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娇娇的怨气总要有一个发泄口,而令她发泄的就是刑部施压,让原二与家里那几个将娇娇叫来大堂请她帮忙救那个孩子的事情,”原家老祖宗继续道,“你看,她人虽然不醒,却不妨碍事情继续,甄仕远与她无意识的配合让我原家大堂那一天成了修罗场。”
敢躺着任事情发展,可以说她对整件事的掌控有绝对的自信。
“娇娇在整件事中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却还不自知。”原家老祖宗道,“你们还觉得这个孩子能掌控?”
片刻的安静之后,一个焦家老爷子开口了:“如果真是她做的,当然不能。可这件事还有说不通的地方,譬如那个谋反的证据……”
“我查过,原二跑去招惹她之后,她去过一趟刑部,见过一个人。”原家老祖宗缓缓开口道,“就是方家那个老妇人,也就是老秀王的那个私生女。”
至于方家那个老妇人怎么回事,先前将金陵的事当不相干的故事来听时他们已有所耳闻。
“那个老妇人能让如今的秀王出面保她,没准手里拿捏着什么。”原家老祖宗,道,“你看,如果将这件事再串起来,能让秀王出面保她是不是有可能是那个老妇人手里的证据?”
如果那个证据就是出现在这件事中的那封信的话,是不是一切可能性就成立了?
“那个跑来取信的很有可能是秀王府的死士,他们以为能拿回那个证据,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她用来布局的手段而已,只平白折了一个死士罢了。”原家老祖宗脸上很是凝重,“而现在她交出的信只有一半,可以证明私通陈善的人来自京城,当年谋反时,秀王就在京城,几乎可以确定老秀王就是与陈善私通的人或者只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半的证据留在了她手中,既让秀王府忌惮那个老妇人仍然未对那个老妇人下手,又被这一记敲打的不敢动弹。
至于信为什么只有一半也可以理解了,毕竟只有让秀王府忌惮才能保全那个老妇人,恐怕也只有如此,那个老妇人才肯将信交出来吧!
“你看她一手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刑部、秀王府甚至原先同她有深仇大恨的那个老妇人都在她的布局之中,直接或者间接的同她配合。这个孩子真是……”原家老祖宗拧紧眉头,道,“如果是在家里长大,那我焦原两家又何必担忧不能成事?”
就算没有阴阳术的手段,这样的谋略也足以为原家谋划一个能在长安长久立足的机会了。
可现在没有如果。他们或许能以“慈善”长辈的模样自居,去接近一个渴望亲情的孩子。可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对于人心布局拿捏的分毫不差的孩子,那样的说辞又怎么可能说得动她?所以这件事是她的选择,她根本没有与原家亲近的打算。
第406章 来见
所以不是我选择了娇娇,而是这件事根本没得选择!”原家老祖宗道,“如果……我是说她要做什么,譬如这次的布局再来一次,针对的不是原二,而换作我们,我当真没有能及时发现的把握。”
整件事直到事发都无人察觉这是一个局,即便是事发之后,他也只是觉得古怪,等到参透已是十天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这可比原娇娇那样的阴狠还要可怕的多了。
“这个孩子不能弄进来,”一个焦家老爷子听的早已坐不住了,他忙站起来,看向众人道,“原诸说的不错,若真把她弄进来,若是哪一天焦、原两家改姓乔了都说不定。”
这不是引狼入室了,这引进来的都不知道是什么了。
这孩子才几岁,要是再过几年还了得?这不是玩笑,他们这些老家伙若是哪一日不在了,家里那些小辈哪个是她的对手?还不是任她拿捏?
“这才是我为什么要保下娇娇的缘由。”原家老祖宗跟着点头,道,“她……我真的没有半点把握能控制住这个孩子。娇娇若没有血脉想与之抗衡,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胜算。”
“我保娇娇不仅仅是为了我原家多年花费的心血,更是为了小心她。”说到这里,原家老祖宗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不语了。
对于那个孩子的态度,从不屑到好奇观望再到如今的警惕和小心,不知不觉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保下娇娇也是为了应对她,一个丢弃的孩子走到如今被家族忌惮的地步,可以说是极厉害了。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那她现在想要做什么?”有人说着,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庆幸,道:“原二已经死了,她……应该不会再做什么了吧!”
