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糖妖精
那个位置,他也能看得见她。
林良善看着他走进密集的人群中,挺拔的身姿在一众人中尤为显目,她捏紧宫灯的木杆子,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忽从另一条交叉的街道涌过来一群人,隔绝开江咏思和她的对视。
林良善要避开这些人时,却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粗糙的指腹有些硌人,那人应该用了些力气,林良善只觉腕上泛疼,想要挣脱开,却是不能,一直被那人往前拉着走。
人太多,声太杂,她的声音淹没在其中。
在她看向那人的一瞬间,她认出了他。
她不再挣扎,护着另一只手中的宫灯。直到被拉至一处僻静的巷子口,等那人回身。
林良善看着熟悉的面容,绘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听着他叫她一声“小姐。”
第四十一章
他上拉脸上的猫咪面具。
“小姐。”
这一声低唤隐藏着无法言说的情愫。
今日的她着一身海云红蝶纹织锦仙裙,手臂上搭了一条滚雪细纱披帛,浓密的乌发被梳成双环髻,倒让明艳的妆容显得有几分俏皮。
小巷子昏暗,街道上的华光映射过来,略微散落在她的脸上。
闵危看清她脸上的冷淡,敛眸垂眼,便见着那造型精美的六角宫灯。
她的手紧紧地捏住那梨花木的杆子,小心翼翼地提着宫灯。灯中亮光透过雪白轻薄的纱罩,撒落在她的红裙裾上,裙面上的金色的凤尾蝶似在翩飞起舞。
他一直盯着宫灯看,林良善不知怎么就心慌起来,把宫灯一偏,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
一月未见,他好似又长高了些,快要比她高一个头。明明不过十三,还比她小二岁。
他为什么要将她拉至这小巷子?
林良善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微仰着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语气中本掺杂着几分愤怒,可见着他头上的猫咪面具,怒气竟淡了些。
闵危抿了下唇,声音有些萎靡:“小姐,你的病好些了吗?”
“好的不能再好了。”
林良善担心江咏思要寻她,又会发现她和闵危在一处,道:“你要和我说的是这个?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转步就要绕过他,却被他轻拉住披帛,倒不像方才直接攥的是手腕了。
“你如今是入了丞相府,还和我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林良善气笑了。
她放他自由,诚心助他和那徐幼娇成为一对恩爱眷侣,就如话本中一样。可今日中秋灯会,他倒是来找她,也不知道徐幼娇知道后会如何想了?
林良善伸手,要将披帛拉回去,却拽不动。她一个长年病弱的人,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闵危的力气,干脆松手,任他将那滚雪细纱披帛抽出她的臂弯。
闵危顿觉手中的细纱烫人得很,却不敢丢弃,握紧在手中。他疾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小姐,我有一事和你说。”
这月余的时间,他并非一直在丞相府无所事事。自徐幼娇给他下了那名叫消愁散的毒药,他便装作无知,忘却前尘的样子,不让他们怀疑。
他自王泰那里习得武艺,倒是可以脱身离开,按照之前的计划前往北疆,毕竟玉佩已经到手。
只是想着徐幼娇给她的那张药方,又不敢离开。
在林府半年之久,闵危已经听说林良善自小临近冬季时,会去往宿眠山的影梅庵养病,庵中有一位擅长治理女子弱症的静慈师太。他之所以被她从真宁道上救起,也是因开春,她从庵中离开,正恰遇见被欺负的他。
他蒙受过的欺骗太多,见识太多欺诈嘴脸。他不相信会那么凑巧,静慈师太正好去云游,而徐幼娇又知道该如何医治林良善,更何况是在暗听了那些话后。
半夜,闵危离开丞相府,前往槐水巷子的鬼宅,正是要去找浪客虹。
原先两人商议好,他救浪客一命,而浪客助他逃开城门的严森检查,可后面都泡了汤。这次他正要用这一命之恩,让浪客帮他办一件事。
浪客行踪不定,闵危并不确定他是否还会在鬼宅中,但还是要去看看。
到了破烂发霉的屋舍,果真见到人,不过又添了好几处伤。
“哦,是你啊,我还当谁会来这里寻鬼玩意呢?”浪客靠着破墙,斜眼笑道,腹部伤口处的血流地更畅快了。
闵危看了一眼他的伤口,道:“你又是去报仇了?”
