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当然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不过是一瞬间在乔苒脑海中闪过而已,她上前,走至女帝面前施礼:“臣大理寺官员乔苒参见陛下。”
“起吧!”女帝的声音自垂帘后响起。
乔苒起身,微微垂眸,看向面前的女帝。
这还是她第一次面见陛下,头一回离陛下这么近过,这一刻,不由心头微怔。
女孩子片刻的怔忪落入了上首的女帝眼中,她有些意外:“乔爱卿,你这……”顿了顿,忍不住笑了,“敢在御书房发呆的这满朝文武中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这话一出,乔苒连忙施礼回话道:“臣施礼,方才确实有些恍惚。臣之是没想到今年年初,下官还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如今却能够站在这里,得见天颜,一时感慨世事无常!”
前后差距如此之大,难免有所感慨,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朕一向注重推贤举能,你能出现在这里,自是因为你的才干,”女帝看着她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山西路的差事办的很好。”
“臣惶恐。”乔苒道,“还是叫幕后黑手跑了。”
“错不在你。”女帝摩挲着手里那颗扁圆的木质棋子,看着棋子上那个红色的“卒”字轻哂了一声,忽道,“朕赏罚分明,你做得好,自然该赏!”她说着伸手覆上了手边的一只锦盒,笑问她,“常听甄仕远道你颇有狄公之才,不如你倒猜猜看,朕会赏你什么?”
乔苒:“……”
这谁能猜得到?她根本不熟悉这位女帝,更遑论圣心难测,恐怕便是常年伴随左右的御前女官都猜不到锦盒里装的东西吧!
女帝当然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仿佛方才那一句只是随口打了个趣,略过没有再提,反而只是让她接了锦盒,回去再看锦盒里的东西。
不过封赏之后,女帝却没有立刻让她离开,而是忽地敛了声音,肃声道:“你们不在长安这些时日,长安发生了一件大事。朕眼下属意将这件事交由你来办,爱卿可愿接手?”
话已至此,谁能退居?乔苒惊了一惊,忙跪下道:“臣……定竭尽所能,不辱圣命!”
“好!”女帝看着跪在下首的女孩子顿了顿,忽地又道,“不过此案恐涉及不少人,为方便你查案,朕再给你一物,好叫这长安城无人胆敢拦你。”
竟还要如此?乔苒惊异抬起头来:也不知陛下要她查的是什么案子。
……
……
即便是最后一个召见的她,她也没有在御书房里逗留太久便退了出来。临离开时,薛女官又带着两个宫婢将一大摞奏折搬入了御书房。
乔苒走出殿外,看了眼微掩的殿门,伏案的女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御笔疾书,垂帘微晃。
果然,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想当一个好皇帝时。
这世间之事多是如此,手掌江山,自然也要承担这江山治理的重压。
有得必有失啊!乔苒抱着锦盒一路走出了皇城。
才一踏出黄城门,便看到裴卿卿背着包袱朝她招手了。
“乔小姐!”
乔苒看的一阵失笑,走过去,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甜腻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挑眉:“又离家出走了?”
裴卿卿哼哼了两声,道:“是啊!我这次是带着包袱离家出走的!”
乔苒瞥向她腰间鼓囊囊的荷包撇过头去看张解,她一年要离家出走八百回,早习惯了。
张解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锦盒:“陛下的赏赐?”
乔苒点头:“你们呢?”
张解道:“一些寻常的金银赏赐罢了,下个月会随俸禄一道下来,倒是你这个有些不一样。”
这只锦盒他们先前进去的人已经见过了,就放在陛下的手边,原来是为她准备的。
“先上车再说。”看了眼女孩子走了一路有些发红的鼻间,张解伸手将她扶上了马车。
马车里准备了炭盆,很是暖和。
裴卿卿早对锦盒里的东西好奇不已了,待到一上马车,便忙撺掇她打开来看看陛下赏赐的是什么。
乔苒笑着道了声好,在裴卿卿和张解的目光中打开了锦盒。
明黄绸缎中静静的躺了一杆金色的秤。
“原来是杆秤啊!”裴卿卿大失所望,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比起这种金疙瘩,还是她的点心好吃。
小丫头转头打开了身上的包袱,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一旁张解和乔苒同时微变的脸色。
前朝有女相,出生时,其母梦巨人赠秤,道其往后持此秤足可称量天下。
而眼前这杆秤可不是一般人赠的,是陛下。
其寓意不言而喻。
第523章 如朕亲临
所以,陛下也要她称量天下吗?
乔苒沉默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锦盒。
这等想法,她此前可从未有过,称量天下这种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比起这个来更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啊!她伸手摸向袖间的袖袋,从袖袋中将一物取了出来。
“这才是眼下棘手的事情。”她对张解道。
摊开的掌心中静静的躺着一块纯金腰牌,腰牌上四个字让方才看到金秤都不以为然的裴卿卿一下子愣住了。
如朕亲临。
小小的马车内片刻安静之后,一前一后两声叹息声响了起来。
“如朕亲临?”裴卿卿惊诧不已,小嘴大大的张着,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乔小姐,你这牌子不就等同于尚方宝剑吗?有了这块牌子,你去哪里是不是都无人阻拦了?”
“不错。”张解看了眼神色凝重的乔苒,替她回了裴卿卿,又转而问她,“陛下为何突然给你这块牌子?”
