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红豆也梦到了?乔苒听到这里,有些意外,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自己梦到的事情说出来,只问红豆:“你梦到什么了?”
红豆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却摇头回道:“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面具老在我面前晃,一整晚反反复复的做梦,都没睡好……”
“我跟我娘也没睡好。”方秀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也在此时从门外走进来,道。
红豆一听立时紧张了起来:“你也梦到那只面具了?”
“什么面具?”方秀婷听到却皱了皱眉,而后道,“我跟我娘没做梦,是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不是做梦梦到面具了啊!红豆一听便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却又觉得有些奇怪。听到方秀婷这么说,她为什么要松口气?
方秀婷还不知道面具的事,只自顾自的说着:“昨晚冯老大夫将老太爷的事说了之后,把我和我娘吓的一整晚没睡好,唯恐老太爷半夜找来。”
红豆闻言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记白眼,而后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人都死了,有什么可怕的?”
“就是人死了才可怕。”方秀婷说着睁着那双眼底发青的眼睛试探着问乔苒:“你……能不能请那个张天师给我和娘弄几张符贴贴?昨天晚上我们一直在想老太爷的事,偏风又大,吹的老发出怪声,吓死我们了。”
常言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虽然她跟娘做的也不是亏心事,真要算起来,她们也是替天行道呢,可心里头到底还是害怕的。
乔苒闻言笑了笑,看着她乌黑的眼圈道了声好。
人在这世上怕的东西各有各的不同,也没什么可取笑的。到时候问张解讨要几张符安安方秀婷和方二夫人的心也是好的。
几人正说话间,乔苒突然吸了吸鼻子,而后脸色微变,只是还不等她说话,裴卿卿已经捏着鼻子出声了:“糊了糊了,红豆姐姐,你煮的什么东西糊了!”
红豆闻言忙道了一声“不好”便火急火燎向外冲去,很快众人便听到了自厨房传来的一阵惊呼声。
早饭糊了,大家没得吃了!
被糊掉的早饭“叫”醒的冯老大夫也在此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昨晚一席话,讲的大家都没睡好觉,就连唐中元昨晚都不停的起夜去茅房,怕心里多少也有点膈应。倒是说话的冯老大夫自己,睡得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一改昨日胡子茬啦风尘仆仆的样子,换了一身新裳笑道:“那不是正好要出去吗?干脆出去吃好了。”
今日他可要同大家一起去逛骡马市的,昨日他进城时可就看见了,长安城的小食铺多的是,而且来自四面八方,不少地方特产的小食都能在这里吃到,他觉得天天敞开肚皮吃,保管能吃上好几个月不重复呢!
要去衙门的两个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大理寺饭堂的菜还是不错的,这一点昨日他已经亲自验证过了。
“冯老大夫说的不错,那就出去吃。”乔苒闻言没有再提昨晚的事,只对红豆道,“冯老大夫难得来一次,百胜楼什么的也可以。”
要注意着家里花销的红豆是不乱花钱的,似去百胜楼这等地方没有乔苒的应允她是决计不会去的。
听她这么一说,在场的裴卿卿当即高兴的嚷嚷了起来,而后扳着手指头开始念叨起了百胜楼的点心。所以说还是乔小姐最好了,比那个张解大方多了。
冯老大夫在来时自也听到过百胜楼的名号,闻言自然甚是满意。
来长安本来就是来“吃喝玩乐”的,至于看自家兄弟那是顺带的,等玩够了再去寻自家兄弟好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出了门,乔苒和唐中元也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饭堂早上原本是没有饭食提供的,不过自从甄仕远把南记小铺那两个弄到饭堂来之后,这唯有的一点不好也没了。
早上南记那对夫妻煮了粉,乔苒便同唐中元在饭堂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平庄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对她道:“我还说这到点了你怎么还不来,原来在吃饭呢!大早上的吃这些真的好吗?”
乔苒看了他一眼,道:“红豆早上的饭煮糊了,我和唐中元便来这里吃了。”
平庄还记得她身边丫鬟的名字,依稀记得是个吃食的名字,当时听到这名字他就回头就同九叔说了。他见惯了丫鬟“春花秋月”的文雅名字,还有稍微懂的多一些粗通医理的会给丫鬟取一些好听的“药名”,给丫鬟取吃食名字的一听便是个吃货。
眼前这个也算是“吃货”吧,不过她不是那种吃得多的吃货,而是懂吃会吃的吃货。
这般想着,平庄下意识的看了眼她碗里的东西。
浓郁的红汤,粗细适中的面条,切成块炖的酥烂的牛肉以及点缀其上的葱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饿了呢!
