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子双泽
帝后皆提到了蔡州灾情,忧心不已。
时为兵部侍郎夫人的王玉然当众陈词,表示要尽捐十万嫁妆,以济仓生。
此言一出,耸动左右。
康成帝脸色莫测。
众人顿了一下后,户部尚书何敏亮率先反对:“李夫人慈心本为好事。但如朝廷果用李夫人捐出的嫁妆来赈灾,不会让人说朝廷无能吗。说不得,还会有损圣上的声名。李夫人此举,真乃诛心哪。”
听得何敏亮如此诛心之言,平川侯一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个不好,说不得就会被皇上降罪的。
玉然听了,答道:“何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我等既为皇上子民,将自己的嫁妆捐出来为君分忧,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今日此举,就如同一家子骨肉之间友爱相助,怎说是诛心之举呢?”
说到此,玉然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莫非,何大人认为,您跟天下苍生不是一家的。”
众人听得玉然之言,都心中道,之前就有对王玉然大名有所耳闻,原先还道是平川侯府故意造势,众人以讹传讹而已;但从今日听到的这番言论看来,这王玉然果然不可小觑。
何敏亮听了这话,直接给跪了。这话就重了,这王玉然刚说天下都是皇上的,现在却质疑自己跟天下苍生不是一家的。既不是一家的,那是哪家的?想谋反哪?
何敏亮当即跪下,向康成帝磕头陈词:“皇上,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不忍用妇孺之财,所以才心有犹疑而已。”
玉然何敏亮两人之间的一番对答,康成帝听得甚有趣,不妨一介女子竟也能有如此机敏之言,将堂堂户部尚书顶得当场跪下请罪。
康成帝挥手让何敏亮起来。
何敏亮起来后,立即反攻:“李夫人,十万两嫁妆与个人而言是挺多的,但于蔡州一州之民,也实乃杯水车薪哪。”
不待玉然回答,何敏亮提高嗓门道:“不过,想来也是我多虑了。想来以平川侯府之财,是可以供得起蔡州一州之民所用的了。”
听得何敏亮这不怀好意之言,玉然不慌不忙道:“何大人太看得起我们家了。我们家可没有这个能力,想来,以何大人富可敌国之财是可以的?”
何敏亮心道,这女子的嘴皮子也太利索了些,不可跟她打这些没用的嘴巴仗,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何敏亮直指中心,问道:“李夫人,还是刚才的话。区区十万两银子是不够一州用度的。那么,请问,这十万两银子用完,要待如何呢?”
玉然心道,就等你这话。玉然因答道:“我方才也说了,天下是一家,既然我能捐,大家也能捐。”
不待玉然说完,何敏亮哈哈大笑:“李夫人,你当国家大事,是过家家哪。指望后宅捐出来的几两银子就可以了?且不说,别人捐不捐,捐多少的问题?就说当下,蔡州等着要粮吃饭哪,等大家一点点的捐上来,那得拖多久。到时,恐怕什么都晚了吧。”
玉然看着他,定定道:“谁说光后宅捐的?”
听到这里,康成帝观这王玉然跟何敏亮对话,有理有据,沉着应对。心道,莫非她心中真有章程。
现下赈灾之事悬在眼前,而筹银子也着实让人头痛。
说不得,这王玉然真有办法。因此,一直未开口的康成帝问玉然道:“你说不光后宅捐,那还有谁捐?”