他们在怕,怕那个女孩子,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但没有人笑得出来,这个年纪布下这样的局,她往后的成长只会更快,到那时会更叫人忌惮。
“不知道。”原家老祖宗说着摇了摇头,道,“我也看不出她要什么,不过现在我们元气大伤,这个孩子暂时不要去招惹。”
但这不是一劳永逸的事,而是饮鸩止渴。因为她的成长定然是要远远快于他们这些人的。可除此之外,他们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这一次,原家元气大伤,且在京中多年,总是有些敌手的,譬如与房相交好,被裴相一脉的人同样视作政敌等等。这种时候出来跳,那就不是她出手的事了,而是这些人也不吝于踩他们一脚。
比起一个刚入长安,寻常普通的大理寺女官,焦、原两家的敌人自然比她多得多。
“我们要让娇娇变得不可或缺。”原家老祖宗道,“她成长的更快,又有我等在后谋划,可以让我焦、原两家迅速恢复过来。”
所以保下娇娇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也是不得不为的决定。
这么解释下来也都清楚了。
至于结果,其实一开始陛下让他们二择一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两个孩子最终还是只能留一个。
仿佛注定一般,从出生开始,这两个孩子始终只能留一个。
……
大理寺衙门内还是暖和的,乔苒手伸到窗外探了片刻,正要收回来,唐中元的那张脸却突然自窗后冒了出来。
“乔小姐。”他指了指外头道,“有几个人来找你。”
“几个?”乔苒有些诧异,却没有立刻起身,只咦了一声,奇道,“我几时认得那么多你都不认得的人了?”
如果是唐中元认识的一定会带上姓名的,他这样说,显然是不认识那几个人。
唐中元道:“瞧着都是些重病伤残的老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他时常被甄大人遣到外地去办事,有时候并不在长安。这些个重病伤残的老者他一开始还以为乔小姐什么时候做好事招来的呢,譬如帮助帮助无辜老人之流的。不过这些无辜老人穿戴却是十分富贵,以至于他很快便断了这个想法。
原先没有起身的乔苒听到“重病伤残”这几个字却立刻起了身:“天怪冷的,可别让老人家们等久了,我出去看看。”
大理寺衙门门口在京城几大衙门里一直算是热闹的,除了日常进出办事的官员官差之外,涉案的嫌犯亲眷以及相关人员时常会跑到大理寺来询问。
可今日大理寺衙门门口的这一幕却还是特别的,特别在于一溜烟坐着轮椅拄着拐杖的老爷子一字排开,这让进出衙门的官员官差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牢里审讯的官差哪个手上没轻没重的被人寻上衙门来算账呢!
好在问过之后明白对方的伤同他们没什么关系,对方只是过来找人的。
“几位找我?”疾步走出衙门的女孩子走到他们面前,好奇的看向他们。
几个老者神情当即变得激动了起来。
其实对这个女孩子并不陌生,日常听到这个名字没有上百遍也有几十遍了,至于相貌更是有所耳闻,据说和原娇娇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可亲眼见到这个女孩子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她的第一眼众人也是吓了一跳。确实很像原娇娇,只是这像也只是第一眼而已,再细看过去却是眼睛、鼻子、嘴巴似乎没有哪里像的,当然最不像的还是通身的气质。不是原娇娇那样表现出的“软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了这一身男儿似的官袍的关系,明明生的很秀气,偏偏有一股子巾帼女子的味道。
这样的不同让几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大抵是在原娇娇手里吃了大亏的关系,在对上一个与原娇娇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女孩子时,反而让他们轻松不少。
这两个孩子果然是不同的。
“孩子!”其中一个坐着轮椅的老者转着推椅上前,抹了把泪,开口了:“我们总算见到你了!”这一开口仿佛如水闸突然开了闸一般,几个老者皆低头开始抹泪。
一时之间,场面失控,就连进出办事的官员官差都诧异的频频往这里望了过来
这样突然的举动就是乔苒早有准备也吓了一跳,抬手遮了遮唇,掩住嘴角的笑意,待到一番激动落泪的“认亲”结束之后,才道:“几位是?”