于是平庄干脆也叫了一碗坐下来吃了起来。
“你早上没吃东西?”看他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的样子,乔苒忍不住问他。
“没有啊,吃了东西呢!”平庄说着“呵呵”一笑,摸了摸肚皮,道,“不过又饿了。”
乔苒:“……”
她记得先前她带着平庄和裴卿卿去老东门那里吃饭时,他饭量也是特别大,当然,裴卿卿的饭量也是。
所以,这些“习武之人”饭量都比一般人大吗?可张解看起来怎么也没有特别能吃到一个人顶三四个人的样子?顶多两个人顶天了!
看她不好好吃,总盯着自己的样子,平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吞了口碗里的牛肉,警惕道:“乔大人,你看着我作甚?”
这乔大人莫不是看上他了吧!那可怎么办?那个姓张的天师跟砸翻了醋坛子一样,人又阴险,万一因此对付他那可怎么办?平庄吸溜着面条,忍不住多瞟了乔苒几眼:不过她长的好,人又厉害,要真看上他了,他要不要勉强接受一下好为了自己的前途而献身?
一边看一边吸溜面条,原本干干净净的桌子上顿时溅出了不少汤水。
乔苒看的直皱眉,端着碗往一旁挪了挪,离他远了一些,而后尽量“委婉”的建议他:“你能不能好好吃东西,不要乱看。”
总盯着她看干什么?而且那眼神,总让她觉得这个平庄又在胡思乱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现在这眼神又不像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还从中看出了几分嫌弃。平庄有些费解,心道:难怪旁人都道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名不虚传。前一刻还在觊觎他的皮相呢,这一刻又开始嫌弃他了。
猛地吸溜了一口面条,平庄顿了顿再次开了口:“乔大人,差点忘了,我来找你是告诉你那个姓赵的已经抓回来了,就在牢里关着呢!这可是昨日我忙到半夜才搞定的,为的便是叫你今日一早来衙门便能见到那个姓赵的。”
这倒是不错,乔苒夸赞了他一句,平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
待吃过饭,乔苒便踱步往大理寺大牢过去了。
昨日审过王林翰了,那么今日自然就轮到那个姓赵的东家了。平庄自然跟了上去,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可就是他在跟着乔大人的,可万万不能被人抢了功劳去。
大理寺大牢的狱卒同乔苒也是老熟人了,见她过来,当即便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而后转身自觉帮忙带路。
细细算起来,自从乔大人来了之后,他们大牢这里新押来的犯人八成都是经她手送进来。
还不到一年的功夫,都往牢里送了多少人了?他们私下里甚至还说笑说乔大人送犯人送的如此勤快,这长安城的百姓该送些东西来感谢一番乔大人才是。照这样下去,再呆上个十年八成,这长安城里说不准连找个犯人都费劲了。
昨天半夜里平庄送进来的是一个男的,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副斯文人的样子。狱卒一想到那瘦弱的男人,便忍不住摇头感慨:他们也摸出几分门道来了,被乔大人送进来的,多半不是一般的犯人,说是罪大恶极也不为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这种男人,还吊着一条胳膊断了手的男人居然也能害人!
正感慨间,牢房已经到了,狱卒上前开了门,正坐在大牢里单手拿包子啃的书坊东家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乔苒带着平庄走了进去。
“乔大人。”那姓赵的书坊东家一见到她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他看着乔苒似乎有些不解,“薛怀的死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昨日你旁边那小哥却强自把我绑了过来。”
“我知道,薛怀的死跟你没关系。”乔苒说着看着他道,“我找你是有些别的事要问。”
平庄走到一旁,防着那断了手的书坊东家气急败坏撒泼。
毕竟眼前这位乔大人的口舌之能他是亲自领教过的,别一个不小心把人气的断了手还要动手来着。
那书坊东家闻言不由一愣,随即道:“是同王林翰有关吗?我听说他被你们抓起来了。”
乔苒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问道:“那一日见了薛怀,王林翰先走,你后走,可看到过出了茶馆同车夫小厮发牢骚的薛怀同别的什么人接触了?”
