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一个几次三番“运气”断案的人当然是不相信所谓的巧合的。
谢承泽听闻,沉默了一刻,道:“山西路的事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有人不让白郅钧去山西路这一点是事实,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只是,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他说着看了眼她手里的笔录,“很有趣?”
这些笔录杂乱无章,多的是无关案子的废话和抱怨,从来都是令人头疼的。
“当然有趣,看这些笔录也能推测出一个人的性子喜好。”女孩子说道,显然在外人眼里头疼的存在在她看来却不是这样,她道,“有人爱说废话,笔录啰嗦,有人脾气不好,通篇都夹杂着谩骂,有人胆小,事无巨细都要说,唯恐怀疑到自己头上,有人三缄其口,怕是有所隐瞒,这些都能推测出来。”
当然,真正看起来若不是当真觉得有趣,怕是只会觉得麻烦。
谢承泽嗯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
乔苒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也未见谢承泽离开,她复又抬起头,诧异的看向他:“谢大人可还有事?”
谢承泽摇了摇头:“无事。”顿了顿,他又道,“乔小姐不喜欢佩香囊?我从未见你戴过。”
乔苒怔了怔,笑了:“你也知晓我自小长在庄子上,没有那么讲究,待到现在也已经习惯了。再者那些味道串在一起,我也辨不出什么好与坏来。”
“原来如此。”谢承泽站了起来,对她说道:“本想谢你昨日找回我的香囊,以香囊还之,你既不用,便罢了。”
乔苒忙客气的回他:“真要谢的话,当真不知谁该谢谁,谢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谢承泽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待到他离开之后,乔苒才抬起头来,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幽幽的,冷香,很好闻,与昨日闻到的香味几乎一模一样,但还是不同的。看来是换了香,她摸了摸鼻子,鼻子太灵也不是什么好事。
细雨自昨日开始到现在还未停,徐和修两手空空的穿过天井走了过来,边走边打哈欠,难得有些空闲的时候,人一空,便有些懒散。
“承泽。”他伸了个懒腰走到站在廊下的谢承泽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谢承泽收回了目光,转而问他,“你的事忙完了?”
“是啊,忙完了。”徐和修随口应了一声,顺着他方才的目光望了过去。
前方是办事堂的方向,雨滴落在支起的窗沿上又自窗沿滑落敲打在了石阶上,断断续续的连成一片水幕,不过这却并不妨碍他们的视线越过水幕看向屋内。
一个女孩子坐在桌后,翻着桌上厚厚的笔录,时不时落笔写下几个字。
认认真真做事,没有偷懒,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什么呢?”徐和修奇道,“看乔小姐做什么?”
谢承泽摇了摇头,道:“随便看看。”
如此啊,徐和修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意兴阑珊,正要走,却忽地一拍脑袋,道:“哦,对了,险些忘了。你晚上有空么?阿缘从洛阳回京了,这几日一直想见你……”
谢氏子弟的婚约大多听从族中安排,谢承泽也不例外。当然,作为谢氏族中子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搭上谢氏的,徐氏算是为数不多的几家中的一家。
与谢承泽定下婚约的就是徐家行十的小姐徐禾缘,徐和修族中的堂妹。比起到了年龄随意的安排,因为徐和修的关系,谢承泽与徐禾缘也自小相识,是以认真算起来也算半个青梅竹马。
“改日吧!”谢承泽听的连眼皮都未翻一下,面无表情的说道,“今日我与白将军有约。”
如此啊,徐和修倒是不以为意的摊了摊手:“真是可惜,我这般无功而返回去又要被阿缘念叨了。”
这样的小事,谢承泽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转身走回了大堂。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徐和修不由的叹了口气。
相敬如宾,他都能一眼望到阿缘和承泽成亲后的日子了。
不过,这并不奇怪。他的父亲母亲也是如此,他将来估摸着也是如此。娶个娴静聪慧,出身相当的女子,而后一辈子顺着既定的轨迹走,或许有所偏离,却总在族里的掌握之中。
没办法啊,生来便得到什么的人自然也要失去些什么的,这公平的很。
如此想来,不由有些羡慕解之了,虽然要娶乔小姐很不容易,但好歹有个盼头。先前还怕万一娶到那位不开心就弑父杀亲的原小姐,解之岂不是要每日提着脑袋睡觉了?不过好在现在有倒霉蛋接手了那位原小姐。
“启程了。”接手了原小姐的黎兆打了个喷嚏,摸了摸发红的耳垂,掀起车帘看向马车外。
窗外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枯草、小道还有山路以及偶尔经过的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这一路行马车而来,他人都快散架了。
不过好在快要到山西路了,黎兆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赶车的车夫。
车夫回头唤了声“黎大人”。
“今晚之前能到山西路吗?”他问着,目光也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前头的官差以及那辆围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上。
这路上的官差是陛下的人,前头马车里是那个原小姐还有她的侍婢和暗卫。嗯,就他没有自己的人,这一路上闷的快发疯了,也只能揪着这车夫问一问了。
要是同他一起来的是乔小姐那该多好啊!他抬头望天,乌压压的一片黑云聚在了头顶。
“要下雨了。”他随口道了一句,而后一记闷雷声想过,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就将问话的他与那个车夫浇透。
车夫怔了一怔,一边忙不迭的翻出斗笠蓑衣什么的往身上披,一边还不忘白他一眼,道:“黎大人不要乱说……”
埋怨的语气仿佛是在责怪他一语招来了大雨一般。
黎兆无辜的摊了摊手,正要坐回马车的动作却突然一顿,视野的尽头一片黑影随着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正向这边行来。
第430章 突袭
这是通往山西路的必经之道,有人经过很正常。
车夫一边戴蓑衣斗笠,一边催促道:“黎大人,你快回马车里去吧!”这都淋成落汤鸡了,还看?再者说来,这能看到什么?
