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这话倭国人自是不信的,他们冷笑道:“找的不是天皇陛下的消息难道还能是我们的衣裳不成?”
这些高句丽人又不是穷的动歪脑筋的天竺僧人,手头丰厚的很,暗道还觊觎他们那一两件的衣裳?
这话别说倭国人不信了,就连乔苒、甄仕远以及寒山寺的僧人都是不信的。
高句丽人互相看了看,还是那个站出来的高句丽人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朴先生找的就是你们的衣裳。”说这话时高句丽人脸上的尴尬之色简直无以复加,对上正欲发怒的倭国人,他忙道,“是这样的,我们朴先生有些特殊的癖好。”
特殊的癖好是偷人衣裳?众人惊讶,倭国人却冷笑:“别人的衣裳都不偷,偏偷我们的?”
眼看如此三缄其口的回答是说不清了,高句丽人不得已只得一股脑儿将话都说了出来:“也不是什么人的衣裳都偷,朴先生喜好偷十三四岁生的尚可的男子的贴身衣物。”
众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听到身旁的甄仕远倒吸了一口凉气,乔苒忍不住挑眉:这种事在现代社会倒不是没有过,譬如内衣大盗,可这位朴先生的喜好就……
“你们倭国不是有个年纪小的使臣吗?”高句丽人说道,“朴先生偷得估摸着就是他的。”
说这话时高句丽人自己也是尴尬不已,可偷衣裳的朴先生此时昏迷不醒,解释这种事也只得他们出面了。
这不是他们朴先生第一次看上少年……呃,人家的衣裳了,先前在高句丽,作为教书官员,朴先生自是有大把大把的机会接触到这个年纪的少年,其中也有一些清秀甚至是长的好看的,朴先生起先是忍着,后来实在按捺不住便动了手,此事一开始还无人知晓,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不少人便发现被朴先生教导的学生相继有衣裳失窃,而且不见的还是贴身衣物,甚至将这些失主聚集起来一看,发现长的还都挺好看的。
这种事情越来越多,到最后一次朴先生在盗取衣物时被人正巧撞见,由此事发,而后,根据高句丽人的说法是从朴先生家中发现了一箱子少年的贴身衣物。
甄仕远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都发生了这等事了,你们高句丽怎的还能让他出使大楚?”甄仕远说着伸手一指,指向屋里包的同粽子一般样貌平平无奇的那个朴先生,道,“也不怕丢了颜面!”
那几个高句丽人也是一脸的羞愧之色,虽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仿佛做了这等事的是自己一般。
“当时便有人将朴先生告了,可高句丽律法之中并没有哪条规定偷人贴身衣物会判重刑的,而且朴先生还愿意赔偿钱财,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大抵是觉得反正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几个高句丽人交待的很是爽快,就连没问的也一并交待了,“朴先生本人虽然不怎么样,他两个姐妹却生的不错,是我们高官的爱妾。后来高官出面将此事压了下来,这一次朴先生出使也是听闻长安多美人,哦,是美少年,便使了银子跟着过来了。”
事实也确实如传闻的那样,长安美少年不少,朴先生看的很是兴奋,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这些美少年的贴身衣物他接触不到。大抵有些事情会上瘾,一段时间不偷他委实手痒的厉害,正巧那等时候倭国人来了,朴先生很快便发现了倭国使节中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虽说容貌只是清秀,离真正的美少年还差些距离,可难得就难得在这倭国使节就在身边,唾手可得,朴先生忍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出手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地方,大楚这地方与朴先生八字不合,朴先生头一次偷盗,便遇上了去而复返的倭国人,被倭国人抓了个现行,还毒打了一顿才被放回来。
“朴先生被打那一次回来我等问了,朴先生说过同你们说了原委了,你们为何还会觉得偷得是你们天皇陛下的书信?”几个高句丽人说到这里顿时起了气势,反问那群倭国人。
倭国人被他们这话问的一噎,顿了片刻之后,其中一个倭国人才不情不愿的说道:“他说随便偷几件衣裳,寻常人谁会信?”
这群高句丽人说的同真的似的,可这种话说出去哪个会信?