那书坊的东家脸色微变。
第594章 当日
一直注意着他脸上神情的乔苒自然没有错过他微变的脸色,见状不由点了点头,脱口而出:“那就是有了。”
书坊东家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女孩子也不急,笑了笑,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墙上悠悠的看着他:“你若是想不起来,我可以等,你慢慢想。”
这话让书坊东家脸色一僵,垂下眼皮,嘴唇颤了颤,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事。”他说着却没有抬眼正视乔苒,而是依旧看着地面。
这表情乔苒很熟悉了,先前在三德书坊同他说话,他闪烁其词时也是这个表情。看来,接下来的话是否真假要她自行判断了。
平心而论,眼前这位并不是个说谎的老手。
薛怀的案子同上一个阙楼案几乎是前后脚发生的,而且都是她接的手。不过相比上一个案子里旗鼓相当的狡猾凶手,这个案子的凶手可谓相当不够看了。
不过再寻常普通的凶手,也要按照规矩来查案,行凶动机与证据缺一不可。
乔苒心里想着却没有在面上露出半分喜怒,只听那书坊东家说着那一日看到的事。
“那一日出了茶馆,我看到一个人在同薛怀说话,他穿着一身黑袍蓑衣,头上戴着斗笠,所以没看到脸。”书坊东家回想着那日的事情,说了起来,“那天下大雪,按说穿这一身方便赶路也是正常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穿着那一身同旁人相比却有些格格不入,就好似比平常人多了些叫人害怕的感觉。”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平庄在此时忍不住开口道:“杀气。”
“什么?”书坊东家闻言愣了一愣。
乔苒瞥了眼身后的平庄,对书坊东家道:“他随便说说的,你继续说。”
平庄听她这般说来,忍不住撇了撇嘴:他才不是说说呢!而是确定这种叫普通人害怕的感觉应该就是杀气了。
所以,那一日薛怀是碰到个江湖高手寻仇了?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挺了挺身子,兴奋的舔了舔唇:所以,这才是乔大人一定要他跟这个案子的原因吗?
想想也是!这大理寺衙门里的这些官差不过会些外家功夫,也就是俗称的拳脚功夫,跟他不是一个级别的。要对付这种江湖高手,也只有靠他出马了。
乔苒没有理会又开始胡思乱想的平庄,只让书坊东家继续将那日的事情说下去。
“那人走近薛怀,我看着他同薛怀说了几句,薛怀脸色一白,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翻下了河。”
昨日他被抓来时,那靠在一旁刚刚说着什么“傻气”的小哥已经同他说了,薛怀是死于额头上的伤,所以杀人的是王林翰。
书坊东家回忆着自己方才说的话,确定里头没有破绽之后,原本有些发颤的声音渐渐趋于平稳。
不管薛怀是死于额头上的伤还是因为溺水,都同他没什么关系。
面前这女子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薛怀下河后的举动,大抵是觉得人掉入河中,除了挣扎什么的也没什么可问的,便又问起了跟在薛怀身边的车夫和小厮。
“那两个呢?当时在做什么?薛怀掉入河中,他们又不是木偶,总不会什么都不做吧!”乔苒说道。
书房东家闻言忙道:“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不过那时他们不做什么是因为不能做什么,因为他们那时候也被那个戴斗笠的抬手一人一巴掌推到河里去了。”
“是吗?”女孩子对此却是不置可否。
书坊东家打量着女孩子的脸色,一时没有回答她这一句话。
“你说薛怀是自己翻入的河中,那人又没动手推薛怀,连薛怀都没推,那何必无端再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推入河中?平白招惹人命官司?”
书坊东家脸色一僵,听那女孩子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你这说法有些问题。”
不知为什么,先前那种面对她冷汗涔涔的感觉又来了!对上女孩子审视的目光,书坊东家忙道:“我……我想起来了,方才是面对大人问话有些紧张,一时记岔了。当时的情况是我怕被那人发现便只敢躲在茶馆那幡旗后偷偷看,离得远有些看不真切,只看到薛怀掉入河中之后,那车夫和小厮吓了一跳,忙奔了过去,当时那人离得近,便想当然的以为是那人推的人,”书坊东家说道,“如今被大人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好像那人并没有碰到人,倒是薛怀在河里似乎举着手叫了两声‘逃’什么的,那两人自己跳下的河……”
原本是一心想着说辞对付她先前那句“他说法有问题”的话,没想到女孩子不但听的认真,反应还比他更快,听到这里,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当然,作为一个大理寺审问官员对着大牢里的人也不用客气。
“自己跳下的河那两人原来是会水的?”
大牢里昏暗的光线中,女孩子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深幽。
书坊东家不敢同她的目光对视,只望着地面,仿佛地面能被他望出一个洞来。
他道:“我……我不知道啊!”
“那待出去了去问问甄大人。”乔苒闻言回头对平庄道,“问问他先前得出的那车夫和小厮不会水的结论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人证可靠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