“嘿,管你什么事。”浪客止住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上回约定好的时间,你没准时到,现在再想让我帮你躲过城门检查,可不太行了。你看我这伤,帮不了你。”
闵危道:“自然不是为了这事,而是另一件事。”
浪客立即拒绝:“一命换一报,既然上次是你违约,那恩情也就没了。”
闵危挑眉笑道:“若这回再救你一命,可有一份恩情?”
“倒是好买卖,赶上热乎的。”
浪客大笑。
这回浪客身上的新伤旧伤齐发,费了近乎一个月的时间才好得差不多。尽管闵危再心急,但他还是耐下性子。
“说吧,要我替你做什么?我可只答应你一件事。”他强调道。
闵危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予他,道:“我想让你帮我去一趟宿眠山的影梅庵,看看静慈师太在不在庵中,顺道再拿这药方给她看,是哪两种药材相冲了?要如何化解?”
“你不离开梁京城了?”浪客接过药方,讶异道。
“自然要离开,只是这事要更重要些。”
宿眠山在城外远郊,要想去往那里,得费好些时间精力,闵危自恃没有那个本事,只能托人代办。浪客虽负伤,但武功终究比他好太多。
说到底,还是两人性情相投,浪客才愿帮他。
不过一个昼夜,两人还是在鬼宅碰面。
“如何?”
“老尼姑在庵中呢,哪里去云游了?”浪客将药方从袖口拿出,道:“她说那药方是极好的,可见开药方的人医术高深,相冲的两味药材兴许是那人没考虑周到。”
闵危接过他递过来的新药方,道:“你确定这副药没有任何问题?”
他说话的样子太过正经严肃,让浪客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我是拿剑架在小童的脖子上,她绝不敢给假的。”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吃药的,这药方是给谁的?”浪客好奇道。
闵危咧嘴笑道:“管你什么事。”将先前的话还给他。
拿了新的药方,已近中秋佳节。
趁徐幼娇出府观花灯,闵危也翻墙出府,先是按着熟悉无比的道路去了林府,没见到人。
“小姐今日打扮地真好看,你猜那江大公子会不会喜欢呀?”
“我都喜欢,更何况是男的。”
两个丫头喋喋不休,闵危只听了一半,就往灯会的方向而去。
街道上人山人海,声音繁杂喧闹。
他钻进人群中,一边小心碰到徐幼娇,一边不断寻找时常想起的人儿。
可找了许久,那些红衣女子全都不是她。他烦躁不已,却又去往猜灯谜的地方。到处是衣着华丽的才子佳人,他们的脸上挂着笑容,或大方或羞怯地猜灯谜。
等将整条街走过,闵危正要往另一条街道而去,忽在纷扰杂音中听到熟悉的声音。
“咏思哥哥,我很喜欢。”
蓦然回首,却见高挂的彩灯下,她手执六角宫灯,对江咏思浅笑,脸颊上泛着微红。
那样的笑容,他不曾见过。
闵危愣在原地,在他们即将走过来时,慌乱地躲到一旁的面具摊位背后。
“小子,买面具吗?我这摊卖的可便宜,只要两个铜板。”老头笑眯眯道。
他心急,担心在这茫茫人海再也找不到她,从兜内摸出从浪客那里拿的一两银子丢到摊子上,又随手拿了最近的猫咪面具戴到脸上,跟上前面的两人。
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也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看她。
江咏思应该说了些有趣的事情,她低头笑起来,娇羞的模样。
他不由捂上自己心口的位置,好似有些疼。
她的视线接连在红糖芋苗的摊子停留,江咏思终于注意到,要去给她买。
“你在这边等我,我去给你买一碗来。”
她安静地站在一处稍许空荡的地方,等待江咏思。
在一群人经过时,闵危终究快步过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穿过人群,要往另一处地方去。
起初,他感受到她在竭力挣扎,但某个瞬间,她又放弃了。
她顺从地任由他拉着,到了小巷子内。
林良善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道:“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
闵危从怀中拿出药方,温声道:“小姐,以后你不要再吃徐小姐给的药方了,这张药方是静慈师太根据那药方改的。”
“你什么意思?”
“徐小姐给的药方有问题,有两味药材是相冲的,不利于小姐身体健康。”闵危顿了下,道:“静慈师太并未外出云游,她尚在影梅庵。”
林良善闻言,整个人呆住。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即便事实真的如他所说,他又是如何拿到这药方的?
闵危见她迟迟不肯接过药方,不免急切道:“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浪客的事情不能再说出口。
“你相信我。”
可林良善盯着他笑起来,最后笑得眼角冒出泪花。
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他:闵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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