如果说金秤是期许,是对她未来的看好的话,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她原本便是如此耀眼的女孩子,也值得起陛下的期许。
不过金秤即便期许远大,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顶多放在家中镇镇宅子罢了。可这块“如朕亲临”的牌子却不一样,这是一块真正能在长安城畅通无阻的牌子,代表的是莫大的权利。便是这次山西路的事情办的再漂亮,似这等牌子也不是随便给的。
又或者……张解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愈发凝重。陛下或许是不得不给她这块牌子。
女孩子将那块“如朕亲临”的腰牌收了起来,道:“陛下要我查个案子。”
大理寺官员查案本就是应该的,按理说,寻常的案子只要放到大理寺,她就有接手的义务。可这一次不一样,没有通过大理寺卿甄仕远,而是陛下直接指派。
“什么案子?”张解眉心紧拧
要给这块“如朕亲临”的腰牌的案子,必然不是普通案子,应该很是棘手。
乔苒掀开车帘,指向路上寥寥经过的行人:“这长安城如今变成这样,便是因为发生了那个案子。”
能镇的大家不敢随意出门,尤其是有家族庇佑的闲人子弟不出门的必然不是寻常案子。
“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乔苒放下车帘,不再看向外头,“不过陛下告诉我,案子涉及了好些人,让我放开手脚来查。”
虽然没有道明涉案人员的身份,但让陛下给出这块牌子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没想到一回京就要啃这样的硬骨头。”乔苒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不过好在陛下并没有急着让我今日就去大理寺办案,想来也不急。所以,我还是先回家歇息歇息,待到明日再去大理寺见甄大人好了。”
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嘛!虽然这一路,她们坐的是马车,可马车晃了一路,老实说坐的都快吐了,人也浑身散架了,哪还有别的力气?
“如大督护和白将军这样的硬汉都见完陛下便回家休息了,我们自然也是如此了。”乔苒笑着又道了声,看向一旁托腮沉思状的裴卿卿,道,“等到家了让红豆煮糖水去。”
听到“糖水”二字,裴卿卿眼睛蓦地一亮,大声道了声“好”,而后忽地扭了扭身子,偷偷扯了下乔苒的衣袖。
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乔苒和正欲离开车厢去前头驾车的张解有些意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裴卿卿这丫头也会扭捏不好意思了?
裴卿卿扭了扭身子,道:“乔小姐,你这牌子……去百胜楼买腊八粥时能不能用了不消排队啊!”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这时候居然想到用“如朕亲临”的牌子去争一个“免排队”的机会?
乔苒苦笑不得,看向眨着眼睛的裴卿卿,虽然小姑娘很是可爱,但是再可爱,也是不行的。
“若是陛下知晓用这牌子去做这等事,恐怕隔日就要被收回去了。”乔苒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解释道。
裴卿卿失望不已。
张解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车厢去前头驾车了。
马车悠悠的晃了起来,裴卿卿坐了一会儿,爬到乔苒耳边小声道:“乔小姐,我看了看还是张解好,你没来时那个黎大人我也看到了,原本是想同我们一起等你的,结果家里人一来,坚持了没过多久便跟着走了。”
对裴卿卿的不忿,乔苒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她道:“黎三公子这一走,确实走了好些天了,家里人应当惦记急了。”
“所以还是张解这等孤家寡人好,反正除了你这里,也没别处可去的。”裴卿卿认真的说道,“我们不收留他的话,他也太可怜了。”
在外头“可怜”拉着缰绳的张解偏了偏头。
他倒是不想听到这些话来着,可同一辆马车上,又岂是说不想听就听不到的?
可怜吗?比起今日被家人拖走的黎兆,他倒不觉如此。毕竟,他可是“姑爷”啊!
……
……
长安大雪下了好多天了,方秀婷看着自己手边的荷包、帕子还有鞋垫,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场大雪别的没有教会她,倒是这绣工颇有长进。
最新的一个鞋垫都颇有几分架势了,她觉得可以拿来自己用了。
“这几日集市的菜贵得很,地窖里还有些白菜,就不出门买了。”掌握家里钱袋的红豆发愁道,“省着点吧,小姐这两个月的月俸还没拿回来呢!”
这大理寺发月俸一向是发到本人手中的,可没有直接发回来的道理。红豆操心不已,手里的钱财只出不进那怎么行?若是抓不紧了,家里人可是都要去喝西北风的。
坐在一旁帮着拨炭盆的乔书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颇好口舌之欲的人,对此倒也并不在意。
倒是趁着大雪封城,窝在家中,读书的读书,学女红的学女红,也算不枉费这过去的几个月。
便在此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红豆看向一旁对着自己绣的鞋垫沾沾自喜的方秀婷,道:“你娘又偷偷出门了?”
这些时日会出门的家里也只有那个方二夫人了,日日将院子打扫一番之后,便开始捣鼓那些花草,然后拿着去同斜对面的严先生交流,这些时日倒也因此同严先生越发熟悉了起来。
两人已经互送了好几回腊梅了。
对此,红豆表示不关她的事,却也不忘提醒方二夫人收敛点,毕竟方二老爷眼下还“失踪”着呢!
方秀婷翻了翻眼皮,道:“我怎会知道?我娘出门见严先生也不会同我说啊!”
这副样子看的红豆撇过脸去,摇了摇头,起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