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张解叹了口气,若有所思,“有些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居然还有难得倒你的?且说来听听呢!”徐和修咦了一声,笑问他。
张解摇头:“算了,不想了。对了,那盗匪怎么说?”
“既然不亲自出面,请了盗匪,对方就有试探之意,”徐和修说着摇了摇头,道,“那些拿钱办事的盗匪能知道清楚才怪了。”
说罢,徐和修伸出了手,一旁的官差适时的递上了一只包裹。打开包裹,昏暗的牢房之内蓦地一亮。
满满一大包的金子。
不过在场的三人也不是未见过巨财之人,只是粗粗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是那匪首招出来的。拿了这么一笔大财,这才明知我等是官府中人,还硬着头皮招惹了上来。”
“那就是明知故犯。”谢承泽手下的笔顿了顿,而后又落了下去,“罪加一等。富贵险中求,既然选了富贵,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阻扰官府办案,而且阻的还是贪污大案,少说也要判上一个流放。”
张解看了眼放在桌上拆开的信封,信封中的信上只写了一个字:安。
这是苏城临死前的布局,可惜如今人死了,这局真成了迷局。
“他手下的探子死前真就只留了这一个字?”徐和修接过信封,抽出信纸来来回回的看了一番,纵使已经确认过这张纸上并未动什么手脚,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安?什么安?”徐和修摇头,不知这探子是在说自己的处境安全还是说苏城查到的线索安全。至于长安那边,除了“等镖”两个字,近些天更是没有丝毫的消息传入宫中。
“所以探子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徐和修叹了口气,头疼的扶了扶额头,“原本以为来金陵是趟美差,却不想是趟浑水啊!”
这浑水还越搅越混。
“若只是这趟水便也罢了,偏偏苏城带来的那帮人还要争功。”谢承泽抬头看向徐和修、张解,说着便忍不住摇头,“这件贪污案本就是苏城在查,如今苏城一死,由他们接手再合适不过。这个理由是不是还挺合情合理的?”
“那是自然。苏城这把刀虽然不好当,容易得罪人,但却是晋升最快的,”徐和修在一旁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背靠陛下,直达天听,以陛下的年纪,再主政几十年不是问题。如刘继泽这种几十年毫无建树的,不正缺这个机会嘛!”
第85章 名家齐聚
这是难得一见的好机会,”见红豆捧着那张绘着几支雅竹的请帖都舍不得放下来,乔苒笑着开口了,“带你一同去。”
红豆顿时欢喜不已。
阿生要保护她的周全,自然也是要去的,乔苒又将目光落到了正默默吃饭的乔书身上:“乔书,你呢?”
啊?他?乔书愣了一愣,沉默半晌之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我便不去了。”
“能见到那些书画名家呢!你都不去?”红豆唯恐乔书不明白这机会的难得,急急的说道,“你傻了不成?”
乔书摇了摇头。
从那一日回来之后,乔书便没有离开过这里,更准确的说是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连前头的玄真观都未去过。
那样的事又怎么可能风过无痕?乔书显然还不具备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他畏惧见人,畏惧旁人的目光。
只是明白这一点归明白,强硬的逼着他走出去却只能适得其反。
乔苒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你便留下来看着宅子,可好?”
乔书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扒饭。
让乔书走出来并非一日两日便能做到的,乔苒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一旁那张绘着雅竹的请帖之上:裴曦之那日显然不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这帖子那么快便送来了。
……
几位画坛名士比预料到的来的还要早。
“这位便是蒋筱的得意门生吧!”城外的官道上,一行人正在寒暄。
说话之人笑看着裴曦之道:“裴氏子弟果然人人皆是龙章凤姿!”
裴曦之出列朝说话之人施了一礼:“这位一定是易召南先生了,曦之也早听山长提起过您风姿出众,有大半长安城的贵女曾为您风姿所倾倒。”
被唤作易召南的中年文士哈哈大笑了起来:“过誉了,过誉了。”
“好了好了,尔等便别在这里互相吹捧了,”一旁一位蓄着美须的老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的目光在前来相迎之人里来回扫了片刻,眉头也拧了起来,“蒋筱人在何处?我等提过今日要到,怎的他这个金陵主场中人却不出来迎上一迎?待见到他非得说他一二不可!”