众人脸色愈发古怪,这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去说了。
甄仕远也适时的在此时咳了一声,提醒众人:“如此,事情便清楚了。虽说高句丽那位朴先生并没有盗取消息,可你们是这般以为的,还因此毒打了他一顿,所以,高句丽人买通人陷害你们难道就是因为此事?”
几个清醒着的高句丽人闻言忙道:“这等事我等并不清楚,钱财这种事一向是朴先生打理的。”这也是他们一行人听从朴先生的原因,毕竟长安这里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他们还当真离不得朴先生。
所以是不是因此买通这种事还不确定,毕竟那个包的同粽子一般的朴先生还没有醒来,很多事还需要这位朴先生证实。不过被毒打一顿的就是他,因此生恨陷害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今日呢?”甄仕远再次问那几位倭国人,“若只是如此的话,对着可能盗取消息的高句丽人,你们应当是恨才是,为什么主动上前寻高句丽人说话?”
天竺僧人找高句丽人是因为经书的事情,所以主动上前,倭国人又是为了什么?
这话问出口,倭国人还不曾说话,一旁被朴先生的喜好惊呆了的寒山寺僧人却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了一般,忙道:“是因为樱花酒吗?”
倭国人沉默了一刻,点头道:“其实今日进寒山寺时我们便撞见了朴先生,那时我等便发生了一次冲突。”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以这位朴先生做下的事,能不冲突也是怪事了。
“这里有两株早樱是当年我们倭国人带来的,寒山寺的小师父们对此也知晓,是以知晓我们要赏早樱便说要将用这两株早樱的花瓣酿的酒送与我们。”倭国人说道,“我们听了很是高兴。”
“那酒呢?”一旁那位女官大人再次问了起来。
倭国人向她看来,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之色,先前天竺僧人就是因为这位女官突然开口的一问全数交待了,所以,这位看似低调的女官绝不是好糊弄的。
“酒不在我们这里,被高句丽人砸了。”倭国人说着看向一旁那位寒山寺僧人,道,“小师父可以作证。”
僧人犹豫了一刻,点了点头。
女孩子问那寒山寺僧人:“小师父看到了什么?”
寒山寺僧人想起女孩子先前问话的细致,想了想,便干脆将事情的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我看到高句丽人和那两坛被砸坏的酒坛子。”寒山寺僧人说道,“那个朴先生很是气愤,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而后指着那两只砸坏的酒坛子对我道让我打扫打扫。”僧人解释着:“出家人不沾酒色。”
虽说知道说的不是他们,可几个天竺僧人还是尴尬不已。他们来了长安之后,别说酒了,几乎将所戒之物都碰全了。
“我因不沾酒,闻到这般浓的酒味有些难受,是以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原地稍稍缓缓一缓再准备上前,不过那朴先生似是误会了,以为我嫌麻烦,强塞了两张银票过来说麻烦我了,而后便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走了。”寒山寺僧人说道。
女孩子听罢再次沉默了下来。
那几个倭国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出声,便互相看了看,又道:“我们接了小师父送的酒便放到了定的厢房这里,原本我等便准备在这里过夜的,所以定了厢房,没想到高句丽人偷偷将酒砸了,简直可恨!”
女孩子神情却依旧平静,不见半点动容之色,她只是抬眼向几个倭国人看过来,顿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你们把樱花酒放在哪里?”
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还有寒山寺僧人这个人证呢!是以倭国人听罢,忙道:“就在厢房门前。”
寒山寺僧人也在一旁道了声:“是在那里。”
女孩子听罢却一哂,而后笑了:“你们先时既已知晓这个朴先生会盗取东西手脚不干净,为什么还要将酒放在这么明显之处,是生怕朴先生不来偷吗?”
这话一出,几个倭国人脸色顿变,其中一个倭国人想也不想,便开口大声反驳道:“怎么可能?大人莫要乱说!”
