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等他说完,已经过了半刻钟。
许殊指着丫鬟端上来的茶:“刘管事辛苦了,先喝杯茶。你整理一下,我要所有在码头工作的齐家人的资料,另外将船队、各铺子的情况也整理一下,包括都租给了谁,一并给我。”
刘弼愣住了,面色有些为难:“夫人,这……这恐怕得需要不短的时日。”
许殊放下了茶杯:“我就要近五年的详细情况,这下简单多了吧。”
“这,夫人,这快入冬了,临近年底,码头上事情特别多,即便是要五年的资料,也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恐得劳烦夫人多等一些时日。”刘弼还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许殊笑了,这个刘管事可真是个笑面虎,做人做事,姿态放得极低,让人挑不出一点错误,但只要仔细观察就明白,他就是个老狐狸。一个管事而已,再大也是帮工,哪里来的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主家的命令推辞拒绝?
说到底,别看他姿态摆得低,似乎对许殊这个女主人很尊重,实则根本没将许殊放在眼里。
许殊也不恼,轻轻一笑说:“刘管事,你也是齐府的老人了,码头上人手不足,怎么不早说。这样吧,此事也不劳烦刘管事了,回头我派几个人过来襄助刘管事,顺便让他们整理一下我要的资料,也好帮刘管事分担分担!”
这哪是分担,这分明是来夺他的权。
刘管事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夫人,码头上事多且杂,没在码头上摸爬打滚过的,怕是不懂。夫人若不是很着急,先等等,小的保证一个月内将夫人所需要的东西给您送过去。”
早答应不就好了,非得要她祭出杀手锏。
许殊淡淡地说:“如此就有劳刘管事了。不过这些年咱们家的码头发展很快,替齐家挣了不少银子,咱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挣钱,也应该惠及乡里,方能长久。所以我决定将码头到玉州城的这段路重新修葺一番,不过刘管事手里的事情繁多,就不麻烦你了,我会另外指定人来掌管此事,届时还请刘管事多多襄助。”
听说许殊放弃派人来分他的权,刘管事很好说话:“这是应该的,夫人大义,父老乡亲定然感激不尽。”
扯个什么犊子,修好码头到玉州城这段路,最便宜的是过往的商户好不好,跟普通百姓有多大关系。这马屁拍得太不走心了。
许殊浅浅一笑,站了起来:“刘管事过奖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头修路还请刘管事多行方便。”
刘管事赶紧拱手道:“这是小人分内之事,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他亲自将许殊送上了马车,等马车快看到影子了,他才站直了身,拍了一下袖子,目光阴沉地瞪着远去的马车,冷哼一声,回了屋。
他刚进去,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便佝偻着腰凑过来,帮他点燃了旱烟:“二爷,那齐夫人今日到码头做什么?”
刘弼吸了口烟,将烟杆重重往桌上一磕:“妈的,一个臭娘们,管到码头上来了,还想派人来分我的权,她以为她是谁?”
青衫男子,也就刘兴连忙义愤填膺地说:“夫人怎能这样,当年老爷,老太爷在世时对二爷你何其信任。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刘弼继续吸烟,吐出一口口白雾,神色阴晴不定,一看心情就很不好。
刘兴给他出主意:“二爷,若她真敢派人来,咱们给她点颜色瞧瞧!”
刘弼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哦,你要给她什么颜色瞧瞧?别忘了,她是主家夫人!”
话是这样说,但刘弼若是完全不感兴趣,根本就不会这么问。极为了解他的刘兴立即嘿嘿笑着说:“让她派来的人当众出丑,看他们还好不好意思呆在码头吗?呆下去也没法服众,只能自己滚蛋。”
“行了,你考虑的事都是多余的,她暂时还不敢把手伸到老子这里来。”刘弼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刘兴立即高兴地说:“小人就知道,她一个女流之辈岂敢跟二爷对着干,二爷这些年来为了齐家码头费心费神,劳苦功高……”
刘弼心里装着事,今日无心听他吹捧,等他讲完才说:“给你安排一个任务。将码头上所有齐家仆、雇工全统计一遍,再将各铺子的情况也整理一下,还要船队的出航记录这类的,全部整理好,送到我这里来。什么能记上去,什么不能记上去,你心里应有数。”
刘兴嘴巴张得鸭蛋那么大,不解地说:“二爷,这……弄这个做什么,瞎费功夫。”
“夫人要的,让你去办你就去办,一个月内交给我过目。”刘弼没好气地说。
刘兴眉头中间挤得能夹死蚊子了:“夫人要这个做什么?闲得无事做?”
刘弼瞪了他一眼:“你长长脑子。无缘无故的,她突然跑来查这个,指不定发生了什么事呢。你安排人去打听打听夫人最近的动向,别是有人在夫人面前说了什么。”
刘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好,小的这就去办!”
