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衫清韵
陆东平看了刘大全一眼道:“不用管那么多,我大伯今天在地里面不是找你爹说了,说是明天要开个会,重新排守夜的人?明天啊,排好了这里一直到粮食全部入库都不会离人,你说今天晚上知道这边没人的情况下,那种小便宜占习惯的人会不会不甘心再来一回?”陆明海就是想来个出其不意看看能不能把人抓住,不然也不会说要开会重新安排,守夜这种事情,年年都要干两回,还需要费事重新安排?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边的粮食是集体的,关系着生产队里面的各家各户每一个人。
可惜的是,也不知道对方是太胆小得手一次就不敢来了还是太狡猾看透了他们粗浅的手段,空守一夜一无所获。
公社和中学放忙假,各个大队的小学也紧跟着一起放了。
温婉去学校刚刚上了两节课,王先念就到办公室里面通知他们放假的事情了。
再上完后面的两节课,象征性的布置了些作业,看着学生把教室里里外外收拾干净都离开,温婉这才锁门往回走。
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陆东临要不是等她老早就跑了。
回家的一路上他都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每年这个时候是最恼火的时候,今年尤其让人为难,我今年十三岁整吃十四岁的饭了,也是个大人了,下地的话不论是掰玉米还是割稻谷都能挣不少工分了,那到算工分的时候拉平均也不会拉爹娘和大哥太狠,但是去上工就没时间进山了,山里这段时间好东西真的好多啊!”语气里满是不能兼顾需要取舍的遗憾。
温婉失笑:“那你觉得是工分重要,还是去山里划拉那些东西重要?”
陆东临道:“工分关系着明年的口粮,当然重要。但是山里面的东西也很重要啊,多弄点能填补不少呢,光靠年底分的那点口粮那是远远不够的。”
“那要是只能二选一呢!”世上哪有那么多事情尽善尽美,既能这样又能那样,总是要做出选择的。
陆东临默不吭声,走了老长一段路才恹恹开口:“那自然是要去上工挣工分的。”在山里划拉东西是他最喜欢干的事情,但是再喜欢也不得不给现实低头,毕竟口粮比什么都重要。
这会儿没有夏收的时候那么热了,一忙起来都是鸡叫三遍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吃上一口就下地,愣是要熬着熬到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才能回来煮饭。
这段时间人受罪,家里养的畜生也跟着受罪,自然的掉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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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东临到家扔了书口袋就往地面跑,温婉喊了他一声:“你着什么急,锅里留了饭呢,你吃一口。”
陆东临都到院子口上了又跑回来,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着温热的粥。
温婉在边上唠叨:“你慢一点。吃好了再走,然后遇到你哥跟他说一声,我烙点饼,要是他们中午没时间回来吃饭让他背玉米回来的时候顺带的回来取一下。”
陆东临应了一声就跑了。
既然说了叫陆东平回来拿饭,温婉到不好再耽搁,洗了手就开始忙活。
摊的薄饼,厚厚的一摞,捞了泡菜切了半碗青辣椒炒了盐菜,用饭盒装了满满一盒,又掂了掂热水壶,壶里面的水是满的,拿了几个碗,正要去拿篮子装,陆东平就回来了。
一脑门子的汗。
温婉舀了水给他洗脸:“背多少趟了啊?你歇口气,我给你晾了开水你喝一点。”
陆东平没直接去洗手,而是拿了个破破烂烂的布兜出来给温婉。
温婉手里还拿着水瓢,另外一只手接过他递来的口袋一脸疑惑:“什么呀?”
说着,将水瓢拿进屋里,打开口袋一看:“蛋?这么小的蛋?”说着眼睛一亮:“鸟蛋,是鸟蛋唉,东平你在哪里弄的?这个季节竟然有鸟蛋!”
陆东平浇了把脸拿着毛巾擦了擦,顿时觉得舒坦不少。
进屋道:“稻田里面的,从那边走的时候碰到的,我们这边叫秧鸡子。”
温婉把蛋先放案板上,端 了水给他。
一大碗温热的开水陆东平一口气就灌进了肚子里。
温婉将晾在包单上面的饼包起来放篮子里面,放了饭盒之后又放了几个碗和筷子:“贴饼子死面我觉得不好,发面又来不及,烙饼正好,就炒了咸菜,还有一壶开水,你往地里面带起来也方便一些。前几天我听娘说每年这会儿都是天不见亮就吃饭,要晚些才能回来吃饭,一整天呢,都是出力气的活,人哪能扛得住。”
陆东平抓住她的手看了看:“有没有烫到?”之前做饭的时候手上烫了好几个泡,好几天才消下去。
温婉红着脸把手从他手心里面抽出来,小声嘟囔:“哪能次次都烫,我才没那么笨,我现在做饭已经做得很好了好吧!”