“我乱说?”女孩子也不急,依旧笑了笑,道,“我虽不懂酿酒,却也知晓酒要存放在阴凉处,你们口口声声来看早樱,对早樱这般珍重,没有道理不珍重这两坛酒。今日天气不错,太阳很大,寒山寺厢房的位置于人来说住的很是舒适,于酒而言却正处于曝晒之下,你们将如此贵重的两坛酒放在这等地方,不是有意引朴先生上钩又是为了什么?”
几个倭国人脸色一白。
原来如此!这话让甄仕远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明白过来了,随即看向几个倭国人,厉声道:“虽说朴先生几人有没有喝酒这种事因着他们落水,冲散了酒意,一时查不出来却不代表我大理寺的封仵作没办法查。”这话其实只是吓唬人而已,虽说封仵作能查,可这几个高句丽人只是昏迷,又不是没了,当然不会让封仵作动手。
“朴先生几人落水之处有几条鱼翻了肚子,所以此事是不是与你们那两坛樱花酒有关?”甄仕远问道。
第739章 互争
对着面前这两个好似亲眼见到了他们所做一切的大理寺官员,几个倭国人脸色发白,嘴唇颤颤。
虽然没有出声说话,可这反应实在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所以,事情的真相应当是那两坛樱花酒不过是你们设计的饵而已,为的就是引这个朴先生上钩。”甄仕远说着,叹了口气,“这朴先生的特点如此明显,冲动且手脚不干净,你们先时碰上他便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故意在他面前露出这两坛樱花酒,此前的过节外加上这一次的争执,新仇旧恨,这朴先生不做什么都对不起他那冲动的性子。而后你们将动了手脚的樱花酒特意放在显眼处……”
“便是万一朴先生不上当,你们不喝就可以了,可若是上钩了,便能将计划进行下去了。”甄仕远说道。
女孩子也在此时出声接话道:“至于偷了樱花酒的朴先生为什么要将酒砸了,我记得这位小师父曾说那朴先生一身酒气,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按理说偷了你们的樱花酒,又喝又砸应当高兴才是,可他的反应却是十分气愤,我想大概是掺了药的樱花酒的味道有问题,他觉得被你们耍了,气急之下才把酒砸了。”
倭国人听他二人说着,脸色愈发苍白:这两个大理寺的大人难道当真有读心术不成,这一切仿佛他们亲眼瞧见一样。
“高句丽人落水的地方没有沾上滑腻譬如油这等事物,而且寒山寺也鲜少听说有人落水的事情……”
“是这样。”一旁的寒山寺僧人听的连连点头,道,“那地方不大容易脚下打滑落水的。”
“所以,高句丽人落水不是被人推入河中的便是自己站不稳落的水。”女孩子说道。
众人注意到了她话语中的措辞:站不稳,不是脚滑,再联想到那樱花酒的问题,难不成是酒?
女孩子的反应证实了众人的猜测,她点头,道:“不错,是酒。”
虽然不能算作绝对的证据,可几个高句丽人身上除了被天竺人打了一棒子之外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推搡痕迹,所以那坛酒应当起了很大的作用。
“而且从动机上看,天竺僧人为求财,哪怕是起了争执,动手打了一棍子,却没有必要非得将他们推落水中溺死的理由;可你们倭国人不一样,”女孩子转向倭国人,看着几个脸色灰败的倭国人,道,“在你们看来,这朴先生一行人做的是窃取天皇陛下消息的事情,这不是小事,更不是打一顿便能解决的,所以你们将高句丽人设局杀害至死的可能性更大。”
几国使节的矛盾,至此已经理清个大概了。
甄仕远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这也叫使馆里没什么事?都快闹出人命了!”
