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冠宇散人来之前脑子里已经有了皇陵这边的大致地形图。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皇族子弟来祭祀祖宗牌位,在此守孝所呆的地方。而太子身为储君,自然是要呆在此处最豪华的院子,他轻轻拨动罗盘,罗盘上的指针一晃,然后忽地停了下来。
冠宇散人大喜:“圣上,便是这边!”
前面的太监立即开路,往东北方向走去,穿过一条回廊就到了太子的居所。
守门的侍卫见有人过来,想起太子寝室里如今正在发生的事,当即面色一变,上前拦住了对方:“此乃皇陵重地,尔等何人,为何擅闯皇陵?”
“拿下,别耽误了吉时吉地。”齐王厉声喝到。这个节骨眼,他绝不允许再出意外。
守门的几个侍卫还没来记得拔剑就被齐王带来的人马给拿下了,然后还被塞上了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冠宇散人手里的指针直直指向太子的寝室。
一行人大步到了寝室外面,不等守在外面的太监出声,齐王已叫人将其绑了。虽然这动作明显了一些,可昭明帝现在完全沉浸在了灵丹将成的美梦中,根本不关心这些,两只眼直直盯着木门放光。
到了门口,冠宇散人停下脚步,一侧身,指着大门说:“陛下请!”
昭明帝伸手接过太监手里的小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准备将自己的宝贝丹鼎安置在吉地。
谁料推开门却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他的好儿子浑身赤裸,怀里抱着一个同样赤裸的女子,旁边还有一个女子在亲他,嘴里还抱怨着:“殿下偏心,只疼姐姐,不爱奴家……”
一室淫靡,荒唐!
昭明帝气得脸红脖子粗:“孽障!”
太子正跟美人玩得开心,不料竟有人敢大胆闯入,他正欲呵斥对方,却听到了昭明帝的骂声,登时双腿一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丢下怀中的女子,扑通一声跪下求饶:“父皇恕罪,儿臣一时糊涂,请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
他不停地磕头,脑子里飞快地转动。好好的,今日又非什么重要的日子,他父皇怎么会大晚上的突然来皇陵?
太子磕头时悄悄观察了一下对面的情形,等看清一左一右站在昭明帝身边的冠宇散人和齐王之后,顿时浑身冰冷。他被齐王这厮坑了,今天只怕是要栽了,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如今的颓势呢?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一定要想到办法。
齐王看着太子狼狈的模样,心里快意极了。当初太子对他们母子赶尽杀绝,没料到会有今天吧!今天,太子这储君的位置也要到头了。
他故作震惊又痛心的模样:“大哥,你……这可是祖宗安息之地,你怎……你怎么如此糊涂?过几日,你就要回京了,忍耐忍耐又何妨!”
说着还非常有兄弟爱地亲自去拾起被太子乱丢在地上的外袍,弯腰给太子披上蔽体。
太子恨极了齐王,一把推开他:“不用你假惺惺!”
齐王错愕,满脸伤心的样子:“大哥,你……你怎么这么说?我也是关心你。”
其实他也挺恶心这种虚假的兄友弟恭,但皇帝喜欢啊。说来也有趣,明明皇帝就是从兄弟厮杀中出来的,人老了却喜欢看一家和睦,兄弟友爱的戏码。自己杀兄弟的时候丝毫不手软,轮到儿子了,却奢望儿子们能变成小绵羊,和和睦睦,不争不抢,互帮互助,何其可笑。
“齐王过来,不用管这混账东西!”昭明帝厌恶地看了太子一眼,退出了太子的寝室,只下了一句命令,“将太子带过来,这两女处理了,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太子在皇陵祖宗面前淫乱,传出去旁人如何看皇室?
为了皇室的颜面,皇帝也要将此事掩盖下去。
齐王随昭明帝去了隔壁。
到了隔壁屋后,昭明帝揉着额头问道:“散人,吉地就是那间屋子吗?能不能换换?”
光想到他儿子在里面干了什么好事,他就恶心。真是的,太子挑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挑了那间屋,坏他好事。
冠宇散人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陛下,不能。吉地被污染,龙气浑浊,已不能用,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昭明帝听到这话,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脸色一白,靠在椅子上,目光死死盯着冠宇散人:“那下次得什么时候?”
冠宇散人掐指算了又算,然后郁闷地说:“六年以后!”