第407章 开始
我是你十三叔!”坐在轮椅上的老者当即出声道。
“好,十三叔。”女孩子笑着叫了一声,神态温和,同原娇娇的软善怯弱又是不一样的,虽然说不上豪爽,却也是干净利落。
果真是个迥然于原娇娇的孩子。
又有个拄着拐杖的出声道:“我是你十九叔。”
“十九叔。”女孩子笑着叫了一声,目光扫过,似是在确认每个人的长相。
“我与原二一支隔了一些,不过也不碍事,我行十一。”
“十一叔。”
……
一通相认之后,场面安静了下来,女孩子笑看着他们,道:“几位是来大理寺参观的吗?要不要进来坐坐?”她说着看了看天,道,“这天有些冷,可别受凉了。”
果然是个良善的孩子!坐在轮椅上的老者似乎深有触动。
“大理寺我们就不去了。”他们今日可不是为了来大理寺参观的,只是想要重新认回那个孩子,老祖宗一意孤行,伤的又不是老祖宗,又怎会明白他们的痛?
更遑论,现在老祖宗尚在倒还好,若是哪一天老祖宗不在了,这家里做主的成了原娇娇,那他们这些人哪还有活路?
老祖宗要捧原娇娇就别怪他们私下来认这个孩子了。
“我们就是想要见一见你。”老者伸手拍了拍女孩子的手,说话之时一副破有深意的样子,“原家还是有人没有忘记你的。”
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的,但这个孩子比他们想象的可要知礼的多。
乔苒笑着点了点头,又寒暄几句之后,目送他们离开了。
唐中元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待那几人离开之后,才走上来,道:“乔小姐,这是做什么呢?”
莫名其妙的几个人突然开始抹眼泪,而后激动起来,一番场面跟唱戏似的。
“没什么,毕竟吓坏了,也怪不容易的。”乔苒笑道,“他们往后应该还会来的,若是他们来找我,你直接过来叫我就好。”
唐中元点了点头,看女孩子走入大理寺,没有再提这一茬,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插曲一般。
这当然是插曲,比起即将要去刑部验尸的封仵作,这当然只是插曲。
王泊林的尸首终于被送到刑部了。
“我说你跑去哪儿了呢!”封仵作背着医箱站在乔苒面前,抬手拭了拭额头的汗,正色道,“我去了啊!”
乔苒点头,道了声哦。
封仵作看着她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大满意:“就这样?”
乔苒想了想道:“那祝你旗开得胜,手到擒来?”
这些成语用的都不大贴切,毕竟不是去上战场杀敌,他只是一个仵作去验尸而已。
所以,实在没什么好祝福的了,封仵作哼了两声转身就要离去。
可走了两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问乔苒:“乔大人,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乔苒看着他不断冒汗的额头,忽地笑了:“不要紧张啊,封仵作。你是去刑部验尸,又不是去什么黑市或者匪寨里验尸。”
刑部,虽然可怕,可到底也是大楚的几大衙门之一,也是按规矩办事的,自然不会乱来。
这话说的……封仵作翻了翻眼皮,正想骂她几句“乌鸦嘴”“不要胡说八道”云云的话。
没想到乔苒却再次开口道:“你好好验尸便好,刑部怎么说,你怎么验。”
这不是废话嘛,这些天验尸都是这么验的。封仵作皱了皱眉,正想继续说话,却听女孩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还有,记住我先前同你说过的话。”
……
记住她先前同他说过的话。封仵作抱着医箱进刑部时脑子里还在回想那句话。
她要他好好验尸,不要乱动,还有……藏?
藏什么?
一只手突然搭了上来,脑子里正想的一团懵的封仵作立时吓的尖叫了一声。
“封仵作。”被他这一声突然的尖叫同样吓到的周梁蹙眉看着他,道,“你发什么愣?某不过是叫你注意脚下罢了。”
封仵作前方不远处是一层阶梯,王泊林的尸首等了那么久才进京,他可不想因为身边这个仵作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伤了手或者身子什么的而推迟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