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反派黑化前 第49章

作者:画七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越重生

  殊卫没想到湫十这么敏锐。

  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这个时候,她像是完全不怕问了不该问的,引得“前辈”发怒了。

  而她问出来的问题,他又不能不答,哪怕她可能只是帝后的一缕神识,哪怕她可能并未觉醒。

  殊卫看着眼前那张朝气蓬勃,如桃花一样的脸颊,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千百万年之前,洪荒盛世,中州主宰沉浮时,他跟在琴灵身后,曾见过帝后一面。

  冰玉冠,碎星镯,美人坐在廊下抚琴,琴音将天穹上铺天盖地的黑影打落、碾碎,直至它们尖叫着彻底溃散,再不成形。

  “何为不详。”一曲毕,她抬眸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声若珠玉,字字入耳:“残民害物,摄威擅势即为不详。”

  不详之物,当被皇权血洗,将被永世镇压在中正十二司的炼狱中。

  殊卫瞳色漆黑,他不敢长久直视湫十,但吐出来的字句却是平稳的:“前者曾说,残民以逞,便是不详。”

  这句话,湫十不能完全摸透。

  果然,洪荒时期的人说话都是文绉绉的,什么都只说一半,听起来像是给了回答,细细一想,仍是一无所知,最终问题的答案,还得靠自己猜。

  湫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指了指眼前的黑色深海,试探着道:“那我们便先在外围观察一圈,若是没有危险,再慢慢深入吧。”

  殊卫没有意见,点头应是。

  为了保险起见,湫十给自己和昌白虎的身上都挂上了防护灵宝,而后才完全沁入黑海之中。

  跟外面被照得暖融融的海水不一样,黑海冰寒刺骨,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冷意顺着脖颈一路往下,划过脊椎骨,到了足下,又化作晶莹剔透的冰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凝而不落。

  昌白虎顶着一身厚厚的毛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湫十等人一路往下,潜入黑海深处。

  等终于穿过那层黑色的烟雾一样的障碍,湫十眼前豁然开朗。

  又是一层湛蓝的海水,又是一道蓝与黑的分界线。

  但这一次,她却能看清楚黑海之上的情形。

  高高的山门,被砸碎了一面,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海水如洪流般倒灌进去,山门外,十六根盘龙柱上,雕刻着上古不知名的瑞兽,但只余外面的壳子,内里的气运早早的便消散了。数十座山体出现在黑海之上,随着浪潮的涌动,似漂浮物一样上下起伏,如琉璃幻影般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山门上挂着的牌子已经旧得不行,用的还是古时的神语,描着一种难得的仙金,依稀可辨是“皎月宗”三个大字。

  恰在此时,殊卫突然开口道:“里头有人。”

  湫十才扬起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了回去,黑海将她的神识完全阻隔,她的修为显然跟殊卫有着天堑一样的差距,因而什么也探查不到,百米之外,视线便已经是模糊一片。

  她很快反应过来,警惕地往后退了退,手掌往虚空中一握,一把秀气而古典的琵琶落到了她的怀中,被她虚虚地抱着。

  她摸不准殊卫口中的人,是跟他们一起进遗迹的六界其他势力,还是早就被埋在海底无数年的“前辈们”。

  殊卫闭上眸感应了片刻,而后短促的“咦”了一声,道:“当是同你们一起进秘境的人,他们穿着一样的衣裳,修为并不高,都很年轻。”

  “嗯。”他接着说:“他们惹怒了镇守的古卫,护宗大阵开启,死了不少人。”

  这样的说法,无异于在明摆着告诉湫十,里面是一场穷争恶斗。

  救与不救。

  争与不争。

  没过多久,湫十便下了决定,她道:“前辈,我要进去看看。”

  她来之前就做好了会面对危险的心理准备,世界上哪有不劳而获,馅饼从天而降的好事,为了机遇和资源受伤流血甚至丢掉性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宋湫十在主城是小公主,对六界浩瀚生灵而言,不过是太仓稊米,沧海一粟,出门在外,亦是一切靠自己。

  殊卫无声颔首,没有多说。

  湫十抱着琴,裙摆曳动,足底浮现出一朵朵光莲,那些光莲承载着她,从黑海下方一步步踏上来,她飞快地绕过那十六根盘龙柱,微微弯着腰,从山门前被砸开的那个豁口钻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十分破旧了,断壁残垣,桌倒椅散,灰扑扑的墙面上还时不时有小石子的碎屑落下来,及至殿前,是一把沉香木做的宽椅,湫十曾去过许多宗门游历,自然知道这椅子该是为旧时掌门准备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上座拱手行了个礼,依旧是那一句自打来了镜城之后不知说了多少回的话语:“前辈在上,晚辈无意叨扰,若有得罪,请前辈见谅。”