——
同一时间,马车里,许殊也跟小兰聊起了刘弼这个人:“你觉得刘管事怎么样?”
“精明能干,说话办事很周到。”小兰觊了许殊一眼,试探地说道。
许殊点头:“没错,还有吗?”
小兰有些吞吞吐吐的:“奴婢觉得,觉得……”
“说,马车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许殊鼓励地看着她。
小兰心一横,直说了:“奴婢感觉他笑得好假,感觉不是那么的真诚。”
许殊笑了:“你说得没错。”
小兰虽然年纪小,阅历浅,看不透刘弼的伪装,但女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得了许殊的肯定,小兰小心翼翼地问:“夫人,这个刘管事是不是有异心啊?奴婢感觉他不是很听主子的话。”
许殊盯着小兰看了几息。这个丫鬟忠心耿耿,对原主、对齐晶晶和齐家都极为忠心,而且人也还算聪慧,倒是值得培养。若她能成长起来,以后陪在齐晶晶身边,也多个助力。女子在这个世道本就不易,更是应该相扶相持。
打定了主意要培养小兰,现在正好有空,许殊便将事情掰碎了讲给她听:“没错。他怕我安排新人过来分他的权,所以一开始对我布置的事情推诿拖沓,试图蒙混过去。直到见事情拖不过去,才不得不应承。”
小兰就不懂了:“夫人,你吩咐他的事并不是什么难事、大事,虽是繁杂了一些,可也不用刘管事亲自处理,他只需要交代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为何这点小事还要推三阻四呢,太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了。”
许殊却摇头说:“他拒绝不是因为没把我放在眼里,而是怕我探查,码头上必然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他不想我安排新的管事过去,一是怕我分他的权,二也是怕出了什么纰漏吧。”
刘管事的反应让许殊确认了这一点。他一开始是很不情愿,后来听说她要派人来了才妥协的。
许殊要资料是假,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刘管事是否知晓。目前来看,刘管事应该是脱不了干系。这也很正常,他是码头上的大管事,统管码头的一切事宜,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住他,何其困难?
“瞒着夫人?他莫非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小兰惊讶地问道。
许殊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只能想办法,慢慢查。”
小兰拧着眉头:“可夫人已经答应不派人过去了,这怎么查呀。”
许殊托着下巴,轻笑:“你猜猜,猜中了有奖!”
小兰抠了抠脑袋,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
许殊含笑看着她,没有多说。其实办法很简单,那便是修路队。既然明着派人去码头这一招行不通,那就只能暗着来了,这样还不容易引起刘弼的警觉。
许殊提出修路,首先是码头到玉州城这段路虽然修过了,可到底是泥土路,而且也不是很宽,仅容两辆马车并行。可能在古代来说,这样的路已经是不错了,但对于一个货运发达的码头来说,远远不够。将道路修得更好,拓得更宽,对码头的发展有利无害。
另外一个目的就是顺理成章地往码头塞人。码头上虽然人来人往,陌生的面孔不少,但这到底是个人口流动性极小的时代,陌生的面孔太打眼了,很容易引起旁人的警觉。修路就不一样了,人很多,而且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呆在码头。即便刘管事有所怀疑,但他也搞不清楚这些修路的人当中到底谁是许殊安排的人。
这种事怎么也得安排机灵信得过的,许殊决定回去找齐管家商量商量。
思量间,马车已经驶入了城门,小兰皱着眉头,苦巴巴地说:“夫人,奴婢猜不到。”
“你以后就……”许殊话说到一半,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因为惯性,她身体往前倾,差点摔了出去。
小兰连忙扶着许殊,焦急地问道:“青叔,怎么回事?马车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青叔看着突然窜出来,拦在马车前的两个衙役,慌张地说:“夫人,外面来了两个衙役,要见你。”
普通人被衙役找上,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小兰有些慌:“夫人,这……”
许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掀起帘子,踩着凳子下了马车,笑看着两个面色肃然的衙役:“两位差爷辛苦了,找民妇何事?”
两个衙役拱手说道:“齐夫人,詹师爷有请,劳烦你跟咱们去一趟衙门。”
衙役的态度还算客气,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许殊想了一下,无论是现在还是剧情里,齐家人,尤其是原主本人也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便说:“好的,劳烦两位差爷辛苦跑这一趟了。只是不知道詹师爷找民妇何事?”
大庭广众,城门口人来人来,许殊也不好塞铜钱给他们,只好态度客气点,看他们能否透露一二,她也有个心理准备。
衙役许也是没看到过如此客气有礼的夫人,稍微提点了一句:“就是学子们闹到了詹师爷跟前,师爷请夫人去问个话。大伙儿都还等着,齐夫人请吧!”
