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虽是担惊受怕了几日,不过原家上下看起来也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早起的下人侍婢该修剪花木的修剪花木,打扫的打扫。
这样安静无事的氛围更让一众急急赶回来的老者们松了口气。
刑部在这件事上委实给足了他们面子了。
原家老祖宗随口叫住一个经过的下人,问道:“人呢?”
他说的人自然不会指的是这些随处可见的下人,而是那几位时常去正堂议事的老爷们。下人施了一礼,回道:“昨儿进了正堂到现在还未出来。”
看来是在议事啊!还议了一整晚。
“倒是出息了,”有老者闻言忍不住笑着对原家老祖宗说道,“不管这结果议不议的出来,有这个心总是好的。”原家那些人他也知晓,其实焦家的小辈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相比原家的糊涂还惹事,焦家的竟还省心了不少。
原家老祖宗冷哼了一声,显然提起那些人,他便有些不满。
一众人直往正堂而去。
待走到正堂附近时,几乎已没有什么人了。这并不奇怪,主子议事的地方通常是不许人靠近的,尤其是正堂,若是主子没有发话,就连家里的暗卫都不会靠近。
众人一脚踏进正堂的大院,几步之遥的正堂大门紧闭,安安静静的听不到什么声息。
这当然不会听到什么声息,毕竟是议事的地方,里头就算吵的天翻地覆,外头也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
有个焦家老者笑着说道,“关起门来议事,瞧着还挺像模像样的……”
“血。”一道女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这里的女子只有一个。跟在众人身后,不声不响,都快被人忘记的女孩子就在这时候突然出声了。
对上众人看来的目光,她伸手指向大门下的缝隙处,道:“有血。”
暗红色的血迹与漆红的大门几乎混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不过一旦被人指出……众人脸色大变,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门边伸手就要推门。
这一推,大门却纹丝不动。
周栋也是愣了一愣,虽说眼下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但本能的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他道:“是里面落闩了么?”
落闩?其中一个焦家老者当即大喝了一声,而后飞起一脚踹到了大门上。
乔苒看的忍不住眉心一跳,那道厚重的漆木大门就在他那一脚之下当即裂出了几道裂痕。
真是好大的力道!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比起这些老人家来说,她当真可以用“文弱”来形容了。
不过即使这样的力道,大门也没有打开。
那焦家老者似乎有些意外,上前伸手推了推大门,而后转头看向众人,道:“里头有东西抵着。”顿了顿,大抵是为了照顾听不懂的周栋和她,他又道,“不是门栓。”
不是门栓啊!那会是什么?
众人正惊异间,那头先前还神色凝重的原家老祖宗却当即脸色大变,而后转身走到堂门前的石狮子处。这等时候,他似是也顾不得暴露原家的秘密了,伸手摸向石狮子口中的石球,乔苒只看到他似乎小心翼翼的摩挲了几下,而后堂内便传来一阵翁鸣声。
乔苒看了眼和她一样不明所以的周栋,不意外的在他脸上看到了讶然的神色。
没想到原家的议事大堂还有这样的机关。
不过这等时候却不是发愣的时候,卸了机关的原家堂门晃了晃,片刻之后,便随着方才那位焦家老者一脚踹出的裂痕轰然倒塌。
站在最前方第一个看到堂内情形的原家老祖宗也随着堂门的倒塌倒了下来。
原家出事了!
……
原家出事的消息也惊醒了犹在沉睡中的长安豪族。
被消息惊的起了个早的裴相爷此时正听着探子的来报。
“除了焦、原两家的人之外,在场的就只有周栋和那个大理寺的乔大人了。”探子说道,“具体情形被周栋封锁了消息,只知晓原家有人死了,似乎还不止一个。”
裴相爷听的神情一片凝重:“家里的主子出事了,下人侍婢不知晓倒也罢了,暗卫也不知晓吗?”
能被周栋封锁消息的死自然不可能是下人侍婢的死,怕是原家有主子出事了吧!
