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话不投机半句多,虽说是原谅了他,但许殊也不觉得自己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可陈施却没走,还是维持着作揖的姿势,吞吞吐吐地说:“齐夫人,小生佩服夫人的宽广的胸襟,也想为城里的老百姓做些什么。夫人要开学堂,应该还缺夫子吧,小生的学问虽不出众,但应该能承担启蒙之事。若夫人不嫌弃,可否算小生一个?”
许殊怎么都没料到他是来自荐的。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开玩笑的,许殊笑道:“我们学堂夫子的薪俸可是很少的。”
秀才已经是有些前程的人了,随便做点什么,哪怕是去大户人家做先生,也比去学堂给人启蒙更有前途。
陈施连忙摇头:“夫人,不用薪俸,夫人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小生也想尽绵薄之力,岂能收钱?”
许殊瞠目结舌,这才认真打量起了陈施。他身穿八成新的长衫,头上用布巾包着,手指比较白,看不见手掌,但这样的手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辛苦活的。
再联想他在府衙门口所言,一年能花二十几两银子,这样的家庭,即便不是大户也是稍有余财的小富之家。人家可能真看不上她给的那点薪俸。
免费的老师不要白不要,而且还是一个秀才老师。许殊一口答应了:“好啊,你愿来便来就是。”
“谢夫人!”陈施高兴极了,连忙又给许殊行了一礼。
这人今天虽然跟着寇正元那群人起哄,但看得出来本性并不坏,而且还有点赤子之心,若是教育得当,说不定将来能做些好事。
许殊心中一动道:“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陈施一愣,惊讶地看着她:“夫人,什么条件,你讲!”
许殊笑着说:“学堂要年后才开,这段时间还有空。如今你们已被赵山长驱逐出了书院,短期内也无法找到合适的书院求学,今年应该呆在家中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光读书不学以致用,也是白搭,了解世情,知民间疾苦和险恶,以后才能不偏听偏信,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和主见,所以我建议你去码头上支个摊子,帮人读信、写信!”
陈施瞪大眼,惊讶地看着许殊,支支吾吾地说:“这……这……”
没哪个秀才会去市井之地替人写信的。做这些的都是上过几年学堂,只粗粗认识一些字,连童生都没指望的人。他这样的秀才老爷去码头上给人写信,实在是太丢人了。
许殊却觉得这是好主意:“怎么,你不愿意?码头上人来人往,天南地北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有富贵的商人,也有干苦力的脚夫,还有达官贵人,应有尽有。在那里,你一个月开拓的眼界,可能比你在书院一年所见都多。”
陈施将信将疑,被许殊勾起了一些兴趣。以前,夫子就说过,他在识人一途上还有欠缺,今日之事更是证实了夫子所言。他也不知道怎么提高自己,若齐夫人所言不虚,那对他倒是颇多助益。
只是,如此一来,他恐怕是要出名了,以后亲朋好友不知怎么看他!
可他今日已经丢脸丢大了,如此似乎也不算得什么了。大不了不收钱,只是去做好事。
陈施内心经过艰苦的挣扎和衡量后,拱手道:“那小生听夫人的!”
许殊笑了,道:“那你顺便帮我个忙吧。”
陈施本就是来请求许殊原谅的,自是没不答应的道理:“夫人请讲,但凡小生能办到的,绝不推诿!”
