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26章

作者:漫漫步归 标签: 穿越重生

  “乔老太爷他们到底是什么病?怎的乔大老爷好端端的没什么事?”有人问。

  “听说是又累又气的,几百年的老山参,这么粗的。”有人用手比划了一下,“当饭吃都没救回来啊!”

  心头一阵针刺似的疼痛,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乔苒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红豆,结账,我们回去吧!”

  今日是出来打听消息的,可眼下,她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再听下去了。

  许是太过忧心,回到玄真观之后,乔苒便生出了几分倦意,草草洗漱之后,便上塌休息了。

  人说忧心太过,容易做梦。乔苒几乎做了一整晚的梦,一时梦到前世的时候,她孤身奋战,一时又梦到再世为人之后发生的事情,见过的人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闪过。

  她在这边时不时的惊醒过来,红豆也睡不下去了,披着外衫,守在她身边,忧心道:“小姐睡吧,奴婢在呢!”

  乔苒应了一声,再次躺了下去,被她反复折腾了已完善,红豆早已倦的不行了,眼见乔苒躺了下来,心头一松,很快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鼾声倒让乔苒冷静了下来,看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她闭上眼睛,这一次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人,正朝她招手。

  “苒苒。”那人出声了,是女子的声音,听年纪不小了,语气和蔼而温柔。

  “苒苒,来这里。”她道。

  乔苒走近她,不知为什么,她的样貌、身形仿佛蒙了层雾一般,始终无法辨认清晰。近乎本能的,乔苒伸手去抓她的手,向她靠近,她垂头蹲了下来,面容依旧模糊不清,额上那条青色抹额中镶嵌的祖母绿宝石在眼前微晃。

  “苒苒,我好痛,救救我,好不好?”方才和蔼温柔的声音刹那间尖锐了起来,歇斯底里的般的痛叫了起来。

  “别怕!”这样近乎可怖凄厉的尖叫,乔苒心中却没有半点惊惧,而是抓紧了她的手,想要向她靠的更近。

  乔苒一脚踏了出去,整个人却踩空了一般迅速往下坠落。

第54章 她是谁

  乔苒一声惊呼,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小姐。”红豆睁开眼睛,将桌上的灯端了过来,见她脸上满是汗水,顿时一惊,忙站了起来,向外间走去,“小姐,可莫着了凉。”

  外间响起了一阵打水绞帕的声音。

  晨风拂过,额头背后的凉意让乔苒清醒过来。

  这是清醒梦。

  她不是头一回做了。

  上一次是搬到玄真观来不久,她梦到有人喂她喝符水,这一次却梦到了一个人。

  红豆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用沾了温水的帕子替她拭了拭额上的冷汗,忧心道:“小姐,奴婢可不是说不能忧心表公子,可您自己的身子也要小心了。”

  乔苒点了点头,忽地掀开被子从床榻上爬了下来。

  虽说此时早已入春了,可乔苒骤然掀被下床的举动还是让红豆吓了一跳,忙找来外衫为她披上,一边披着衫一边唠叨了起来:“小姐总是这么不仔细自己的身子,奴婢一不留意,您便不注意了。若真是着了凉,那可如何是好?”

  “我没事了。”乔苒说着系上外衫的腰带推窗向外望去。此时天已蒙蒙亮了,窗外沾了晨露的木香花发出柔和的光泽,她盯着木香花看了片刻,转身向外走去:“我出去走走。”

  “小姐。”红豆叫了她一声连忙放下手中沾湿的帕子跟了上来。

  乔苒转身对她道:“红豆,你别跟着了,玄香来送饭寻不到人又要急了。”有一回就是如此,乔苒与红豆不过是起的早了绕着玄真观走了两圈,结果正赶上玄香来送饭,见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以为遭了贼,险些都要报官了。

  “可是……”红豆还欲说两句,便见乔苒目光定定的朝她望来,神色坚定,后面的话便不由自主的吞了回去。

  “我就随便走走。”乔苒说着便出了门。

  梦里的场景时不时的在眼前闪过,那个女子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她的那一声“我好痛”每每记起都能让乔苒心头一震,一股驽钝的疼痛感涌遍全身。

  她一定认识那个女子,而且关系还很亲密。那样凄厉可怖的惨叫声若是个不相干的人她一定会害怕,可那时,她非但没有害怕,还想要靠近她。这是一种融入骨髓的亲近,对她的亲近远远战胜了感官望见的可怖。

  那么……她是谁?她说她好痛,哪里痛?是受了伤还是患了恶疾?

