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七
又跟莫软软说了几句后,湫十回到了秦冬霖的身边。
“这个。”秦冬霖指了指她玉颈上佩戴着的绿晶石吊坠,睡凤眼低垂,现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凉薄意味:“知道有什么用处吗?”
湫十自幼喜欢这些亮晶晶的,外观上就吸引人眼球的东西,哪怕不止一个人说过她的审美庸俗,她也依旧不改初衷,甚至渐渐的将身边人的审美也扭转了过来。
秦冬霖便是其中之一。
湫十伸手抚了抚那颗滢绿透彻的绿晶石,立刻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庞大的生命力,稍微点入一些灵力,一股十分好闻的清冽草木气息便缓缓的散发出来,飘荡在她的周围,像水一样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暖洋洋的,在春日阳光下煮酒烹茶的惬意感。
“这是上次在秘境,你破了十尊考验石像后得到的绿嘤石?”伍斐认了出来,感受着它几乎完美无瑕的品质,赞叹道:“好东西。”
在场诸位对此都见怪不怪,秦冬霖身上的好东西,只要宋湫十看上的,就都是她的,看不上的但以后能用得上的,大概率也是存着用到她身上的。
可流夏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秦冬霖和宋湫十,他的神情永远都是淡淡的,哪怕面对宋湫十,也是笑的时候少,皱眉的时候多,只是那种表现的出来的与众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便是如此吗。
流夏在秦冬霖手下做事上千年,知道他是个多凉薄寡情的性子,他对宋湫十,也许根本不是喜欢。
宋湫十亦然。
他们只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而已。
不然,宋湫十也不会当着秦冬霖的面挑选那么多长相不错的男子,秦冬霖也不会毫不在意地侧首收回目光。
流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一边小心翼翼地升腾起希望,一边又用理智将那些小小的气泡和涟漪压回去。
“若是受伤了,这块绿嘤石能快速为你补充灵力,恢复伤势。”秦冬霖说完,又指了指她手指头上戴着的空间戒,问:“里面的东西,都看过了?”
湫十点点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秦冬霖声线淡淡:“剑修手中有剑,孑然一身也可脱险。”
若是连他都脱不了身,只怕两族所有队伍都得被留在这海底深宫。
秦冬霖看着宋湫十那几根戴上了空间戒的手指,声音稍稍和缓了些:“乐修的手,不能受伤。”
“人也不行。”
湫十顿时有些感动,她像模像样地拽着他的袖子哼哼唧唧几声,黏黏腻腻:“秦冬霖你怎么这么好。”
在她下一句“你是六界最好的狐狸”出口之前,秦冬霖及时地打断了她另类的赞扬:“时间不早,你们该出发了。”
湫十于是一边拽着他的袖子,一边转头跟宋昀诃和伍斐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让他们注意安全,意识到不对就及时往后撤这些话。
都是些大家心里清楚的东西。
长廷和陆珏等人带着自己的队伍最先出发了。
天族的带队者紧随其后。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向果断的流夏反而磨蹭了些,一直站在原地,像是在等湫十一样。
湫十很快收敛神情,转身欲带着自己队里的人掠出水晶宫。
秦冬霖出声叫住了她。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他们,包括湫十队伍中那些容貌不错的天族种子选手。
湫十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往回望,秦冬霖几步行至她跟前,他看着湫十,倏而笑了一下。
刹那间,他眉梢眼尾附着的冷冽和淡薄都似冰雪遇骄阳般消融,那种侬丽而逼人的风情便无可遮掩地露出本质,湫十眼前,海底沉重的浪潮涌动声远去了,月明珠散发的清冷皎光也远去了。
“湫十。”秦冬霖手指修长,骨节匀称,带着凉悠悠的冷意,他替湫十将鬓边一缕乌发缓缓别至耳后,声音里的气音含笑,不同往常的撩人:“你不是一直好奇,九尾狐一族的天赋吗?”
他垂着眼尾,声音又轻又缓:“好看吗?”