这是一同从金陵来的黄子久先生,他的年纪也是这几位先生中最长的,自诩资格最老,脾气也是最大的。
裴曦之笑着解释道:“便是不敢怠慢几位先生,老师已闭关一月有余,为的便是以画迎人,好不平白辱没了几位先生的名头。”
跟在人后的唐中元同几个官差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些文人也真是会说话,面上如何和气,实则言语间已经较量开了。
“这个我知道,便叫做文人相轻,谁也不服谁。”唐中元啧了啧嘴,对身边的同僚小声道,“金陵城这个月要热闹起来了。”
前方的官道上多了不少身着文士长袍的行人,长袍并不利于赶路,所以一般而言,赶路者都是一身劲装或身着短衫,方便出行。
也只有讲究姿态的文人才会出行皆着长衫。
这样文人齐聚的场景可不多见,不热闹才怪了。
“最近夜里巡街也要仔细了,尤其那等酒馆,文人喝了酒没得比一比,比着比着就动粗了,还有青楼,那些个文人风流,没得为了个花魁娘子争风吃醋的,”唐中元对手下两个官差道,“这些地方都要多留意留意。”
“又岂止这个月热闹?”一旁另一队官差首领朝唐中元摇了摇头,感慨道,“从今年开春开始,金陵城的热闹几时停下来过?”
先是来了个代天巡视的巡按莫名其妙的死了,彼时甄大人要同那些京城来的京官争锋,他们这些手下可真真是为此跑断了腿;待到苏巡按的事暂且落幕,结果因着银子不知去向,那些京官还留了下来。
好不容易不同那些京官争锋了,黎府又办了个茶话宴,宴上死了个侍婢,牵扯出了一桩陈年旧案,也直到近些时日才刚刚消停,簪花宴又开始了。
“茶话宴、簪花宴,一个说的比一个文雅,却是宴无好宴。”那官差首领感慨道,“茶话宴上死了人,簪花宴可万万莫要出什么岔子啊!”
“还能出什么岔子?”一个官差不以为意的说道,“什么岔子能比得过宴上死一个人来的更大?”
“算了。”官差首领叹了口气,眼见前方那些个寒暄的文人大家开始转身折返,便连忙叫醒了正在发呆的手下。
“都走了走了,回城了!”
迎上了那五位从各地赶来的大家,众人回城。
素日里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今日更是人满为患,有原本便常年在朱雀大街逗留的行人,更多的则是从江南各城赶来一窥这些书画名家风姿相貌的文士。
“那个就是易召南先生,他的《魑魅图》风格诡异惑人,我慕名久矣。”有人激动道。
每位书画名家皆是风格各异,自成一派,譬如有人提及的易召南落笔诡异惑人,以画玄奇鬼魅之物见长。又譬如那位洛阳来的林止水先生,就以画人像见长。至于他们江南画林第一人蒋筱,则更擅长画山水之貌,总之名家笔下各有千秋。
被簇拥着的一行人在裴氏门邸前停了下来。
“几位先生,”裴曦之笑着开口道,“这是我裴氏家宅,几位先生看着可清净否?”
易召南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裴曦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原本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不是他自夸,整个金陵城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旁的,有哪一处能比他裴氏家宅更拿得出手?
这几位居然当真没有开口应下来。
安静了片刻,最后还是黄子久开了口:“怎好叨扰裴氏清净?”他道,“听闻蒋筱这厮一直住在这江南书苑之中,我等也不打扰裴氏了,他蒋筱住得的地方,我等便住不得不成?是故不用这般麻烦,在这书苑随意寻个落脚地便可。”
“不错,”易召南笑着接过话头,道,“我等还是喜欢热闹些!”
人群中随即响起一阵欢呼:是那些书苑的学生。能同这些各地名家同处一处,这于他们而言自然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侥幸入了名士大家之眼,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不过在此之前,我等想见一见蒋筱。”黄子久说着看向裴曦之,“裴公子,请带路吧!”