但凡大族必养暗卫,更遑论焦、原两家?自恃会武的两家对暗卫的身手要求尤为苛刻。要知道这可不是在别的地方,这是原家。自己家里,有主子出事了,暗卫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探子解释道:“听说是在原家的议事正堂出的事,进门的时候还动了机关。”
议事堂这种地方当然不能随便接近,更遑论还动了机关。
刑部监管之下,这原家若还能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周栋就要被治罪了,更遑论动了机关,除了原家自己人,又有多少人能知晓他原家自家的机关所在?
裴相爷了然:“看来是原家自己家门不幸啊!”
第380章 接手
这个事情就很耐人寻味了。
沉默了片刻,裴相爷再次开口了:“周栋……没做什么吧?”
……
问这句话的可不止裴相爷一个。
原家上下此时也乱作了一团,因原家老祖宗倒了,几个焦家老者便暂且作了主,一通手忙脚乱的安排之后,原家议事堂也被封锁起来不许旁人进出。
走到原家议事堂外,一位焦家老者便忍不住出声质问了:“周栋你……没做什么吧?”
早闻刑部刑讯手段千奇百怪,甚至不需要动用身体刑罚,有人承受不住崩溃的比比皆是。他们不过离京几日,便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件事怎么说都有些匪夷所思。
周栋自也不是能平白被甩锅的主,闻言,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周某真要做什么,名正言顺。你两家当时身负谋反之嫌,我便是上了刑旁人也挑不出一个差错来,若是真的做了何必否认?”
这话……自也是有道理的。
几个焦家老者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下来,有人忍不住出口嘀咕:“那怎么会弄成这样?”
方才那一刹那入目的情形委实太过令人震惊了,堂内满是狼藉,干涸的没干涸的血迹几乎将整个议事堂的地面都染红了。堂内的人躺了一地,也不知道有谁活着,有谁死了。
唯一一眼可以确定的一个活着和一个死的是原娇娇和原二。
一个扶着廊柱站在廊柱边,手里满是血迹,神情木然。一个被关在笼子里,射的跟刺猬一样,死的不能再死了。
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人真是完全不敢深想下去。
原诸倒下之后,当即便有焦家的想要走入堂内,可数次抬脚却又不得不缩了回来。
这情形如何下得去脚?
“太医和仵作都已着人去请了。”周栋虽然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大抵是在刑部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是以此时还算冷静,他立时吩咐了下去,而后便调来门外还未离开的官差围住了原家的议事正堂。
眼下里头死了人,那就是命案了,虽然这件事发生在原家的议事正堂,凶手与被害者逃不开里头这些人,可命案还是有命案的规矩。提醒他的正是跟在他身旁这个女孩子,周栋看了眼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神情还算镇定的女孩子。
虽然外头传言这个女孩子运气什么的,可一次可能是运气,两次也可能是运气,若是连她在金陵办的的事也算进去的话,这就不是一次两次的运气了。没有几分实力,甄仕远,蒋方这一个两个的又怎敢将身家性命交到她的手里?
同时请太医和仵作……这就有些讽刺了,不过几个焦家老者也知道,这周栋并没有嘲讽的意思,而是以如今堂内的情形来看,不将这两者请来又能如何?
至于里头可以确认活着的原娇娇,几个焦家老者也没有提及。毕竟这等时候,唯一活着的原娇娇是最终杀人凶手的可能性极大。而原娇娇这个孩子身份特殊,对于原家来说至关重要,自是能不牵扯进来最好不要牵扯进来的好。
当然,这也不是他们说不牵扯进来就能不牵扯进来的,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这已经不是原家的私事了,整个长安城这些天的目光都在盯着焦、原两家,因为瞒不住啊!
一想至此,几个焦家老者便不住的摇头,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原本众人盯着焦、原两家是因为“谋反”,现在“谋反”洗清了,原家的家事反而成了麻烦。
“且先看看里面的人怎么样了。”有焦家老者说着忍不住再次转身瞥了眼身后的议事大堂,虽然此时的议事大堂已经被刑部的官差围了起来,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方才所见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了眼前。
还真是要命了,若只有原二一个死了倒也罢了,还可用身染恶疾搪塞过去,若是还有别人,甚至不止一个的死了,那就不是区区一个“身染恶疾”可以说清楚的。到时候指不定传出什么原家被诅咒等等诸如此类的谣言呢!