许殊浅笑:“很简单,帮我留意一下码头上动静,若是遇到些什么新鲜事或是特别的事,都记下来告诉我。而且对外,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你去码头边替人写信,跟我跟齐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也是许殊的目的。下人们了解有限,陈施去替人写信,能够结识许多外地商人,这些人的消息极为灵通,说不定能寻得一些线索。而且从陈施的角度去观察码头上的一些事,跟她安排去的人又不一样,大家看到的东西,接触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陈施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许殊是在考研他心不心诚,能不能坚持下去,便道:“好,夫人若不嫌弃,小生将每日见闻记录在册,每旬给夫人过目一次。”
如此甚好,许殊笑了:“好,那便多谢了。”
——
次日中午,齐家张贴了招工的通知。
因为齐管家也没经验,不知道用砖块铺路需要多少人,便暂时定位招工一百名,限青壮年劳动力,每天十个铜板,中午一顿饭。
因为想做工的人太多,最后符合条件的抽签,选出了一百个名额。
齐管家将名单记录在册后,让大家先回去,十日后到城门处集合做工,干一天给一天的钱,当天干完活结款。若是没空来,也可让家里的亲戚顶替。
安排好此事后,齐管家忙着去采购砖块。
只是这次要的砖块数量很大,砖窑那边暂时没这么多存货,还要等一阵子,交了定金之后,齐管家又去忙活买地的事。
他忙,许殊也忙。
许殊赶着做建学堂的计划。本来若是齐家自个儿建,那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可如今詹师爷要将这事禀告给知府大人,那就得认真对待了,不但要做计划,还要做得好看。
虽然麻烦了点,可一旦齐家入了知府大人的眼,以后要办很多事就方便了,许殊自然严阵以待。
不过她的毛笔字和绘画技巧实在不怎么样,因此又找来了两个助手,按照她的要求画出了建筑规划图,然后写了一份详细的学堂计划书,加起来厚厚一本。
检查一遍无误后,许殊带着计划书去了府衙。
詹师爷听说她到访,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事过来见她。
见礼后,詹师爷直接问道:“齐夫人,可是建学堂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许殊含笑道:“对,这是我们做的详细计划,请詹师爷过目,若是没问题,那回头咱们就可以将建学堂这个事准备起来了。”
詹师爷接过计划书,认真看了起来,等看到详细的学堂建设图,他顿时来了兴趣,将整张纸摊开在桌子上,挨着看过去:“男学堂,女学堂,茅房,食堂……”
“好,齐夫人,你这计划极为详细,若按图建起来,齐家学堂只怕会成为江南一带最大的学堂!”詹师爷对着图纸赞不绝口。
许殊笑道:“其实食堂过去,还有一大片空地。这是民妇留下规划其他的,若办学堂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民妇以后想在旁边建一个工艺堂!”
“工艺堂?这是什么?”詹师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许殊详细解释:“就是学习各项工艺的地方,比如造船、纺织、木匠、冶炼、厨艺等等。”
詹师爷拿着图纸的手一顿,不赞同地说:“夫人这想法是好的,可各家有学徒,又何必去学堂。况且这些师傅从哪里来?各家技艺皆是祖传之物,若是随意传出去,以后有何颜面见祖宗!”
这倒是。封建社会,很多人敝帚自珍,不愿将自己所掌握的技能分享出来,这其实限制了技术的发展和进步,而且也是很多技术失传的原因。
许殊正是想打破这一点:“詹师爷所言甚是,但民妇想试试,若是能打破这一点,对各项技能的提高和推广,广泛应用有百利无一害。”
詹师爷神色复杂地看着许殊:“齐夫人,你可想好了?”
许殊笑道:“总得有人去做这样的尝试,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敝帚自珍的!”
“好个总有人去尝试!詹师爷说夫人有凌云之志,所言不虚!”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许殊侧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袍子,蓄着短须,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阔步进来。能在府衙如此恣意,而且不敲门就进来的人,许殊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詹师爷起身行礼的举动证实了她的猜测。
“属下见过大人。大人,这位乃是咱们玉州齐府的夫人许氏!”
许殊连忙站起来福身行礼。
知府胡大人摆手:“齐夫人不必多礼,都坐吧,听说你们在讨论学堂的事,我便过来听听。怎么样?”
詹师爷将图纸双手奉上:“齐夫人已经规划得很好,这里还有详细的计划书。按照孩童的识字程度划分,分为初、中、高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目前拟定设三个班。女学这里,暂时打算先各设一个班。”
虽说不要钱,可愿意让女儿去学堂的还是少数。大户人家即便有心要让姑娘识字,也会在家单独请夫子,不愿让女儿家抛头露面,哪怕还是几岁的孩子。
所以一开始,许殊就将女学的规模设置得相对比较小,不过旁边还有空地,若是将来愿意上学的女童多了,可以直接推翻了围墙往外扩建。
胡大人仔细看完之后很满意,虽说齐家开创性地设立了女学,但跟男学中间隔了一堵墙分开的,各自的茅房和食堂等相关配套的房舍也都是单独的。与其说是一个学堂,不若说是两个,只不过建在同一个地方了。
“夫人考虑得极周详,若有什么需要衙门帮忙的,夫人尽管提。”胡大人很好说话。因为他出身贫寒,少时为了念书真是费了不少力气,因此对许殊此义举极为赞赏,今日特意来见她一面,表明官府的态度,给她吃颗定心丸。
有了官府的支持,许殊回去便将建设学堂的事提上了日程。
这个事毕竟是第一次做,未免出纰漏,许殊时常去看进度。
当然,她也没忘码头的事。她从齐管家推荐的人中选了五个派去码头,其中有两个放在明面上的,那就是带领修路的管事,一个叫范力,一个叫高阳。两人都是庄子上的,以前也修过路和桥,正好指派出去做事。
而且庄子离玉州城有些远,他们不便每日来往,就顺利成章地住到了码头上。
另外三人许殊则人齐管家将他们安排去了码头上做事。
而小兰推荐的两人,许殊则是让他们自己去码头上找事做,算是暗哨。
齐府派出去的人,第一时间就惊动了刘弼。
刘兴倒是没太关注修路的高阳和范力,毕竟他们每日都要去修路,只有晚上歇在码头的客栈,而且只呆一段时间,等路修好后,他们就会走,每天能接触的信息实在有限,不足为惧。
他更关心的是其他三人:“二爷,这齐夫人将那三个人派过来,码头一个,铺子那里一个,船队一个,分明就是派人来夺权的,咱们可不能容,得想办法将他们赶走!”
