差遣两百人往平西伯吴家去,带了他家小前来,两刻钟后往南城门处汇合!”
统领神色微变,深深看了年轻的皇太子一眼,领命而去。
旁边年幼的定王听得不明所以,茫然而惶恐的看着哥哥,问:“我们不去外祖父家了吗?”
朱棣道:“不去了。”
定王愈发无措:“可是父皇让我们去外祖父家啊!”
心头那份惶惶在触及到兄长沉稳而冷漠的面庞时尽数化为乖顺,父皇去了,母后也去了,同父同母、血出同源的哥哥,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了。
定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哥哥:“那我们去哪儿?”
朱棣淡淡道:“南京。”
北边有鞑子虎视眈眈,还有个即将杀过来的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