不过担心别人家的事归担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的事自是更重要的。
其中一个老者猛地拍了一记脑门,问道:“对了,我们焦家……”
“周梁去看过了,”周栋说道,“焦家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虽是松了一口气,却也不见得轻松。且不谈两家世代的交情,就从两家一同进京开始,就是绑在一条床上的蚂蚱了,一家不好,另一家同自断一臂有何异?
眼见眼前几个老者陷入了沉默,周栋看了看头顶的日头,时辰已经不早了,快到早朝的时候了。于是他开口道:“这件事我会派人请大理寺的人过来主持。”
多年的官场生涯已让他学会了明哲保身,该刑部揽的事他自是不能推却,可不是他刑部的事他也没得胡乱招揽上身的道理。
“请大理寺?”其中一个焦家老者本能的出声了,他似乎有些质疑,“此事为何要请大理寺过来?”
原先倒因着那么多的事险些忘了这个一旁默不作声的女孩子,她倒是好,真真跟着他们不声不响的看了全程,还看到了原家如此“难堪”的一面,也不知道原诸醒来会是什么反应呢!
再者,先前因为原二的事,呃,虽然原二人已经没了,可先前因为这个事,大理寺那边没少跟原家过不去,虽然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一部衙门也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而为难焦、原两家,可事情到底是已经发生了,这时候请大理寺过来接手,难免让人有些担忧。
周栋对这样的质疑倒是并不意外,只是伸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议事堂,道:“堂里出事的出生焦、原两家,不是普通百姓,且又是在家中出的事,自是不能请长安府衙出面,是吧?”
长安府衙一天到晚鸡毛蒜皮的小事多的很,何太平忙着解决家长里短的小事都没工夫呢,这时候再抽出精力来管这件事?这是跟何太平有仇不成?退一步讲,就算这件事找到长安府衙,何太平接了怕也会转手将案子交到大理寺的。
至于不交给吏部,那就更简单了。这里头出事的可没有一个有明确官职,那位原小姐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可没有官职自然不属吏部接管。冉闻是闲的发慌,脑子有病才会接下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这件案子不管交到哪一部到最后还是要落在大理寺头上的,因为大理寺没有推脱的理由。既然如此,何不一开始就将案子交给大理寺?也省得白白绕这么一大圈了。
第381章 发难
所以这件事不是他们想要挑哪个衙门接手的问题,而是除了大理寺不能推脱,其他衙门根本不会接手。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来做?
……
乔苒是在天师道口撞上的甄仕远一行人。
“你上哪儿去?”还没下马车的甄仕远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瞪了她一眼,道。
乔苒望了望天:“这个时辰自是回去换官袍去衙门报到了。”
甄仕远闻言不由白了她一眼:“你人都在这里了,这时候去衙门报道?”
乔苒道:“我已有好些时日没有去衙门了,算了算,今年的病假都快休完了。”大楚律法可谓言明,对于官员每年的各种假都有严格的规定。
超出这等假之外的话,那就要扣钱了。
“大人明鉴,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女孩子看着他,笑道,“所以,便先走一步了。再者……我估摸着这种事情他们也不大希望我在场吧!”
尽管没有详细言明情况,可刑部派去的官差也已经透露出了消息。听说是原家自己人打起来了,有人死了。
来报消息的时候甄仕远才到大理寺衙门,屁股还没坐热呢,便急急的抓了两个人过来了。
乔苒说罢,略过甄仕远,看向跟在他之后的两个骑马跟来的官员。
是老熟人了:徐和修和谢承泽。
这等时候,抓他们过来,显然是甄仕远自己也不大想接手这个案子。
“人选得好。”她朝他二人打了个招呼之后,对甄仕远道,“事情挺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