  琴灵还曾笑过她几回,说若是那些前辈们真要心存杀心,就算跪下来痛哭流涕嗑一百个头,对方也是照杀不误,这样的把式根本不管用,但湫十不信,依旧如此,坚决相信中州时期的老前辈们都是慈祥和蔼,宽以待人的那一类。

  这个大殿安静得过分,那把椅子上也没闹出半分动静。

  湫十这才凝神看地面上,发现通往大殿之后几条路上都布着一种湿湿的泥土,上面现出凌乱而连续的脚印,有的大有的小,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想必就是殊卫口中闯进来的队伍。

  她循着脚印最多的主道走,在海水中急速穿行,半刻钟之后,闻见了淡淡的血腥气。

  她一愣,而后直接踏入空间裂缝中。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等湫十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古老而陈旧的小阁楼前。

  “藏宝阁。”湫十认出了牌匾上提着的三个字,她似是被海水迷了眼一样,轻声呢喃道:“他们得到了宝物,也惊醒了沉眠中的人。”

  凄厉的惨嚎声和打斗声此起彼伏,一声高一声低地朝着湫十席卷而来。

  因为没见着里面的情形,湫十不敢贸然拨动琴弦,她抱着琵琶,从小阁楼半开的窗子里飘了进去。

  皎月宗的藏宝阁分为上中下三层,形状像是古城的尖塔,但不如尖塔高大,古色古香,四处角落都刻着神语,威力不俗。

  很显然,三层分别对应了三个独立的小世界,而打斗声,是从第三层传出来的。

  等她到第三层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惊愕,她的视线从就近几人的清冷黑衫上转移,落到他们袖侧侧勾画的簌簌鬼火上,而后抬眸,望向不远处跟黑色雾气纠缠,挥手掏出数百张黄色符咒的男子。

  黑衫,黑发,黑色图腾,就连丢出去的符咒上都勾画着黑色的神秘藤蔓。

  这副场景,对湫十来说,不算陌生。

  “怎么……”湫十咧了咧嘴角,像是要将心里的惊讶震惊都吐露出来一样:“是邺都的人。”

  好巧不巧,又是熟人碰面。

  湫十垂眸,手指微动,悠扬的琴声在遍地痛苦呻、吟和野兽般的嘶吼声中格外突出,像一泓清泉,也像一场酣畅淋漓的雨,骤然落在过干涸龟裂的土地上,令人精神一振。

  受了伤的人伤口处的疼痛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喷溅的血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安抚,慢慢止住了流淌的势头,精神疲惫咬牙坚持的人也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尾,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乐修的作用,在这种大型混战之中,往往最能得到体现。

  尤其是在有人受伤的情况下,效果格外显著。

  一团团张牙舞爪,不成人形的黑雾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停滞一瞬之后,分出不少支流朝着湫十扑过来。

  殊卫眉尖凝着冷意,才想出手,便听湫十给他传音:“前辈不必出手,圭坉他们已经将局势控制得差不多了。”

  他此时出手,引起邺都等人的怀疑不说,还怕招惹出琴灵口中的“不详”。

  诚然,湫十是个聪明人,从琴灵和殊卫这几日三缄其口的含糊和推脱中,也猜出了不少东西。

  比如他们现在的身份还不能曝光在人前,比如在这偌大的中州秘境,他们其实也有顾忌,也有被牵制的地方。

  殊卫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听话地站到了一边。

  湫十灵活地闪避开那些黑色的雾气,手中动作微顿,轻缓如流水的曲音顿时被凄凄诉诉的音调所代替,所有靠近的黑雾都被凭空凝聚成的锋利刀刃扯破,但它们并没有完全消散,而是纠缠着生长出了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盘旋,拔高,向着湫十逼近。

  这些东西的修为,不过都是筑基期大成,胜在数量多,之前又有护宗大阵的加持才将圭坉等人逼得手忙脚乱,现在护宗大阵失效,光芒黯淡下去,威力也大打折扣。

  湫十是乐修,但并不是个只擅长疗伤和治愈的乐修。

  她擅攻伐之道。

  六界战力榜,就是她一场一场实打实打上去的。

  这些黑雾实力不强,但生命力却令人叹为观止,它们一次次被打得溃散,又一次次重聚,宛若跗骨之蛆,凝而不散,散而不灭,确实难缠。

  “宋湫十!”远处的圭坉注意到这边的局势,咬着牙喊:“这些鬼东西怕符咒的力量,用灵符!”