漂泊似的大雨隔绝了大半视线,所以,哪怕对方已行至跟前,也看不清楚对方的样貌。不过,这并不妨碍众人感觉到他们整齐划一的行进以及身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似是军队一般,且是杀气十足的军中队伍。
“去那里。”黎兆扣住车夫的肩膀,伸手指向斜刺里。
他记得那里有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片齐整的高地,高地的尽头是什么,或许是河流,或许是深谷,他不知道,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里兴许可以暂且一避。
车夫怔了一怔,仿佛一时无法回神。正想说什么,耳畔嘶鸣声起,耳畔机扣弩箭的声音回响,大雨成了这一刻最佳的天然掩饰。车夫一慌,本能的扬起马鞭向黎兆指的方向驶去。
耳畔是无数弩箭射来的声音,有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也有正中马车的。
大雨之中,对方或许也看不清前方,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将要做的事。杂乱的弩箭肆意充斥着整条山道。
嘶鸣声掩盖在漂泊的雨声之下。
乱箭横飞……不外如是。
“快一些。”黎兆催促着看着身旁轰然倒去一侧车壁的马车,一手撑着倒了一大半的车厢道,“快跑!”
漂泊雨帘之中他们看不清自己人也看不清对方,如此的话,那便只能跑。
既不给自己人添乱,也兴许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我们又没惹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这车夫虽着了一身官袍,也算个护卫,但好好的身手矫健的护卫又怎会被打发来赶车?显然在这一队随行的护卫中,这车夫可以说是个再不起眼不过的存在。
眼下这车夫已然慌了神。
“不知道。”被大雨浇的睁不开眼的黎兆道,“至于动手,同我们惹不惹他们无关。”只是想杀他们而已,至于背后的理由,或许还是同山西路的事有关。
没想到还没到山西路便遇到了截杀。
漂泊的大雨声中夹杂着风声呼啸而来,黎兆忽地一把抓住车夫的肩膀:“快停下……”
来不及了,马蹄踏空,一阵凄厉的嘶鸣声后,马车消失在了高地的尽头。
被突如其来的伏击惊扰的护卫并未注意到这辆消失的马车,视野中黑压压的一片,难以辨清到底有多少人马以及多少机扣弩箭。
他们环绕着正中马车周围奋力挥舞着刀挥砍射来的弩箭。
“小姐。”水行有些惊慌,想要伸手掀开车帘却又缩了回来,她抓紧车帘,道,“他们是什么人?”
这是个蠢问题。
“不知道。”原娇娇冷声道,“我们的护卫也不是好惹的。”
在外头的护卫没有倒绝之前她不会有事。
“这里离山西路不远,周世林知晓我等今日会到,我等迟迟不到,他定会派人前来,到时候自然便无碍了。”顿了顿,她又道。
她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对方有多少弩箭,不过再多也不会比真正的行伍大军更多,完全不必慌张。
相比原娇娇的镇定,水行却仍有些惊慌:“若是……若是护卫坚持不到山西路的人来呢?”
“他们会杀我的可能性很小。”原娇娇摩挲着自己手腕间的伤疤,神色依旧平静。
她身负这样的血脉,本就是一件无价之宝,有多少人会毁了这件无价之宝?
所以,她并不慌张。
不过显然水行会错了意,以为她指的是她们,她松了口气,却脸色再次一变:“小姐,黎大人他们呢?”
黎大人那一行行在最后,眼下外头乱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那个黎大人怎么样了,想到外头的乱箭飞射,莫不会死了吧!一想到莫名其妙的死了个同行的官员,水行脸色一白。
“不知道。”原娇娇闭上了眼睛。
她是无价之宝,至于旁人,与她有什么关系。
……
提到那个倒霉蛋,徐和修忍不住啧了啧嘴,眼里露出些许同情之色。
“也不知道那个……他们到哪里了?”他走进来坐在女孩子的对面感慨道。
正在翻看笔录的女孩子抬头瞥了他一眼:“徐大人,你说谁?”
莫名其妙的这么一句,哪个知道他说的是谁。
“吏部那个啊,”徐和修提醒她道,“就是和那位原小姐定亲的那个。”
黎兆啊,乔苒沉默了一刻,道:“算算日子,快到山西路了吧!”
自她收到黎兆临行前送来的消息算起,差不多到山西路附近了。
徐和修哦了一声,有些兴致缺缺的抱着双臂瘫坐在她对面的椅子里。
女孩子没有再说话,依旧低头翻着笔录。
屋内只有纸张摩挲的声音。
“乔小姐,不,乔大人,”独自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的徐和修唤了她一声,道,“你在看什么?”
“笔录啊!”女孩子头也未抬。
当然知道她在看笔录,但他问的不是这个。徐和修抓了抓后脑勺,干脆伸长脖子向她手中那张写满了字的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