刘弼挑起左眼,斜看着他:“赶走?怎么赶?”
这个刘兴拿手:“想个办法,从他们住所搜出仓库里的东西,贪污私拿主家的东西,如此不守规矩的,怎么能留在咱们码头!”
“你小子办法倒是挺多啊!”刘弼皮笑肉不笑。
刘兴还以为他是在夸奖自己,乐呵呵地说:“哪里,哪里,小的都是跟二爷学的……啊,二爷,小的……”
刘兴话还没说完,一只铜制的烟杆便砸了过来,从刘兴右眉擦过,疼得他眼泪都滚了出来,赶紧捂住眼睛,不知哪里又惹二爷不高兴了。
刘弼坐直身,阴沉地盯着忐忑的刘兴:“蠢货,三个人才来就出事,你是把许氏当傻子?信不信,这三人一出事,她会立马重新派人过来,那时候就不是普通伙计了,而是掌柜、管事之类的,我看你要怎么弄!”
伙计跟掌柜、管事的哪个位置更重要,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刘兴赶紧讨好地说:“二爷说得是,是小的想得太简单了,得亏有二爷提点,不然小的就要犯错误了。”
刘弼瞥了他一记,招了招手。这小子虽然蠢了点,但胜在听话忠诚。
刘兴赶紧将烟杆捡了起来,塞上烟丝,重新点燃,殷勤地递给刘弼:“二爷,好了。”
刘弼接过烟杆,吞云吐雾了一番,好不惬意,眉宇间的阴沉散去,一副快活似神仙的模样。
刘兴见他心情好,赶紧讨主意:“二爷,那您打算怎么处理那三个人?要不,小的派人盯着他们。”
刘弼放下烟杆,摇头:“你跟了爷这么久,怎么半分都没学到。盯什么盯,吩咐下去,好好招呼这三个,别给他们安排事,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如果喜欢姑娘,就去春香楼找三个伶俐的陪他们,总之要将他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要什么都尽量满足他们!”
“可,可他们,他们是府里夫人派来的……”刘兴傻眼,很是不解。
刘弼拿起烟杆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就是夫人派来的,咱们才要好好招待,这有什么不对吗?你说,他们是跟着爷舒坦,还是跟着夫人舒服?换了,你选择跟着谁?”
“自然是跟着二爷你了。”刘兴连忙说道,“在府上他们不过是下人罢了,哪及得上这里的十分之一啊!”
刘弼笑呵呵地说:“这不得了。所以你觉得还用担心他们吗?”
刘兴这才明白刘弼的用意,竖起手指:“还是二爷高明,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了府里的盯梢!”
被他这么夸,刘弼却没多少高兴,脸上的笑容维持了不过几息便垮了下去。
刘兴机灵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很是不解,二爷今天怎么如此阴晴不定。他嘿嘿笑了笑:“二爷,听说春香楼近日来了个清倌人,唱的曲可好听了,跟那树上的黄莺一样,二爷今日辛苦了,不若去坐坐,解解乏?”
刘弼推开他的谄媚的脸:“你小子天天只知道玩女人,能不能给爷想点正事。”
“二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跟小的说,小的带人去解决了。”刘兴自告奋勇。
刘弼轻嗤:“解决?就你?你能解决了齐夫人?”
“这……”刘兴搓着手不说话了。
刘弼也不卖关子,叹气道:“近日,城里发生的几件新鲜事,你应该听说了。齐夫人靠着建学堂这事,跟知府衙门攀上关系了,听说跟詹师爷他们走得很近。”
这么大的事,刘兴自然也听说了,他嘿嘿笑道:“一个学堂而已,能掀得起什么风浪。依小的说啊,这是齐府钱太多了,没地方花,齐夫人出来做这散财童子,大家怎么不欢喜!”
刘弼却不这么认为:“这么多的银钱,城里哪个大户舍得?一大群老爷们都不敢做的事,她做了。以前老爷在时,齐夫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曾想还是个狠角色,刘兴,你吩咐下去,大家都给我将皮绷紧了,若出了岔子了,别怪我心狠手辣!”
刘兴赶紧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二爷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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