天竺僧人求财,设局诓骗高句丽人意图讹诈,高句丽人癖好特别,盗取倭国人的衣物被误认是盗取了消息,挨了一顿毒打以此生怨,因此拿钱买通使馆小吏,意图栽赃嫁祸;倭国人则将高句丽人毒打一顿还不放心,干脆设计想要借此除了这群高句丽人。这些使节两两之间的恩怨可都不是什么小事。
“所以,照此看来,这乌孙小族长的失踪应当同高句丽人有关,对吧?”甄仕远看向乔苒。
“若是没有外人参与的话,应当就是高句丽人所为了。”女孩子点了点头,说道。
甄仕远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她点头之上,而是落在了她的前半句——若是没有外人参与。不错,这位乌孙小族长先前同真真公主的事也是个麻烦。
几个清醒着的高句丽人闻言忙急急摆手道:“此事我等不知道,要问朴先生。”
问朴先生……甄仕远瞟向屋里那个包的跟粽子一般昏迷不醒的朴先生沉默了下来。
只是甄仕远虽沉默着,同高句丽人有过节的倭国人同天竺僧人却忍不住了,出声了:“还能有谁?都买通使馆小吏了,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今天因着朴先生丢了好几回脸的高句丽人虽是一脸尴尬,却还是不得不强硬的回应道:“这可不一定,说不准是个误会!”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这话一出,倭国人便冷笑了起来,道,“否则他怎会知晓将此事嫁祸给我们?”
这天杀的高句丽人竟然做了这等事,要是将大楚皇帝的贵客乌孙人的小族长弄丢了,他们这些人还能不能成功离开长安回到倭国都是问题。
高句丽人闻言正要再次辩解“是个误会”,一道女孩子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或许会是误会,不过不是误会的可能性也不小。”女孩子说道。
这次出声的不是倭国人也不是天竺人,而是那个大理寺的女官,几个高句丽人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碍于高句丽的颜面正想再辩解一番,女孩子便再次开口了。
“你们先前说这个朴先生偷盗少年贴身衣物是因为倾慕美少年的关系吧!”女孩子说道。
高句丽人怔了一怔,迟疑着点了点头。
见状,女孩子笑了,道:“这就对了。”
对了?高句丽人正想开口发问,女孩子却已经开口说了起来:“乌孙小族长难道不是美少年吗?”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其中尤以几个高句丽人脸色最为难看。
乌孙小族长当然是美少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美少年,若非如此,眼光毒辣的真真公主也不会挑中他。
“朴先生难道会不喜欢乌孙小族长?”女孩子看向那几个高句丽人,又问。
高句丽人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一个高句丽人不安的开了口:“……见到乌孙小族长那次,朴先生……朴先生确实回去念叨了许久。”
可念叨许久以至于对乌孙小族长下手这种事让他们说来还是有些难以相信的。
“我们朴先生从来只是看,不曾真正对什么人下过手。”高句丽人说道,“所以乌孙小族长不会是我们朴先生弄走的。”
“正是因为憋久了,见了乌孙小族长,又唾手可得便忍不住动手了。”倭国人冷笑了一声毫不可以的回道。
乔苒“嗯”了一声,道,“有这个可能。”
高句丽人脸色顿时变得灰败了起来,倭国人脸上现出几分得色。
女孩子又将目光转向倭国人:“在我大楚境内设局杀害,杀人未遂这等事也是要由律法定夺的。”
倭国人神情一僵。
女孩子又看向一旁的天竺僧人道:“以棍棒敲打致人昏迷不醒这等事也是要由官府发落的,再加上先前欺骗敲诈高句丽人,这同样也该由官府定夺。”
几个高句丽人脸上灰败的神情稍缓,女孩子的目光却在此时落到了他们的身上,顿了顿之后,女孩子便开口道:“手脚不干净,不管盗取的是衣物还是樱花酒也是要管的,再加上乌孙小族长的事,几位也要同我们回去一趟了。”
从寒山寺出来之后,甄仕远带人回了大理寺,没有再让乔苒跟随来大理寺。找乌孙小族长这种事虽然重要,可实在不缺她一个,更何况,比起跑到外头去寻人,她的作用显然不止于此。考虑到她才回到长安,甄仕远自诩自己是个好上峰,还是会让她歇息一日,第二日再来大理寺的。
待到隔日,大理寺官员当值的时候,看着整个大理寺突然多出的不少异邦人,待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大理寺一众官员顿时目瞪口呆。
这话该怎么说?应该说乔大人不愧是乔大人,不但带回了可能知道乌孙小族长下落的高句丽人,还顺带连其他几国使节也一起打包送来大理寺了。
昨日还空空如也的大理寺大牢,今日便已人满为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