“好,辛苦了。”许殊含笑说道,也不拖延时间,迅速重新坐回了马车,让青叔改道去知府衙门一趟。
但上了马车,她的脸就拉了下来。
齐家也好,她也罢,都没做过得罪这些读书人的事。这些人为何要到衙门找她的麻烦,还惊动了詹师爷?
思来想去,许殊怀疑这事跟寇正元那个家伙有关。不然说不通,毕竟她都不认得那些学子,他们何苦找她这个不相干的妇道人家的麻烦。
寇正元想干什么?莫非想找衙门替他做主?这不是搞笑吗?别说是寇正元自己滚蛋的,就算是她亲自将他赶出去的又怎么样?齐家可不欠他。认真算起来,是他欠齐家,三年下来,齐家花在他身上的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两了。
招赘上门,本来就是招女婿上门顶立门户,帮忙干活养家的,又不是请了一尊大佛回来,还想让人供着不成?
虽说许殊问心无愧,但事情牵涉到读书人便不是小事。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拥有太多的特权了,而且他们就他们识字,能说会道,掌握了舆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得罪他们绝非什么好事,可许殊不惹事,但事偏偏要往她身上钻,那也没法子了。
目前得到的信息太少,连具体是什么事都不清楚,许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许殊掀开帘子一看,好家伙,一二十个身着长衫的书生愤怒地瞪着她的马车,附近还围了几十上百个凑热闹的百姓。
这欢迎仪式未免太隆重了点。
许殊收敛了笑,在几百只眼睛的瞩目下,淡定地下了马车,走到最前方,盈盈福身:“民妇见过詹师爷,不知师爷唤民妇过来所为何事?”
詹师爷背着双手,八字胡轻轻一撇:“齐许氏,众学子控诉你看不起读书人,羞辱读书人。你给他们赔个礼道个歉,此事便罢了。”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詹师爷只想尽快让这群学子消停了,因此也没跟许殊废话。
可许殊听到这话却不干了。
她勾起唇淡定地问道:“敢问詹师爷,民妇如何羞辱读书人了?可有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看看寇兄就知道了!”人群中一个学子义愤填膺地吼道。
果然是寇正元弄出来的好事。而这群所谓的读书人,许殊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轻蔑地扫过,都什么东西,他们想搞文字狱不成,就凭几句话,就要给她罗织一个罪名!
许殊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寇正元身上:“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看不起读书人,如何羞辱读书人的?”
寇正元低下头,不语。
旁人只觉得他是不敢对上许殊,更怒了。打头的陈施拱了拱手,目光直视着许殊:“齐夫人,你可曾经常骂寇兄,窝囊废,废物,不许寇兄读书?”
“就凭这?”许殊好笑。这些话是原主骂的,确实不好听,也没素质,显得像个泼妇。但这也不是他们给她罗织罪名的理由,怎么当丈母娘的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女婿,花了几百上千两银子在他身上,还骂都骂不得两句了?那他们的媳妇娶回家,天天孝顺公婆,伺候一家老小,还要生儿育女,遇到那等不慈的公婆,被骂都是轻的,甚至还会挨打,他们怎么不站出来替他们媳妇儿讨个公道?
陈施见许殊完全无悔改之意,蹙眉道:“夫人这是承认了?”
许殊不跟他争辩,这些人是寇正元的朋友,人有亲疏远近,又先入为主,她怎么说,在他们听来都是狡辩,说多错多,这顶帽子还是会扣到她头上,何必浪费唇舌。
她转身,给詹师爷福身行了礼,然后道:“师爷,劳烦你派人去将我齐府的管家叫来。”
詹师爷不解地看着她:“齐许氏,你请管家来做什么?莫不是想让他替你辩解,他是你府上的家奴,自是向着你。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你道个歉,此事便了了。”
说得轻巧,当真名声坏了的不是你。
许殊微笑着说:“詹师爷,请齐管家来了便知,若他来了之后,诸位还认定民妇羞辱读书人,那民妇就当众给诸位赔罪,并请在场所有见证者去明月楼吃一顿宴席,菜品自点,如何?”
明月楼是玉州城前三的酒楼,去里面随便吃一顿没个几两银子,想都别想,更别提菜品自点了,这诱惑太大了,尤其是对看热闹的普通百姓来说,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上过明月楼吃一顿,如今得了个免费的机会,哪肯错过。
于是不等詹师爷和诸位学子发话,凑热闹的百姓纷纷起哄:“答应她,答应她!”
“对啊,不能光由这些读书人说了算,也该听听人家齐夫人这边怎么说嘛!”
……
形势一下陡转了,对普通百姓而言,孰是孰非不重要,能不能蹭一顿免费的大餐更重要。
上一篇:穿成男主和反派的白月光
下一篇:成为龙傲天的作精女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