  之前在临安城的符玉斋,灵符师有连夜给妖族的队伍画过灵符,甚至秦冬霖都被拉着赶鸭子上架过。

  “不必。”湫十望着那些烦得不行的鬼东西,声调倏而冷了下来,她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手足无措,惊慌错乱,相反,她甚至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像是炫耀什么东西一样:“让你见识一下,我新创的曲子。”

  下一刻,宛若实质的剑意从琴音中迸发出来,先是一丝丝,一缕缕,是春日牛毛般的细雨,而后是洋洋洒洒,纷纷落落,是冬日至寒天的鹅毛大雪,最后是铺天盖地,汪洋一般的剑气星辰,霜白的一片,如同泛着寒光的千百点剑尖,锋芒毕露,锐利无匹。

  剑意至纯,最克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湫十足尖轻轻点地,一朵光莲落下,她抱着琴,看着被剑气困住的黑雾,字句清脆,如珠似玉:“绞杀。”

  须臾静默之后。

  “这他娘的。”圭坉看着尖叫着溃散的鬼物,又看了看手中已经撒出去半数的灵符,吐字有些艰难:“这不是秦冬霖的剑意吗?”

第54章 受伤

  没有护宗大阵的加持,那些黑色的粘稠雾气修为并不算高,即使生命力顽强,也被击得节节溃败,再也凝不成形状。

  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怒吼和咆哮之后,那些诡异的不成人形的的东西最终还是不甘心的在海水中化为了灰飞。

  打斗声散去,小世界里恢复了片刻的安静,而随着那些黑雾的溃败,整片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了清澈透亮的湛蓝色。

  藏宝阁中歪七倒八的邺都队伍总算能重重喘一口气,或是被搀扶着,或是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倒抽凉气的闷哼和痛、吟此起彼伏。

  湫十抱着琵琶从半空中落地。

  昌白虎才一爪拍散了最后一只黑雾,现在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硕大的手掌,迈着优雅的步子跟在湫十身后,长长的尾巴在海水中左一下,右一下地拍动,卷起一个个小漩涡,兀自玩得不亦乐乎。

  昌白虎体型不小,山一样壮硕威风,锋利的牙齿一咧,喉咙里再配合着发出低沉的类似进攻前的低吼,让不少倚着桌椅休息的邺都种子选手绷紧了身体,警惕地望着这头突然出现的巨兽,随时准备出手反击。

  邺都这支队伍由少君圭坉带队,前后大概有三百多人,从藏宝阁的门口到尽头的小窗边,百来步的距离,湫十见到了不少张熟面孔。

  圭坉倚在窗边,身侧站着一名女子,肤色雪白,身姿曼妙,是邺都嫡系一脉的种子选手。

  两人脸色凝重,后者在向他汇报这次的伤亡情况:“……大殿前,有三人死在十六根盘龙柱组成的风雷阵内,后来我们进藏宝阁,护宗大阵开启,又死了两个,除此之外,队伍里还有不少人受伤。”

  “不过大多都是些轻伤,服用些丹药下去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圭坉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一向玩世不恭的语气沉重起来:“将那五人的身份核实确认一遍,等出了秘境,他们该得到的东西,全部送去其家族,父母手中。”

  曼拂点头应是,见到踱步前来的湫十,礼貌地颔首,挤出一个友好的笑意来:“湫十姑娘,此次多亏你出手相救,邺都上下感激不尽。”

  “不必谢。”湫十朝她笑了一下,声音清脆,并没有妖族小公主的架子,看着好说话得很。

  曼拂觉得她好说话,而一边站着圭坉和湫十不知道明里暗里打过多少回交道,老熟人之间,到底上算是知根知底些。

  “你先去看看他们。”圭坉指了指藏宝阁中的众人,朝着曼拂吩咐道:“问问伤势情况,再将我们空间戒里的恢复丹药发下去。”

  曼拂很快点头离开了。

  “藏宝阁里的东西,你们全收走了?”湫十拧着眉看了一圈,扫过空空荡荡的书橱和暗箱,“啧”了一声,道:“一点也不留,难怪宗门里的前辈发火。”

  “我就不信了。”圭坉气得笑了一声:“换做是你们妖族队伍,辛辛苦苦闯进来,藏宝阁里的东西会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