  这具身体环绕着重重迷雾,时不时的总会有一两段久远的记忆冒出来,乔苒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准备回去,只是抬首望向四周时不由吓了一跳。几个挑着箩筐的瓜果贩子从眼前经过,时不时的用金陵近郊的方言交谈两句,而前方不远处,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两个古篆文书写的“金陵”二字刻在墙头。

  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已经走到山脚了。

  此时城门还未开,等着赶早市的小贩聚集在城门口正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清晨的气息凉爽中夹带着淡淡的青草味儿,她深吸了一口气,江南水乡特有的气息让她冷静了下来。

  正准备转身回去,官道的尽头忽地出现了十几骑人马,神骏踏地,溅起尘烟滚滚,乔苒连忙走到一旁和几个瓜果贩子退到路边,以避开这些人马。

  对方来势汹汹,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还是避一避的好。

  那十几骑人马转瞬便已至众人跟前,一片尘沙中隐隐看到有一骑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待到尘沙散去,这一人一骑也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好些时日不见的张解正看着她,目光中露出些许惊讶之色:“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乔苒也没有想到碰上他,见他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裙,这不是外出见人的衣裙,而是穿着在院中偶尔捣鼓捣鼓院中花草时穿的衣裙,此刻就是这身洗的发白的布裙,还因她走了一通山路,裙角上沾上了不少泥污,再加上方才的一片尘沙,乔苒便是不用看也能猜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而后摸到了一头乱发,哦,对了,她还未来得及梳洗就出门了,所以现在的自己是披头散发灰不溜秋的混迹在一群瓜果贩子中。

  也难为他了,居然还认得出自己。乔苒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就随便走走。”

  张解看了眼正在缓缓开启的城门:随便走走就走到山脚下了吗?

  乔苒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十几骑人马在城门口停了下来,此时正诧异的朝他们望来,从中她还能辨认出两张熟面孔:徐和修、谢承泽。

  也不知道这些天他们做什么去了。

  张解盯着她看了片刻,忽地向她伸手:“上来。”

  乔苒看向那快到她胸口的高头大马,下一刻,手便被他抓住,而后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一股檀香混合着青草的味道从身后涌来。

  这样的接触让乔苒身体一僵。

  “你要去哪里?”他拉住缰绳问她,“府衙?”

  府衙?乔苒怔了一怔,猛地回过神来,抓住他的胳膊:“对,我要去府衙,我想见一见表哥!”

  “走!”

  ——

  唐中元打了个哈欠,推开了府衙的大门,今日又轮到他们这一班人留守府衙了。抬头望天,朝霞遍布,道道阳光破云而出,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公作美,想来今日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那个……那个唐中元?”一道试探的女声响了起来。

  唐中元吓了一跳,虽说还不曾听出这声音是谁的,可身体本能的一紧,也不知道这样的紧张是自何而来的。

  一个女子从府衙旁的石狮子后探出头来。

  “乔……乔小姐?”唐中元看着女孩子一步踏了出来,整个人出现在了眼前,他一呆,“你去泥里打滚了还是去田间劳作了?怎的这副样子?”

  “我要见表哥。”她道。

  唐中元皱眉:“乔大公子现在是嫌犯,闲杂人等是不能见的。”

  “我是乔大公子现在唯一的家眷。”乔苒说道,“表哥已经被乔大老爷从乔家除名了,我现在是他唯一的家眷,我想探望他。”

  这怎么行?他唐中元可是个说一不二的。

  回头看了眼板着脸跟在他身后的乔小姐,唐中元暗忖:好像也没说不行。乔大公子虽是嫌犯,但家眷是可以探望的。

  “到了。”唐中元停下脚步敲了敲牢门,转头催促乔苒,“乔小姐,长话短说,你可要……”

  “我问一句就走。”女孩子隔着牢门喊了一声“表哥”,见到乔墨欣喜的从床榻上爬下来时,便开口了:“有这么一条青色的抹额,中间镶了一块那么大的祖母绿宝石,表哥知道是谁的吗?”她比划了一下那块宝石的大小。

  那么大的祖母绿价值不菲,用作抹额,可见那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她走了一早上,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想要人证实一番。

  唐中元看着她比划的,惊讶不已:“这么大的祖母绿宝石,便是整个金陵城也未必寻得出一块来吧!”