陆东平喉结微动,只可惜这会儿是白天又是忙天,他不能在家里耽搁太久,又是一身汗臭不然定要将人抱着好好疼一疼。
“嗯,是是是,我的婉婉是顶聪明的。”
说着,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是最贤惠能干的小媳妇。”
温婉伸手捶她他:“少花言巧语的给我灌迷魂汤,装好了,壶里面的水我提前拔了塞子晾过的,不烫嘴,吃了饼喝上一点,出汗呢,不喝水肯定不行,也少在山沟里面喝生水。”
陆东平笑着应下了:“是是,媳妇儿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两个人笑闹片刻,陆东平叮嘱她自己吃饭,然后才提着篮子拎着热水壶走了。
温婉自己卷了饼吃了,收拾了灶台又收拾自己,看着火辣辣的太阳地,想了想还是带着遮阳帽,拿着衣裳去了竹林。
上工这个事情,陆东平说了放忙假她不用去,那她就不会巴巴凑上去受那个累。至于家里的活,她能做的就尽量做,不能那也没办法,之前几十年,没有她不也照样忙收忙种的忙过来了?
所以,她就在家里心安理得的躲清闲了。
外面就算有人说什么酸话,只要不在她面前说她也不在意。反正,她舒坦了就行,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野鸭蛋
竹林里面凉风阵阵倒是很惬意,洗完了衣裳,出去的时候在路边上看见了一从菊花。和山里的黄色小菊花不同,因为阴凉,这丛菊花还没完全开放,花骨朵白中带紫,有铜钱大小,夹杂在杂草丛里。
温婉欣喜万分,提着篮子一路小跑回去,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晾就拿着锄头返回来,小心翼翼的将菊花连根刨出来,生怕折了不好养活。
李来英挺着大肚子笨拙的挎着篮子往竹林这边走,刚好和她碰上。
温婉愣了一下,招呼了一声:“来英嫂子!”从上回李来英来找温婉给孩子做小衣裳已经过去一月了,隔着一堵墙,也不是见不到,但是基本没怎么说过话。
温婉跟她本就不熟稔,也不是那种脾气相投能说到一起去的,所以并不在意。
李来英点头,想笑笑但是有点艰难:“你这是在干啥?没去学校?”
温婉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挖了株菊花回去栽,放假了,不用去学校。”
李来英“哦”了一声:“那你去忙,我去竹林里面洗衣裳了。”
温婉瞅了一眼她的肚子,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你小心一点啊!”肚子都那么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还提那么多东西,洗衣裳就算是坐那里也得弯腰,很累人的,她都没有腰了,还能弯的下去吗?
也不管李来英听进去没听进去,她扛着锄头拎着菊花兴冲冲的回去栽花了。
秋季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这个时候栽花,也不知道能活不能活,但是温婉许久没干过这样的事情了,有点激动。
她家里的小院子里面和二楼也种了不少的话,许如茵是个雅致的人,特别的喜欢花花草草,就那么一点点地方,老温亲自用砖头左右各给砌了花台,二楼阳台也弄了一溜,带着警卫员跑老远开车拉土回来。
花台不大,但是种类却挺多,蔷薇,月季,牡丹,菊花,腊梅,一年四季总能见到不同的颜色。
温婉蹲在新房边上刨土,刨着刨着就开始叹气。
她想家了,陆家咀离首都好远啊。
老温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回信,还有许家那边,难道自己的信外公外婆都没收到吗?许青铭也没收到家书吗?她总觉得不对劲。
也算是天公作美,一连出了好几天的太阳。
山上的人拼命的往家收,队上那些上不了工的老年人就拄着拐棍去麦场剥玉米,趁着太阳大,丢露天坝里面晾晒,等后面的收回来,前面的水汽已经晾的差不多了。
接着,天说阴就阴下来,看着好像又要下了一样。
陆明海急的嘴里都起泡了,白天拼命的干活,到了晚上歇口气刨点饭进肚子,喊了队上的年轻人去麦场,打着火把把晒的半干的玉米往起来挂。
紧赶慢赶,雨还是来了。
结实如陆东平这样的年轻人,在连续熬了两天又淋了一场雨之后都有些受不了了。
雨下下来了,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地里面的玉米也都收回来了,秸秆没砍完,倒也不碍事。
最愁人的就是田里面的稻谷,一天一个样,已经熬不起了。
可是老天要下雨,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管不了,陆东平乏的睡了个昏天黑地,连早饭都没起来吃一觉睡到了下午。
被尿意憋醒,睁开眼看着屋里的光线和头顶还没拿下来的蚊帐眼睛眨了眨,恍恍惚惚的感觉在做梦似的。
温婉在外面屋里,下雨没事,她就继续织那件毛衣,就还有最后一点,今天稍微抓紧一点,这件毛衣也就完工了,真的是织了太长时间了。屋里子静悄悄的,隔着窗户只听见外面的雨声和房檐水刷刷的。
陆东平起身出屋,温婉听见动静抬头:“你醒啦!”