听得康成帝如此问,玉然心道,总算等你老人家问了,真不容易。
玉然赶紧跪下陈词。
听得玉然说,让商家捐银子。康成帝顿时茅塞顿开。
是啊,那些个皇商、盐商、茶商等个个富得流油,让他们拿钱不是理所应当么。
陈阁老听得玉然所言,早已兴奋不已,这女子所言还真是个好主意。兴奋的陈阁老跟康成帝交换了下眼神,这主意行。
见康成帝首肯了此提议,玉然大松口气,这样算是过关了吧,应不会定自己御前失仪,妄议妄言之罪的了。
可惜,有人不会让她这么快过关的。
德妃见王玉然今天大出风头不说,还让皇上同意了她的提议。那这些日子,自家的谋划不是毁于一旦了。
见到德妃飘过来的眼神,梅苏苏会意的出动了。
梅苏苏柔柔的对康成帝道:“皇上,臣妾听李夫人说的这些话儿,心有所感。不知可否让臣妾请教李夫人一二。”
争得康成帝首肯后,梅苏苏走上前来,挑眉问道:“李夫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李夫人解惑。据我所知,李夫人娘家平常,听说当年侯府给的聘礼也不过三千之数,缘何李夫人现在的嫁妆银子竟有十万两之巨?”
梅苏苏此话一出,顿时众人心中嘀咕不已,就连皇上都心有所动。
见众人这若有所思之样,不待玉然回答,梅苏苏接着咯咯一笑:“听说李夫人随李大人外放十几年,莫不是真应了那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咯咯…….”
玉然听了,心里只道MMP,眼看胜利在望,却不妨这个梅妖精杀了出来。
对自己这个老乡,玉然可谓是闻名一久,向来不敢掉以轻心的。没想到,两人初次见面,就已如此剑拔驽张了。
玉然快速整理了下思路,正色道:“婉仪此言,玉然不敢领受。臣妾自嫁到平川侯府,得蒙长辈仁慈,时有赏赐。再加上,我家大人外放地方,勤谨为民,皇上也是多有赏赐的。这些年来,我们将这些财物用心规制,方得如今之数。”
梅苏苏听了,讥讽道:“哦,李夫人可真是生财有道啊。能将赏赐之物生成如此巨数财物,我真是佩服至极。不过,想着李夫人这些个财物,如果这次没这赈灾之事,想来也是自己享用了。”
说着,看着玉然啧啧几声:“看李夫人这身上穿的,手上戴的,无不是精致值钱之物。想来平日里也没少穷奢极欲了。我们从小受圣人教导,要勤俭持身,富贵是可耻的。李夫人这样,不觉得有违圣人教导么?”
玉然心中一阵草泥马;官眷进宫都是按品大妆的,难不成,自己还能穿得清清素素的进宫吗。
好吧,鸡蛋挑骨头也不外为是,玉然看着梅苏苏冷然一笑:“婉仪学这圣人言怕是没学全吧。圣人有言: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当今圣上治下的太平盛世,我等臣民如还过得故作贫穷,那才实在是有负圣恩哪。”
说着玉然对着康成帝跪下道:“臣妇得幸明君治世,以享富贵。臣妇在此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川侯爷人等立即跟着跪下,山呼万岁。
一时间,大堂臣子皆跪下山呼万岁。
此役大败,梅苏苏德妃均是脸色铁青。
康成帝却被这一通马屁拍得通体舒畅。
压在心头许久的赈灾银子的难题,今日也算有了方案。
心情大好的康成帝,当场称赞玉然贤良淑德,恭喜平川侯夫人有此佳妇,实乃家中之幸。
听得康成帝此言,玉然心下一松,看来,今天堵赢了。
因有前事在此,皇后的千秋宴到底有点气氛凝重,酒过三巡,也就草草散了。
散席前,秦皇后恩典,有女儿在宫中的各家亲眷可去各宫中叙话,待宫门下钥之前出宫即可。
李淑妃带着平川侯府一行亲眷来到临月宫,哺一进宫,玉然已是汗流浃背。
这宴中的一番争斗,真是想来就让人发背沾衣。
淑妃等人俱知玉然今日之凶险,能全身而退,实乃侥天之幸。
淑妃见玉然脸色不好,赶紧让人拿过茶水,让她好顺顺气。
接过宫女捧过来的茶水,玉然可谓是不顾形象的一饮而尽。
喝完茶,不及跟淑妃客套。
玉然就对着站在一旁的赵禛讲:“我也好久没见到昭王了。上次你舅舅见你写的字,颇是对我称赞了一番。不知今日我可有幸见见昭王的字儿?”