“这么久?散人就没法子能提前这个时间吗?”昭明帝巴巴地瞅着冠宇散人。六年,谁知道六年后他还在不在?
连氏一族历代皇帝的寿命都不长,他祖父父皇都是四十来岁就去了。他已经满了四十,而且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精力体力都在下滑,昭明帝心里委实急得很。他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结果全被太子这混账东西给毁了。昭明帝气得简直想暴走太子一顿。
冠宇散人闭目,凝神掐指算了起来,数息过后,他身形骤然一晃,额头上滴下一颗豆大的汗珠,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回陛下,若贫道施法,可将这个时间缩短一半,这是极限了。”
虽然也要三年,可总比六年强,三年,他还等得起。
昭明帝虽然还是急,但到底不是最坏的结果。他一脸欣慰地说道:“散人果然法力无边,辛苦你了。需要准备什么,你尽管提!”
冠宇散人捏着白白的胡子,一副仙风道骨不慕名利的模样:“别的都不需要,陛下在皇陵边给贫道搭一茅庐,每逢初一十五,频道来施法一次即可。”
“好!”这要求太简单了,昭明帝马上吩咐随侍的太监去办,明日就将茅房建起来。至于冠宇散人说的什么都不需要,那自是不行,除了房子是茅草屋,里面的布置可不比富贵人家的居所差,一应物品俱全,定要让高人住得舒舒服服的。
确定了炼丹之事,昭明帝总算想起了隔壁还有个儿子,拧着眉问:“太子那孽障呢?怎么还没来?”
太监赶紧去请。
可他一过去推开门就发出了一声尖叫。
昭明帝吓了一跳,赶紧又派人去查看。
很快侍卫就回来汇报了:“皇上,太子殿下他……自戕了……”
“什么?”昭明帝吓了一跳,虽然这个儿子品德败坏了一点,但到底是自己的大儿子,他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御医呢?快去请大夫!”
皇陵没有御医,不过因为经常有皇室贵族过来祭拜祖宗,所以还是有个医术不错的大夫。
侍卫赶紧去请大夫。
而昭明帝也顾不得隔壁有多脏乱了,赶紧过去看看儿子。
太子穿着一件雪白的内袍,倒在榻边,一柄尖刀插在他的肚子上,鲜血顺着刀口染红了袍子的下半部分。
看着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儿子,昭明帝便是有再多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急切地叫到:“大夫呢?快点!”
不多时,还穿着寝衣的大夫被带了进来。
大夫一通忙活,总算给太子止住了血。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陛下,太子殿下的血暂时止住了,但这伤口比较深,为保险起见,还是速速送太子回宫吧!”
宫里有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和最齐全的药,昭明帝立即道:“回宫!”
回去的路上,为避免颠簸,马车走得特别慢,平日只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路整整多花了一个时辰。
大半夜,这一路车队不顾宵禁堂而皇之的进城,马上就被探子知晓。
凌晨时分,许殊等来了秦管事。
“夫人,那一队人马回来了,走得特别慢。在这之前,还有一支先头小队伍,打头的似乎是宫里的一位公公,直奔宫里召集了御医去东宫,数名御医半夜入东宫。”
许殊眯起眼:“御医去东宫?莫非皇帝发火,将太子揍了一顿?”
这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太子干的事恶心了点,但到底没被外臣知晓,皇帝不管是为了皇室名声,还是为了保住这个儿子,应该都不会将这个事宣扬出来。
秦管事也说不好,毕竟东宫内院,他们没能安插进人手。
“也许吧,圣上应该相当生气。”
许殊笑了笑:“继续派人盯着东宫和齐王的动静,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兴许过两天便有动静传出。”
不用过两天,第二天许殊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因为廖夫人过来串门,闲话了几句就故作神秘地说:“薛嫂子,你听说了吗?”
许殊眨眨眼:“听说什么?”
廖夫人望了一眼门口,附在许殊耳边,低声说:“听说东宫出事了,昨晚好多御医去东宫,会诊到天亮,才一个个面带菜色地回家。”
许殊故作不知,挑眉:“哦,还有这等事?莫非是哪位主子生病了?”
“不是,好像是太子受伤了,挺重的。”廖夫人摆手。
许殊瞪大眼:“这……太太平平的,谁能伤得了太子啊。”
廖夫人嗑了一粒瓜子:“谁知道呢!”