湫十看着他那张脸,几乎是愣着点了点头。
秦冬霖才似满意了似的,抬眼淡淡扫了扫那十几个被她挑选出来,姿色尚可的男子,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很快承受不住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照顾好自己。”秦冬霖收回手,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懒散而不耐的样子:“去吧。”
湫十的眼里还在冒着星星。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行字,反反复复地出现,消失,又出现。
原来这就是!
传说中九尾狐的天赋!
琴灵在她脑海中沉默良久,也跟着缓缓吐了一口气:“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九尾狐与生俱来的魅惑,当真无解。
现在想想,当年的古帝可真是个坐怀不乱的圣人。
专修媚术,已经大成期的九尾灵狐都能眼也不眨拒绝掉。
第51章 捉拿
因为没有整座镜城的地形图,宋昀诃等暂留下来负责遗迹图这边的队伍也不能盲目将就近的水晶宫全部搜查一遍,他们需将整座镜城看一遍,再根据遗迹图上的位置确定遗迹所在。
湫十跟他们分开后,带着自己小队里的人一路向北。
赶路的途中,湫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队伍里的人闲聊。
他们有的来自天族,有的来自流岐山,也有的来自琴海主城。
湫十默默记下他们的名字,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的日子,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整支队伍大抵都是要同进退的。
自从进入了鹿原秘境,自从得到了那块来历不明的木牌,琴灵像是挣脱了一层束缚般,有事没事就在湫十的神识中现身,说两句话,真闲得无聊了,甚至干脆现身于人前,抱着一两颗汁多肉嫩的灵果啃,完全没有之前的畏手畏脚,小心谨慎。
临行前,宋昀诃将主城的穿行灵宝飞天殿交给了湫十,飞天殿随人数的多少而变幻大小,在海底世界如履平地,穿行速度极快。
随着七十二座水晶宫从视线中远去,跟湫十熟一些的来自主城的几人肩头终于往下松了松,其中一个望着长得比人高的海草和珊瑚,道:“那些水晶宫给人的感觉太压抑了,我看都没人敢大声说话。”
别说大声说话了,他们站在那些宫殿前,连呼吸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云玄所讲述的竹笙的经历太令人闻而生畏,还是因为那里头本身存在的不对劲。
飞天殿内,五十余人坐在主殿外的廊桥旁,一棵百丈庞大的榕树下,都没讲究什么做派姿势,随意得很。
坐在湫十身侧的几人几乎都是主城的人,三男一女,女子叫容绒,是主城嫡系一脉的种子选手,和湫十属同族。
容绒见天族的人有些不自在,都没人开口说话,转而看了湫十几眼,主动问:“姑娘,我们是要去哪?”
“朝北走。”湫十回答得认真,声音如珠玉相叩:“古籍上记载,洪荒时期,以北为尊,很多大的门派世家,都会将根基建在北方,像这样的古城,如果非要说哪边最有可能碰见机缘,就是北面了。”
她喜欢看书,特别是关于洪荒时的记载,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琴灵也让她一路往北。
湫十并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娇艳长相,相反,长了一张令人止不住怜惜的脸,只是她妖族小公主的名声太盛,跟莫软软争锋相对的光荣事迹总是被人津津乐道提及,又确实是半点不吃亏,受了欺负绝对要反击的性情,有些东西,人云亦云,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无限放大了。
队伍里的人都下意识以为她是矜贵的公主性子。
可她意外的没有架子,而且很爱笑,笑起来还格外好看。于是没过多久,队伍中的人便都放松下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论鹿原秘境,镜城,以及那七十二座水晶宫,气氛渐渐融洽。
湫十的身侧,琴灵现出身形,它伸手,拂了拂外面随着水流涌动的海草,手伸回来时,指缝里都是细细的海草丝线。
圣物之灵,旁人是看不到的。
“我替你问过了。”湫十跟它传音:“你指明要的男子叫殊卫,小宗师境的实力,似乎有些内向腼腆,从踏进飞天殿到现在,一句话也没开口说过。”