淑妃听得,忙亲自将甥舅二人带到临月宫书房。
三人进得书房,淑妃屏退左右,只余心腹守在门口。
玉然抓紧时间跟赵禛交待着事情。
钱的事解决后,必得有人去做后续买粮送粮之事。
买粮的事,昭王还太小,这次就由平川侯出面,将此事拿下。
但送粮,赵禛却是可以做的。
赵禛有三千王府亲兵,正可拿来一用。
此事由赵禛亲自去跟皇上讲,占得先机。
淑妃不明:“为何此时要禛儿去跟皇上讲此事?”
玉然道:“此次成王谋划多时,今日我们打乱了他的布置。我怕他釜底抽薪哪。”
听得玉然讲,淑妃陡然一惊:“你是说,怕他们惦记上禛儿。”
玉然点头道:“昭王深受皇恩,人未成年都已拥有兵甲。成王早已不愉许久。恐怕,这些时日,德妃那边也灌了不少的坏水了。诸如,养那么多人根本没用啊,浪费钱粮等等。这些话,说得一次两次,皇上也许不在意;但说多了,皇上会怎样想,也谓为可知。因此,刚好借此次赈灾一事,拉出来亮亮,让皇上看到,昭王这兵甲养起来还是用的。”
见淑妃凝神听着,玉然接着道:“其实,这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怕有人跟皇上讲,让昭王亲去蔡州赈灾。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啊。所以,不如昭王先跟皇上主动提起,也免得德妃直接打上昭王的主意。要在之前,我们也不用担心,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现在德妃有个梅婉仪啊,枕头风自古都是不可小觑的。
康成帝抛下诱饵,捐银最多最快的前三位,可得皇上亲笔所书的匾额一个;前十位均可得朝廷允建的惠泽乡里的牌坊一个;其他前二十位均有朝廷不等的封赏。
这些商人听得此恩典,都疯了一般比着赛的捐钱。他们不缺钱,缺得就是地位跟名号啊,有此殊荣,拼死也得拿到啊。
此效果惊人,短短几天就筹得近一百多万两白银。
平川侯主动要揽下办粮之事,康成帝也允了,他家孙子还在蔡州呢,不怕他不尽心。
最让他高兴的是,小十一也找上他,小大人般表示,愿意用自己的三千亲兵去押送粮食及其它棉被衣物等赈灾物资。
康成帝看着这个小儿子,颇为欣慰,只觉这个小儿子贴心,有担当。
想着自己这些时日颇是冷落了点小儿子,于是,很是勉励了几句,外加好些个赏赐。
大事得解,心情舒畅的康成帝又来到宁安宫听曲儿了。
听得梅苏苏恭维自己的丰功伟业,康成帝更是高兴的哈哈大笑。
梅苏苏说得一阵儿,只将话题往赈灾上引。
接着,又夸奖起赵禛来:“皇上,前些时候,臣妾在御花园见到昭王。真可谓是龙章凤姿,跟下面的人说起话来,也是有理有据,颇有威势。”
听人夸自己的儿子,哪个做父亲的都会很高兴的。
但接下来,梅苏苏的话,让康成帝大为警惕,她竟然提议让禛儿亲去蔡州送粮?!
想着昨日小儿子对自己的一片濡慕之情,小小年年纪也知主动为自己分忧,康成帝的一腔慈父之心顿起。
此去蔡州,路途艰险,让禛儿去送粮?真是居心叵测。
当即,康成帝冷冷了看了梅苏苏一眼:“你竟敢置喙朝政?看来朕这些时日太过纵着你了。”说着,康成帝拂袖而去。
见康成帝大怒而去,德妃也自知近来动作太过频繁,恐已惹圣上生疑了。遂,也只得消停一二了。
无人掣肘,赈灾物资紧张有序的准备了起来。
九月,昭王亲兵统领大夏,带着昭王亲兵,终于将赈灾物资送到了蔡州。
此时,玉然平川侯爷却也赶紧忙着一件要紧的事儿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赈灾粮食顺利到了明定手上后,玉然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但另一半却是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