第86章 出事了
蒋山长这些时日一直在后山闭关潜心研习作画,”裴曦之说着一指,指向山腰处的那间屋子,“就在那里。”
进了书苑,没了闲杂人等围观,又将学生赶去上了课,一行人倒是轻松了不少。
“瞧他们文人弱不禁风的样子,走的还挺快的。”几个官差压低声音议论了起来。
唐中元咳了两声,示意他们不要乱说:眼下可没有那么多人!万一那几位先生中有耳力惊人的,听他们在后头议论,届时恐怕难以收场。
不过,这话倒也没说错。唐中元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前方带着人前往去见蒋山长的裴家公子抬手拭了拭额上的汗,显然大家走的如此快,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几个先生。
如此急迫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同蒋山长有多好的交情呢!实则不过是文人相轻,要个说法罢了。
守在山下的童子见这么多人来势汹汹,仿佛也被吓到了一般,呆呆的看着他们走近,直到走到跟前了,才回过神来,求助似的看向裴曦之:“裴……裴公子,这是怎么了?”
裴曦之松了一口气,他也险些赶不上那几位先生的步伐,他笑着解释道:“这几位先生是山长的好友,想见一见山长,你去禀报一番山长吧!”
唐中元跟在后头同几个官差忍不住探出头张望了起来。
他们也是头一回来这江南书苑的后山,素日里,这书苑后山就是书苑的学生也不能随意出入。
半山腰上横出来一块锋利的山石,那位蒋山长闭关研习画作的地方就在山石之上。
山上遍布青苔,瞧着便让人有种脚下发滑的感觉,上头也确实没什么足尖踏过的痕迹。
而通往山上的路似乎只有一条,却被一道铁门拦住了去路。
“去将钥匙拿来。”裴曦之对童子道,“将门开了,我等去见山长。”
“钥匙在山长那里,”童子听了裴曦之的话,却摇了摇头,解释道:“山长说不喜欢人打扰他,若有急事,在这里喊一声便是了,若不是塞了耳朵钻研画卷,山长是听得到的。”
这是叫他们一行人在底下扯着嗓子喊吗?
这种举动显然是自持身份的名士大家不屑为之的。唐中元咳了两声,将手下的官差推了出去:“你去喊。”
被推的官差不得已走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喊“蒋山长”,可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应。
童子见状便从自己屋里抱了一捆麻绳跑了出来递给官差,又指了指那颗山石上的歪脖子树道:“若是山长塞了耳朵,便用绳子爬上去吧!”
他不早说?喊的口干舌燥的官差狠狠的瞪了童子一眼,当即便用麻绳一端绕了个圈,在手里甩了几圈扔了出去,而后准确的套上了那颗歪脖子树,拽了拽确保这麻绳一时半刻不会出什么岔子,官差便拽着麻绳攀爬了起来。
蒋山长闭关的地方并不算高,所以虽然爬的摇摇晃晃,倒也没出什么事,眼见官差爬上那块山石,唐中元这才松了口气。寻个人而已,没想到还要来这一出,果然府衙这点俸禄不好拿。相较而言,还是乔小姐出手大方啊!他摸了摸贴身暗袋里的银子,心道。
一声惊叫从上方传来。唐中元吓了一跳,来不及去看在场众人的脸色,连忙大声问道:“怎么了?”
“死……死了!”官差的声音惶惶带着不敢置信,“蒋山长自尽了!”
自尽?唐中元脸色大变:“快将钥匙扔下来!”
不多时,一串钥匙便扔了下来,待到众人一路跑上来时,对上的便是官差惊慌失措的脸。
“是投……投缳。”官差指着屋里,显然一时半刻无法冷静下来,他是完全没有意料到的爬了上来,而不似下面这些人已经知晓了可能见到的状况。
屋里一片狼藉,作了画的,未作画的画卷随处可见,扔了一地,而蒋山长就吊在了房梁上。
果真是宴无好宴,比起茶话宴上死了一个侍婢,簪花宴还未开始,便死了一位赫赫有名的画坛名士!
闻讯赶来的甄仕远险些没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近些时日到底是怎么了?金陵祸事不断,全摊到他头上了。
这次死的可不是一个侍婢,而是蒋筱!江南画林第一人,簪花宴不日便要开始,届时宴上少个人,这件事根本没法瞒。瞒是瞒不住的,可要是抖出来的话,死的不是别人,是蒋筱!以蒋筱在江南文人心中的份量,他的死若是查不清楚,他这金陵府衙没准都要被那些愤怒的文人掀了。
虽然府衙官差的举止已尽可能的低调了,可还是有不少学生看到了进出的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