琴灵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在三三两两围成堆坐着的五十几人中,一眼就寻到了那名叫殊卫的男子。他靠在树干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静的意味,像是与世隔绝一样,即使神游在外,周边的人也都没察觉出来什么。
他出现,与不出现,对旁人没有半分影响。
湫十一直在暗暗观察此人,现在几乎能够笃定心中的猜测,她幽幽地道:“我也不指望这位不知道从哪来,有什么神通的老祖宗能帮忙,但就是你能不能同他说一说,让他稍微控制一下自己,别一个突然暴起伤人。”
琴灵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是,这样的时机,除非是想寻死,不然没人敢出手。”
飞天殿内,主殿的台阶上,小山一样的昌白虎趴在沁凉的玉石地面上,肚皮一呼一吸,脑袋上威风凛凛的“王”字被自己硕大的爪子挡了一半,睡得人事不知。
“这头蠢虎。”琴灵忍不住骂了一声,语气有些烦躁:“当初就不该带上它。”
“本来也没指望它做什么。”湫十倒是很喜欢跟这头叫“小二”的昌白虎玩,短短几日,身上穿的衣裳罗裙,全部换成了不沾毛的鲛纱,她蹲下身,捏捏昌白虎肉乎乎的耳朵,摸完一边摸另一边,几次之后,昌白虎喉咙里的呼噜声停了,它将眼睛懒洋洋地睁开一条缝,见是湫十,又歪头,换了个方向接着睡。
湫十拍了拍它的肚皮,跟拍西瓜一样的声响。
“再说,我们不是得到了好东西么。”湫十实在有些好奇,又一次问:“那块木牌到底是什么?”
自从得到了那块木牌,琴灵宝贝得不行,它甚至将那块木牌放置在妖月琴的本体上,用先天生物之气蕴养。湫十的空间戒里也有不少价值不菲,甚至从洪荒时流传下来的物件,琴灵从来都是一副高傲得不行,压根看不上眼的样子,这块木牌是特例。
她不止一次问过这好东西的用处是什么,好在哪里,琴灵都避而不答,要么就跟根本没听见似的。
“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琴灵眯着眼,跳到昌白虎软乎乎的肚皮上蹦了两下,后者不为所动,身都没翻一下。
湫十早就习惯了它一提起关于中州就含糊其辞的回答,没接着追问。
那个叫殊卫的男子看着这一幕,眼珠动了动,目光长而久地停在琴灵的身上,直到后者烦不胜烦地回头。
两者对视。
琴灵朝他挤出一个极其恶劣而嚣张的笑。
轻而易举的,殊卫读懂了它眼中的意思。
——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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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十二水晶宫到镜城北边的城墙,湫十等人在飞天殿上待了大约两个时辰。
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海底的天,与其说是天,不如说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这面镜子能将陆地上的太阳光带到数千里的海底,金灿灿,亮敞敞的一片。
等人都从飞天殿上下来,琴灵看着周遭保存完好的古街,长巷,深宅大院,还有远处沉在海底的冰山,性情温和,成群结队出来的海鱼群,整个人漂浮在海水中,像是被泡发了,又像是终于回到了某个十分熟悉的地方,从头到尾松懈下来。
街道边还摆着一些铺位,有些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有些小玩意却得以保存下来。
湫十顺着长街往前走,在路过一个不起眼铺位的时候停了一下,顺手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玉盒,玉盒的材质不算好,水头并不通透,上面还崩开了细细密密的裂纹,湫十用了些力才打开。
里面装的是已经干掉,化成粉末的口脂,香味却依旧存在,是一种常见的海藻的清甜香味,琴海主城也常有人制作这个带到集市上出售。
湫十看了一会,又轻轻将玉盒放了回去。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某种不可抗逆的力量尘封了一样,除却少了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切都是正常的。
若是铺位前站了吆喝的婶子,酒楼里坐着饮酒听戏的富家公子姑娘,长而空的街道上有疾驰而过的马车和被驯服的蛟龙穿行,湫十能够想象到,那一定是热闹而欢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