  乔墨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

  “表妹,你怎会知道祖母的东西?”

第55章 报官

  “轰!”脑中仿佛有什么炸开一般:乔墨的祖母,她的外祖母,那个已去世好些年的乔老夫人!

  乔墨扒着牢门看向脸色发白的乔苒:“表妹,你怎的会知道祖母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乔苒抬起头来,她脸色茫然,眼中的眼泪却簌簌的往下落。

  “表妹,莫哭啊!”乔墨顿时紧张了起来,想要伸手替她拭泪,可隔着牢门却始终够不着她。

  乔苒吸了吸鼻子:“不是我想哭。”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么突然的落了下来。

  “乔小姐……”唐中元在一旁看的有些犯难,想找个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可大老爷们的,谁讲究那个?

  “我没事。”乔苒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看向乔墨,神情肃然,“外祖母是怎么死的?”

  乔墨一怔:他已经许久没有记起祖母的事了。那时候他也还小,只记得家里人开始愁眉不展,大把大把的药材流水一般的送入府内。乔家不差钱,关键时候自然肯拿钱保命。可有些时候,金山银山都救不回命。那些千金一掷的药材连半点作用都没有,眼看祖母的病是不好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起色过。

  “好像是那一年过年的时候,祖母的病突然有了起色……”乔墨拍着脑袋奋力的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有几个人还能将小时候的事记得分毫不差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

  “本来连床都下不了的祖母穿了一身新衣,祖父说红红火火,讨个彩头……”乔墨深吸了一口气,“我去拜年说了两句吉祥话,还得了一个大红包……可不过半个月祖母就不行了,家里的药材都快堆成山了,也未救回来。”

  “用了什么药材?”身体本能反应的伤痛已经退去,乔苒擦去脸上的眼泪,问乔墨。

  乔墨怔了一怔,缓缓摇头:“不大清楚,不过乔家用的药材多是出自元春堂,表妹不妨去元春堂问问。”

  元春堂也是金陵城首屈一指的大药铺子,那等名贵的、千金难得的药材多是出自元春堂,所以方秀婷药石无医的时候,方家也会去元春堂拿药。昨日在茶馆里挑起话头的就是元春堂拿药的伙计。

  乔苒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乔墨却又叫住了她:“表妹,你这样去,元春堂怕是不肯说的,毕竟元春堂是出了名的嘴紧。”同金陵当地权贵之家打交道的自然嘴紧,不会乱说话。若是随便找个人过去一问都交待了,元春堂的招牌早砸了。

  女孩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平静,眼神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放心,他们会说的。”

  也不知道她这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乔墨低头腹诽了一句,再次抬头想交待她几声,却发现早没了人影。

  又是这样,说走便走,这金陵城里哪家女孩子像表妹这般霸道的?

  出了牢门,乔苒对身旁的唐中元道:“你们是要出去巡街吗?跟着吧!一会儿我要报官的。”

  还有这种说法?唐中元并他手下的两个小官差听的目瞪口呆。

  “乔小姐,你不要乱来啊!”回过神来的唐中元挺直腰板劝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胡乱报官也是要抓进牢里的。”他们官差也是很忙的,她说跟着就跟着吗?她以为她是谁?

  此时还不到辰时,街上行人零零散散的并不多,就是铺子有些都还未开门,唐中元领着手下两个小官差不远不近的跟在乔苒的身后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乔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儿?”走就走呗!顶着这一身在街上乱晃,就是长的好看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饭的呢!

  “快到了。”说完这一句,乔苒便停了下来,转头对他们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是她手下的打手一般。想他唐中元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可是金陵府衙的正经官差,又不是一般的护卫打手,她让不走就不走吗?唐中元皱了皱眉,靠着墙停了下来。

  就算元春堂再如何出名,才开门的功夫,又未新到什么难得的良药,是以铺子里除了一个早早定好过来取药的奴仆之外,也没有旁的什么客人了。

  乔苒一眼就看到了昨天在茶馆里吹嘘的伙计,此时他身上围了条绣着元春堂名号的汗巾正眉开眼笑的同那奴仆说话。

  察觉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那伙计同取药的奴仆一同向她望来,而后两人眼里齐齐闪过一丝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