许殊便没有多问,笑笑又说起了其他。
等廖夫人走后,她叫来秦管事:“廖夫人刚才透露给我一个消息,太子伤得很重。”
秦管事对这个廖夫人的感观很复杂:“夫人,廖家这是何意?”
他们不断隐晦地向许殊传达消息,说是示好吧,但有时候看起来又像是利用他家夫人。秦管事也看不懂廖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殊倒是能猜得一二:“试探吧,兴许他们已经以为我是齐王的人。太子在中秋佳节之前,应该是想方设法拉拢过廖指挥使,都失败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廖家虽然坚持做纯臣,可也不会希望一个跟他们不对付的皇子上位。”
秦管事只能说,政治真的太复杂了,这些人精脑子里的弯弯道道太多了。
他想了想问:“夫人,咱们要不要给他们交个底,将廖家争取过来?”
许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交什么底?我连咱们自己是什么底都不清楚,拿什么跟他们交,走一步看一部吧。皇帝虽生太子的气,但应该也不会要了这个儿子的命,那太子伤这么重就很有意思了,若是苦肉计,齐王怕是要愁了。”
齐王确实很愁。
本以为这次能将太子彻底打垮,谁知道太子这厮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温吞小白脸的模样,实则是个狠人,直接拿刀捅了自己。齐王换位思考,若他当时处在那个境地,都未必能下这个狠手。
而且刺了自己一刀后,太子还用这些血,在白绢上写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父皇,儿臣有罪”,以表自己的悔意。
这样惨,当时就勾起了昭明帝为数不多的慈父之情,将他干的好事忘了一大半。
如今太子还没脱离危险,皇帝关心他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追责,自是不可能废太子。可很多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错过这当头,等皇帝的气消了,自己的谋划可能就要落空了。
齐王可不相信太子会真心忏悔,为此自杀谢罪。这一切不过是做给皇帝看的,但皇帝偏偏吃了这套苦肉计,真是小瞧太子这狗东西了。
庞立德见齐王自从皇陵回来就一脸阴沉,很是担忧:“殿下,太子目前这样,东宫群龙无首,正是扩充咱们势力的好机会,不若现在就将太子党羽一网打尽。”
齐王烦躁地瞥了他一眼:“出什么馊主意呢!这时候落井下石,陛下就要怀疑本王了。本王算是明白,太子为何会处心积虑夺兵权了。”
没兵权真憋屈,他若手里掌握了兵权,现在就可以动手清除了太子的势力,也不至于如此束手束脚,做什么都要思前想后。说到底,还是他手里的牌太少了,才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庞立德有些不甘心:“咱们好不容易抓住太子的这个把柄,就这样算了吗?”
齐王睨了他一眼:“不然呢?先别动,容本王再想想。咱们不能轻易犯错,被人抓住把柄,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还能回京了。”
中宫陆皇后也得道了消息。
她将手里刚剪下来的山茶会递给锦心,口吻带着遗憾:“可惜了,齐王还是棋差一招啊!”
锦心接过花插进花瓶里,说道:“可不是,多好的机会。若没出太子受伤这事,废储的诏书今天只怕已经宣读了,咱们小殿下出生就有机会了。”
“是啊,太子还真是会算计。”陆皇后摸了摸肚子,笑眯眯地说,“希望这小家伙出来之前能够有好消息吧,还有三个月呢,他等得起。”
太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定然恨死齐王了。她如今已经怀孕七个月,不宜太过劳神费力,暂且作壁上观,看看他们兄弟二人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吧。希望是齐王,太子下去了,她肚子里的就是嫡子,占了嫡,先天就压齐王一头。
——
两日后,太子才脱离了生命危险,悠悠醒来。
昭明帝听说后,让太监送了一堆补品去,以示对儿子的关爱,而且也没对太子做出任何处罚。
等传旨的太监走后,太子虚弱地躺在床上,彻底松了一口气,也不枉费他以身涉险,他赌赢了。只要他父皇现在不废储,那过阵子再因此事废除他的可能性极小。
东方先生看着太子脸上疯狂的笑意,有些不赞同:“殿下,剑尖离你的肝脏只有一寸,若再前进两寸,殿下的性命就危矣。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何必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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