陆东平应了一声出了屋,从房檐下去茅坑放了水,回头来的时候身上就潮了,接着房檐水洗了手在外面跺了跺脚道:“这雨下的,感觉不像是深秋,更像是夏天。”
温婉把手上的活放下道:“睡好了吗?早饭都没吃,给你温锅里呢,我去给你拿。”
刚刚到门口就被陆东平拉住:“不着急。”饿过头了,这会儿没感觉了。再说,这么大的雨,他怎么可能让小小丫头去给自己拿饭,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了。
说完,伸手就勾住温婉的腰抱着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
温婉伸手推他,推了几下没推开就由着他迎面搂着一点点的往屋里挪。
然后被压在床上亲的气都换不过来。
等等换过来气,身上就是一凉,衣裳被掀起来,被人轻轻的啃着。
温婉艰难的推着陆东平:“别,别闹,大白天。”重要的是刚刚陆东平出去进来,门都没关,大敞着,要是来个人撞见了——虽然是夫妻,在自己屋里,可是大白天的,还是有些不太好。
陆东平声音暗哑:“想了。”
“那,那也得等晚上。”
陆东平不想等,起身快速的去栓门,不等温婉下地就又把人捞住就压了上去。
荒唐了一回,温婉整个人软巴巴的提不上劲,男人倒是满意了,殷勤的给擦洗,然后把人捞进被窝里面:“你睡一会儿。”
温婉哼哼一声翻身背对他不理他。
陆东平笑着揉揉她的头,给她掖好被子出门,然后又退回来喊了一声:“婉婉,那个兔子,还养吗?不养的话趁着下雨得闲就宰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喜欢,回头遇见小兔子,我再给你带回来。”
温婉愣了一下,半天才道:“那,那就杀吧!”她喜欢兔子那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但是还不至于去养一只兔子养到天荒地老。就算是心里那么想过也不会变成现实,条件不允许。
得了她的话,陆东平去灶房找了点吃的东西垫了垫肚子就去将那只兔子给宰了,等温婉在床上迷了一阵子爬起来,养了大半年的兔子已经变成一堆肉堆在锅里等煮了。
张红英在灶台后面烧火,温婉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喊了她一声:“娘,晚上烧什么饭?我给你帮忙?”
张红英看了一眼灶台前面站着的陆东平,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不用,有东平搭手,再不济还有春娥,我们都闲着呢,你去忙你的。”
温婉其实,就是那么客气一下,她也不是特别喜欢干活喜欢煮饭,煮饭,那也是因为大家都忙,干着比煮饭更重更累的活,所以她才不得不煮
张红英这么说了她就没再坚持,回屋趁着还亮着继续给那件毛衣收口。
直到屋里看不到了,脖子都僵了,总算是一口气把织了这许久的毛衣给成功收尾了。
外面传来陆东平说话的声音,还有那个谁?温婉把衣裳收好才注意到,许青铭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没来喊自己。
她出屋从院子里面踩了两步穿过堂屋前的檐坎去了灶房门口喊了许青铭一声:“七哥,什么时候来的?”
许青铭道:“刚来,看你忙着就没去打扰你。”